第25章 赐剑 我输了。
青俊大会如约举行。
修仙道近百年来死气沉沉,青俊大会成了唯一热闹的盛会,大会原本的用意是昭告天下招揽新弟子,有门派没门派,只要被师父看中,都可以直接收入门内。
但总有人手痒,想下场一较高低,但总不能去和辈对,于是在内场的基础上,又加了个外场。
外场以对擂比试为主,需要自己提前报名,内场规矩则复杂得多,须得先报名对擂,淘汰掉一部分人后,其余弟子可获得前往芥子幻境的机会。
芥子幻境由各大门派提供,今年正好轮到了临仙门,临仙门的幻境当然是最好的,里面的灵丹妖兽品级都高,按照规矩,只要能进门,在里面拿到什么东西都各凭本事,只要收入囊中,就能带出来据为己有。
因为这条规矩,许多门派或无门无派的散修都爱来凑热闹,他们不冲拜师,只是想来弄点宝贝。
总之,各有所需,大家都挺开心的。
青俊大会以内场为主,外场有人报名进去看热闹,没人报名就闲置着。
一开始只是一些鱼虾的比试,萧有辞就开场的时候露过面,后面再没出现过。
好在他甩手掌柜当久了,大家也习惯了他不干正事儿,有他没他一样,青俊大会照样举行。
到第十天的时候,终于有了点不一样。
颜桐登场了。
一大早,萧有辞就被封朗月叫了起来,他没了修为,晚上又经常做噩梦,一直处于“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的状态中。
被封朗月叫醒,他还是趴在被子里懒得动,封朗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师父出来,实在是忍不住了,道:“师父,我进去帮你更衣吧。”
天璇峰这几天挺暖和的,封朗月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传出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嗯。”
封朗月这才捧着衣服推门走了进去,绕过一道门,却见萧有辞还趴在床上,他下半身盖着丝被,身上的亵衣松松垮垮,领口敞开些许,露出洁白的胸口和锁骨,乌黑的头发从肩侧滑落,掉进亵衣的领口里。
他昨夜大概睡得很深,眼神有些迷茫,脸上带着压痕,头上还有几根毛翘着。
“什么事儿?”声音也懒懒的:“有事情叫司徒尘去处理。”
他不想起床。
封朗月顿了一下,走到萧有辞的床边跪下,低声道:“师父,今天是颜桐登台的日子,您不是准备给他赐剑……”
怎么能不去看看颜桐的表现。
封朗月天真无邪地想,去了,不定就会发现颜桐根本不适合当掌门,就改变主意了呢。
萧有辞瞥了他一眼:“衣服呢?”
萧有辞的衣食住行都是封朗月准备的,他很自觉取出萧有辞的衣服,今天是个大场合,颜桐可以出丑,但他师父必须好看,所以他又准备了一身复杂繁琐的衣服。
萧有辞:“……”
行吧。
他就这么起床穿了衣服,宽袍广袖层层叠叠,穿着这身衣裳从天璇峰上下来,路边看他的人都变多了。
因为青俊大会的关系,临仙门里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尤其是天璇峰,外场和内场的擂台都在天璇峰半山腰。
萧有辞一路往前走,就一路能听到旁边声议论他的声音。
“这就是临仙门的新掌门吗?以前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脸,长得可真好看……”
“露过啦,不过他好像确实不怎么出现在人前,话也很少,就青俊大会开始第一天出现过。”
“今年有人约他去外场吗?听他得了前掌门的传承,一定很厉害吧。”
“看他腰间的那柄剑,是传中的天下第一剑华露浓吗?”
