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梦境 他去受罚了。
江鹤来这次闭关闭了大半年,他他在山洞里憋得慌,要下山找乐子。
被江止宴拦住了。
他又大半年没吃东西,嘴里淡出个鸟儿来,想要去青竹书院吃东西。
又被江止宴拦住了。
最后江鹤来没办法了,带着萧有辞跑路了,他们御剑去了玉衡峰,对着玉衡峰桃花林里的一树林子仙鹤下了手。
焚琴煮鹤,不过如此。
江鹤来动作熟练地给仙鹤拔了毛,放在火上烤。
萧有辞全程目瞪口呆地跟在旁边,看着自家师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跟江鹤来这么亲近过,两人关系就像是表面那样疏远,他总是看着江鹤来出关、闭关,每次出关,话都不超过十句。
在他心里,江鹤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江鹤来更像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或者是画上的一个形象。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这里是江止宴的记忆,江止宴那么尊重江鹤来……应该不会随意编排他吧?
萧有辞走神地盯着江鹤来手里逐渐烤熟的仙鹤,还别,还挺香。
萧有辞:“……”
江鹤来靠在石头上,眯着眼睛瞧着萧有辞,道:“徒弟啊,你天天板着个脸,为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司徒尘每次上天璇峰来,都要问我是不是揍你了,我哪儿舍得啊,你看你这么瘦,风一吹就能被吹跑了,我舍得揍你吗?”
他着,轻咳两声,抬头看向天空,似乎是心绪道:“要揍也是揍宴那子,他皮实,耐揍。”
萧有辞:“……”
见萧有辞不话,脸上表情隐约又有了冰冻三尺的迹象,江鹤来轻咳一声,讨好地将鹤腿往萧有辞眼前一送:“徒弟,吃肉?”
萧有辞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师兄来了。”
“什么?在哪儿?”江鹤来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结果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瞪了萧有辞一眼:“你们净知道拿宴吓唬我。”
他也不再询问萧有辞,而是直接将鹤腿往他怀里一扔,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到。
萧有辞没办法,只能将鹤腿接过来,盯着那根外焦里嫩的鹤腿看了半天,萧有辞妥协了。
算了,死都死了,还是对它尊重点吧。
萧有辞坐下开始跟江鹤来一起吃鹤,吃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好像有人来了。”
江鹤来却不以为意,继续吃鹤,结果过了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当掌门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能不能让鹤好了?”
树林中窜出一抹火红的身影,正是之前陪萧有辞上临仙门,结果走散在护山大阵里的秋叶白。
她脸上写满愤怒,双眼都快要喷火了。
萧有辞:“……”
他以前多多少少还是个稳重的掌门,忽然被门中峰主看到这样不靠谱的一幕,萧有辞难得体会到了一丝心虚。
他快速扔下手里的鹤腿残骸,将地上还在燃烧的火堆灭了,然后拉起没吃完的江鹤来:“师父,走吧。”
“走什么?我怕她不成?”
萧有辞:“……”他怕还不行?
他手上力气更大,直接在秋叶白赶过来前,把江鹤来给拖走了。
刚离开玉衡峰,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江止宴,江止宴问他们:“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萧有辞心虚不敢话,江鹤来却理直气壮道:“许久没见徒弟,话都不行吗?”
江止宴:“师父,您嘴没擦。”
江鹤来:“……”
这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了,萧有辞也没看到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入夜,江止宴将他推回了房间。
关门前,江止宴对萧有辞:“师父从前不知道怎么与你相处,行为处事多有偏颇,你不要怪他,他其实很好随和的。”
何止是随和,简直是活泼过分了。
萧有辞摇头,刚想自己没有怪他。
但转念想到自己以前的想法,话卡住了,片刻后,他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江止宴摸摸他的头,就准备离开。
萧有辞忽然抬起头,江止宴的动作停住了,问他:“今天要我陪你吗?”