外人不太了解当年封印帝天的事情,对他的态度大多都是好奇,萧有辞很少出门,听着这些不带恶意的声音,也觉得很新鲜。
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华露浓。
剑是师兄的,他的天寒剑法灵动飘逸,用惯了断肠烟树,其他的剑到他手里,都觉得重,不够灵活。
他来到内场的擂台旁,上面正在斗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弟子,看衣服,一个是临仙门的外门子弟,另外一个好像是流音宫的,是个姑娘。
大概因为对手是个姑娘,临仙门的弟子没有下狠手,几个回合下来,惹得人家姑娘脸通红,台下更是一片哄笑之声。
萧有辞就站在人群外面,远远地看着。
不过那流音宫的姑娘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临仙门的弟子调戏她,她气得脸色发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一直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步伐在临仙门的弟子旁边游走,一炷香的时间后,临仙门的弟子中意坚持不住,露出一个破绽。
流音宫以音律见长,见到破绽,那姑娘立刻取出自己的音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凄厉的笛音传了出来,音符与灵气纠缠,沿着姑娘刚才走过的地方构成了一个阵法,正好将那临仙门的弟子束缚其中。
临仙门的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他奋起反击,但萧有辞却转过了头。
有人站在萧有辞身后,问了一句:“不看了吗?”
萧有辞:“不用看了。”
那姑娘已经赢了。
回完,萧有辞又觉得不对劲儿,他转过头去,却见江止宴站在不远处,他还是十五岁少年的模样,腰间别着一把木剑。
萧有辞整个人都僵住了,从代县回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江止宴。
他果然还伪装成颜桐的模样,萧有辞低垂了头:“你不是要上台了吗?”
江止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回声。
萧有辞却抬手,把自己腰侧的佩剑解了下来,他想把华露浓丢给江止宴,江止宴却率先一步,走到了他前头去。
“我上台了。”
丢下这么一句,江止宴就走了。
萧有辞不太知道江止宴现在的情况。
台上与颜桐对剑的人是天枢峰的人,天枢峰与萧有辞向来不和,那弟子好像是天枢峰峰主向浩瀚的弟子,见到颜桐上台,冲他一挑眉,挑衅道:“与你那师父什么呢?想好了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了吗?”
江止宴好脾气地笑笑,他取出自己的木剑,道:“只是台下遇上了而已,这位师兄,开始吧。”
那人却看了看江止宴的木剑:“木剑?瞧不起我?”
江止宴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并不回答他的话,那人却只当他的沉默是无视,脸上怒容更胜,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他用的是剑,挥得却很急,剑法刚猛,比起剑,更像是在用刀。
江止宴没用真力,只是凭借自己的身体在挡,对方每挥出一下,他就往后退一步,脚印深深印在擂台的地面上,可见对方用力之猛。
这边的情况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连长老堂的长老都凑了过来,站在萧有辞身边,皱眉看着。
江止宴用了萧有辞的天寒剑法,这套剑法是萧有辞独创,剑法灵动飘逸,整个九州大陆上,只有萧有辞一人用得惯。
只有断肠烟树能配得上这等飘逸迅捷的剑法。
江止宴的剑法练得也很好,可他手里的木剑太笨重了,怎么看都没有萧有辞挥剑时的轻巧。
不过,这也很不容易了,他入门才十年,要是现在就能比得上萧有辞,那整个临仙门的长老峰主们都不用混了。
一边看,祝融一边感叹道:“萧掌门,这剑法是你教他的?此子天资聪颖,难得啊。”
萧有辞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确实是难得。”
江鹤来知道他们师兄弟资质不同,教他们的功法也不一样,天寒剑法是江止宴去封印帝天后,萧有辞创出的,他也没教过颜桐。
他不知道江止宴是怎么学会的,单凭无师自通这点,确实是个天才。
可祝融长老他们不知道这点,只以为是萧有辞亲自教授,感叹之余,也对萧有辞略有改观,心道掌门也不是那么不靠谱,收了个好苗子,还是在认真教导的。
连司徒尘都点头:“这等天才可遇不可求,掌门,你要好好教导他啊。”
这等盛赞,自从江止宴走了,萧有辞就没再从别人身上听到过了。
看着这一群还被蒙在鼓里的长老,萧有辞难得产生了愧疚之心,他张了张嘴,正想两句什么,台上的比试结束了。
江止宴赢了。
这结果一点儿都不出乎萧有辞的预料。
天枢峰的那名弟子很不服气,脸色涨红:“我听闻你已经筑丹,为何与我斗,却不肯动用真力?”