这段时间,萧有辞经常噩梦,连修炼的时候也会被拉入噩梦,他本身修为不精,不能长时间不休息,每逢困得狠了,就会拉江止宴来陪自己。
来也怪,江止宴在他身边时,那噩梦就会消停。
师兄弟二人就是这样,一起睡了半年多,那份师兄弟情谊在朝夕相处中逐渐变质。
萧有辞现在不会做噩梦了,他摇了摇头。
江止宴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师父出关,明天会检查我们的修炼进度。”
“好。”萧有辞点头应道。
梦境里的时间过得好像格外快,萧有辞刚刚关上门,来到床边躺下,天就亮了。
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太出来异常,只觉得好像真的过了一夜一样。
第二天,江鹤来在院中检查萧有辞和江止宴的修炼,萧有辞修为还停在筑基,没什么好看的,就给他演了一套天寒剑法。
江鹤来还在世时,萧有辞就在琢磨这个了,但当时他心境不够,练出来的剑法平平无奇,又得了江鹤来“无用”两个字的评价,就再也不肯在人前施展了。
眼下萧有辞施展的这套,是他后来慢慢琢磨完善的。
五十年的时光,他的剑法进步不是一星半点,江鹤来在旁边站着,看着剑气撩动天璇峰上的雪尘,神色凝重了几分。
剑法实战完毕,江鹤来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萧有辞点头,他看着江鹤来,相隔五十年的时光,心里仍旧有些忐忑。
江鹤来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不错,你有这份剑心,不日可登大道。”
萧有辞蓦然睁大了眼睛。
师父对他“不错”。
他从未想过,竟然能得到师父这样的赞赏。
江鹤来却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江止宴:“你呢?”
江止宴顿住,他是最不应该出错的人,但他却对江鹤来:“师父,弟子学艺不精,生出了心魔。”
江鹤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一刻,他又成了萧有辞心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师父。
他背手望着江止宴,片刻后,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师父……”萧有辞还想些什么,却被江鹤来一道符封在了原地,任他怎么使劲儿,这道符都解不开。
江止宴和江鹤来走后,天璇峰上的风都静了,萧有辞被困在这里,不仅不能跟上去,身体甚至都不能移动。
此时,他身旁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去受罚了。”
萧有辞一愣:“帝天?”
一道黑影出现在萧有辞身侧,正是送他进来的帝天。
只是这次帝天是跟在萧有辞身边的,这个角度让萧有辞觉得有些陌生。
“受罚?”
帝天叹息道:“心魔是执念过剩而生,比如你身怀魔心时,常常听到旁人否定你的声音,你便对自己的强弱十分在意,赢不过你师兄时,就生出妒忌之心,妒忌越盛,执念越深,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入魔……”
放任自己沉浸在魔中,会得到更强的力量,人们往往利用这种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可放任欲望的代价就是被欲望左右,人会变得越来越贪婪,直到被欲望毁灭。
魔气会勾起人心底的欲念,再清正无欲的人,一直被一个人在旁边念叨,也会生出不属于自己的贪欲。
这里是江止宴入魔的梦境,里面自然有他被魔气诱惑的原因。
他极为信任萧有辞,帝天有入梦的能力,却被隔绝在梦境外,现在才找到进来的路,但萧有辞作为一个外来者,却完美地融入了他的梦境,甚至这个梦境里还有专门为他准备的一个“角色”。
而现在,萧有辞被拦在这里,梦境恐怕要起变化了。
帝天道:“虽然我想,你现在跟上去才是最好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也做不到。”
萧有辞流露出无奈的表情,帝天也知道自己了一句废话,心虚地轻咳一声:“等着吧,他应该还会回来的。”
这里的天空清正,外面的魔气还没有完全浸透进来。
还需要一点时间。
萧有辞只能耐心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江鹤来和江止宴回来了,江鹤来走在前面,脸色有些难看,发现萧有辞还在院中等着后,他对身后的江止宴了一句:“你自去反省吧。”
江止宴低头应了,看了萧有辞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鹤来也走了。
萧有辞竟然被丢在了院中。
刚才江止宴过来时,步伐似乎有些不对劲,萧有辞想了想,来到了江止宴的门口。
房门紧闭,他敲了敲门:“师兄,你还好吗?”
里头没声,萧有辞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对了,他记得有一年,师兄下山除妖,不慎受伤,回到山上后,在房间里养了几天。
当时萧有辞就站在他的门外,敲了门,询问师兄的情况,里面没人回应,他以为师兄不想见他,就转身走了。
三天后,师兄出门,他才知道他伤得极重,他敲门时,人已经陷入昏迷,自然无法回答。
从前的萧有辞是不会表现出自己后悔的,他只能硬撑着,装出不关心师兄的样子。
可现在,这扇门又出现在了萧有辞面前。
他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内极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响起,萧有辞绕过外间,来到里间。
江止宴正在床上坐着,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正靠在床栏上,后背对着萧有辞,四道深深的抓痕深可见骨,正流着血。
帝天道:“梦境里的时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