他们缠斗上百招,水平相当,他误会自己能赢眼前这人,过程中曾经开口嘲讽他,谁知对方藏拙……藏拙还输了,是在是丢人。
江止宴却很无奈,他收起木剑,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位……师兄。
“这位师……师兄,我实在不想与你争论这些,九州之上比我厉害的人多得是,若是每一个赢你的,你都要耿耿于怀记于心中,哪只怕是心再大也写不下,还是回去练剑吧。”
着,江止宴下了台。
天枢峰的弟子被他得脸上涨红,一句话也反驳不了,他兀自咬牙愤恨了一会儿,见江止宴要走,便道:“你赢了,你要去哪儿?”
江止宴的下一场比试在明日,他没理会天枢峰弟子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萧有辞面前。
他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过去后,四周都沉默了。
萧有辞没避,静静看着江止宴。
江止宴忽然一笑:“师父,我……能与你一场吗?”
这话一出,四周都是抽泣声。
祝融长老道:“你要挑战你师父?”
台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天枢峰弟子脸色又红转黑,这颜桐都敢挑战萧有辞了,难怪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从台上跳下去,走到一边去看热闹。
萧有辞也很意外,他抬头看江止宴,想不通他要干什么。
自己现在没有修为,当众挑战他……是准备当众公开这件事情吗?
萧有辞又低了头,也不是不行,反正他都回来了。
萧有辞道:“行。”
他答应得很痛快,祝融却睁大了眼睛,连忙拉住萧有辞:“掌门,你冷静点,他还是个孩子……”
萧有辞有点想笑,但他不习惯笑,唇角只是稍微勾了一下就放下了:“没事。”
谁谁还不一定呢。
江止宴却道:“我仰慕师父的剑法,只想与师父论剑,比修为我是比不过师父的,所以恳请师父只与我比剑法……我们谁都不要动用真力。”
就像是刚才跟天枢峰弟子一战一样。
这话倒是让萧有辞意外了。
他又看了江止宴一眼,却见江止宴裹着少年的壳子,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什么波澜。
萧有辞又想了一下,道:“也行。”
他真是好话,江止宴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算是外场的比试,但消息传得太快,他们刚完,还没来得及去外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四周都是人,有临仙门的,也有别的门派的。
走不动了,萧有辞上了江止宴刚才比试的擂台,低着头,道:“就在这儿吧。”
江止宴取出自己的木剑。
木剑的剑尖儿从萧有辞眼中一闪而过,他抬起头,静默看了一瞬,解下了华露浓扔给江止宴。
神剑有灵,华露浓落入江止宴手中的一瞬,剑身迸发出一点儿微末的光芒,像是在庆祝自己重新回到了真正的主人手中。
旁边围观的人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萧有辞道:“我用惯了断肠烟树,不想换剑,对你木剑不妥,华露浓你先用着。”
江止宴抽出华露浓,剑身一如既往流光溢彩,映衬着江止宴年少的面容,他笑道:“多谢师父。”
有那么一瞬,萧有辞似乎听到他:“多谢师弟。”
他抿了唇,又低头错开了江止宴的目光,他慢慢取出缠在腰间的断肠烟树,低声道:“得罪了……”
然后就持剑冲了上去。
断肠烟树是一柄软剑,剑身很薄,很轻,它曾是临仙门某人掌门为自己的妻子所铸的佩剑,是一柄女子用的剑。
萧有辞的剑法也很飘忽,挥剑的速度极快,即使是没有真力支撑,也难以捕捉到剑刃的痕迹,江止宴聚精会神,也难以应付,眨眼间,脸上、手臂上就多了道道血痕。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萧有辞的剑快,江止宴的身形更快,他总是能躲过那些过于致命的攻击,将萧有辞的杀招化于无形。
萧有辞的脸色有些难看。
以前他修为不高,别人总嘲笑他无用,他很厌恶这种身处劣势的感觉,费尽心思钻研剑术,只希望能用这个封上那些人可恶的唇舌。
可是江鹤来看了以后,却告诉他不需要这么拼命。
因为没有用。
修炼者引气入体,身体会被灵气强化,等修炼到一定的程度,纯粹就是真力与真力的比拼,再精巧的剑术,在修为的绝对碾压下,也毫无用处。
也就江止宴愿意陪他玩这种不用真力比剑术的游戏。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萧有辞咬紧了下唇,手中的剑招越来越急,也越发没有章法。
江止宴抓紧了他的一个破绽近身,用自己手中的华露浓架住了萧有辞的剑,凑在他身侧,低声道:“师弟,你心乱了。”
萧有辞猛然抬头,目光撞进江止宴的双眸中。
他咬紧了下唇。
他怎么能这么强。
怎么能用什么样的方式都赢不过他。
偏偏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在你自以为是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时,轻描淡写的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轻描淡写的……全方位碾压你。
萧有辞跟刚才被败的天枢峰弟子没什么两样。
他是个失败者。
他仰慕、嫉妒强者,而他最嫉妒的一个人,就是他师兄。
江止宴挥剑的节奏很慢,但是不知不觉间,萧有辞就被带了进去,他送出去一剑,却正好被江止宴捕捉到痕迹,江止宴往后退了一步,萧有辞一击落空,整个人往前倾去——可江止宴只退了一步,萧有辞这一下,好似要跌进他怀里一样。
江止宴低着头看着萧有辞,萧有辞咬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止宴的这个身份好像长得跟他一样高了。
萧有辞恼羞成怒地退了出来。
他确实是个剑术天才,心境不稳,明知劣势的情况下迅速更换了自己的剑术,他的剑招变得更快更急,完全是要赢不要命的法。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柄剑。
用最锋利的磨刀石,磨自己的厚度,把自己磨得像是手里的剑一样,薄如蝉翼,也血肉模糊。
他像是不会疼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挥着剑,多少次华露浓锋利的剑刃就从他的脸侧挥过,萧有辞却像是看不到一样,急速略过,堪堪避开了剑刃。
别人他是个坏人,那他就做个坏人,再也不为自己辩解,不奢求那可笑的理解,也不去追寻为什么那些人不愿意接受他;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赢师兄,就用暗地里的、肮脏的、龌龊的方法,用师兄对他的信任骗他去跟魔头对,让他被封印五十年,生不如死。
他就是个坏人,若是恨他,就提剑来杀他,技不如人,被杀,被折磨,被碎尸万段,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若是不过他,就从此闭嘴,再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那些他不愿意听的话。
做出这决定前,萧有辞就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可偏偏、偏偏……江止宴又回来了。
萧有辞看着他深沉如墨的眼眸,冷漠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皲裂,他咬紧下唇,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丝薄红,他埋怨甚至是带着恨意的盯着江止宴。
“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萧有辞祭出天寒剑法最后一招——“风急”。
此剑法一共七七四十九道连招,一招比一招急,一招比一招快,剑法实战到最后,整个人化成一道雪亮的剑气,全然不顾四周的危机四伏,显然是一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剑法。
台下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颜桐的剑术如此高超,竟然能逼出萧有辞天寒剑法最后一招。
两人的动作都太快,行云流水一般,饶是在场的人都是修仙道的魁首,却仍旧找不到机会插手阻止他们,眼看战况胶着,这么下去,是两败俱伤之局!
不知何时,石剑锋站在了司徒尘身边,皱眉道:“只是跟一个辈比试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要是伤到了人可怎么办。”
司徒尘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道:“颜桐虽然是晚辈,但是看他的剑法,已经到至臻之境,就算是你我上台,也未必能赢他。”
石剑锋却道:“他是萧有辞的弟子,用的也是萧有辞自创的天寒剑法,被人用自己的剑法败,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弟子,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是我临仙门之耻!”
“石剑锋!”这话司徒尘实在无法赞同。
修炼者寿命比普通凡人长上许多,若是无病无灾,几世同堂的都有,有些人天赋高,修炼速度快,时间长了,修为比师父高很正常。
若是人人都如石剑锋这般想法,谁还愿意培养出修为比自己高,比自己厉害的徒弟?
颜桐能赢萧有辞,只能明他足够刻苦、厉害,不能明其他任何问题!
石剑锋冷哼一声,不再话。
而台上,萧有辞的“风急”已经实战到最后一剑,他的动作太快,没人发现他眼角发红,等他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对劲时,剑已经递出去,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了!
他绯红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漆黑的眼眸中回荡着恐惧——又是这样,又跟六十年前一样!!
萧有辞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刃刺向江止宴的喉咙,马上就要身首异处——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剑刃。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皮肤,血流如注,手的主人承受了他的全部力道,连退数步,唇角露出无奈的笑容。
江止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师弟,剑法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只有笨蛋的剑法才会练到不顾自身性命,与敌人同归于尽。
萧有辞咬唇,“唰”得一下撤回了自己的剑。
两人分开,江止宴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抵在擂台上。
萧有辞脸色难看:“我输了。”
其实刚才的比试,台下的人没看出来输赢,只看到萧有辞用了一招很快很急的剑法,他们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江止宴拦下了。
萧有辞没有受伤,反倒是江止宴浑身是伤。
江止宴没有与萧有辞辩解,他只是拱手道:“是师父让着我罢了。”
他将华露浓归鞘,准备还给萧有辞。
萧有辞却道:“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完,他没理会任何人,就从擂台上跳了下去。
萧有辞的脸色很难看,几位长老站在旁边,想要跟他话,却都不敢上前,最后被司徒尘拦住,眼睁睁看着萧有辞离开。
被自己的徒弟败,当然不会很高兴。
可萧有辞气得不是这个。
他气得是自己施展“风急”时,又叫心魔钻了空子。
习武之人,身体反应总是比脑子快,被人逼到极致,总是会施展出来一些超出自己身体极限的招呼,这完全是条件反射,控制不住的。
萧有辞施展出“风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他想要收势,身体根本不听他的控制,剑招一件比一件急。
好在江止宴足够厉害。
去了陵川封印帝天,没死,又回来了。
接了他的“风急”,没事儿,只是手受伤了。
他怀揣着一肚子怒火回了天璇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又觉得一颗心悠然落了地。
他瘫坐在软塌上,盘腿进入了内视镜界。
可不管他怎么巡视自己的丹田,都找不到魔气……有了心魔,元婴不会被影响吗?
身侧的断肠烟树又开始嗡嗡作响,宣示着主人内心的怒火。
……
萧有辞沉着脸走了,剩下的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气氛有些冷凝,因为石剑锋之前了不合适的话,司徒尘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没什么都没就走了。
祝融勉强笑了笑,算点什么缓和气氛,石剑锋却抢先一步对还站在擂台上的少年道:“一个月前你就将近金丹,现在还没有筑丹,可是你师父不愿意为你护法?”
祝融皱起眉头,不知道石剑锋想干什么。
石剑锋却好像没有看到祝融的不满,继续对台上的颜桐道:“我愿意帮你护法,在芥子幻境开之前,可祝你升到金丹。”
台上,颜桐的表情有些犹豫:“可是……”
他是萧有辞的弟子,筑丹这件事情,应该由师父来安排。
可他刚才让萧有辞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萧有辞一句话都不就走了,显然是不会再为他安排这件事情了。
颜桐沉默,石剑锋却道:“你不用担心你师父,看他的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理会你了。”
颜桐好像被丢下的可怜,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他呢喃着:“怎么会,师父……”
石剑锋皱眉道:“他就是这样心胸狭隘之人,当年就因为他师兄的修为被他高,他把我们临仙门的首席大弟子骗到陵川,至今下落不明。”
“可是……”
“可是什么,你跟随他这么多年,他可有仔细教授过你什么?这天寒剑法,也是你偷看他练功,自己学会的吧!”
石剑锋言语尖锐,连祝融都觉得不妥,他拦了石剑锋一把,想要阻拦他。
石剑锋却看了祝融一眼,道:“你们都想当和事佬,都想粉饰太平,有什么用?人家并不领你们的情,六十年过去了,你看他愧疚忏悔了吗?”
祝融嘴笨,被石剑锋堵得不出话来,但他觉得石剑锋的这个法不对。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祝融看了一眼颜桐,道:“你的修为确实是不能再放了,你要是愿意……”
也不是不行。
“哎……”他叹息一声,一甩袖子,道:“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也走了,不管了。
只剩下石剑锋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颜桐。
颜桐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好,我回头去跟师父讲,他若是要罚我……”
他脸色一白:“就让他罚我吧。”
石剑锋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很和善地对颜桐道:“跟我回天枢峰吧,我帮你安排筑丹的事情,你师父若是你真的责怪你,我去帮你。”
颜桐终于妥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