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陪你 我觉得你应该教你师兄学得自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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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天的回答更加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我都忘了。”

    萧有辞将这两个名字反复念叨了两边:“帝天,启天……”

    他抬起头:“他的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他我是他儿子……我真的是他儿子吗?”

    这世上会有这样残忍的父亲?生下他,只是为了让他做一个盛放魔心的工具?

    萧有辞觉得,这种事情,萧启天是做得出来的。

    但他想象不出萧启天为了这样一个目的,去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在他跟萧启天相处的那两年里,他察觉到萧启天对女人十分厌恶,是那种离他稍微近一点,他都会嫌恶到发疯的程度。

    除非他用了秘法,否则不可能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梦境中的江止宴很快从长老堂回来了,萧有辞记得这天晚上。

    他前几天跟师兄吵了架,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两人几天没有话,这天晚上,萧有辞正在江止宴的房间等他。

    江止宴回去,萧有辞不管不顾又缠着他闹了一场,江止宴大约是真的被他闹得恼怒了,将他摁在床上——

    萧有辞轻轻垂眸,眼下他被束缚在院中,也不知道这场戏没有他要怎么演。

    帝天道:“他知道了我出来作乱的消息,竟然还能睡得着?”

    萧有辞:“……”

    嗯,不光睡着了,还“睡”得很好呢。

    萧有辞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天蒙蒙亮时,门被开了,江止宴蹑手蹑脚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视角是萧有辞以前没有看到过的,他看到他师兄关门前往屋内看了一眼,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才将房门关上。

    关门时,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他就没想过跟自己一起去。

    院子里的萧有辞哼唧了两声,从腰间掏出了断肠烟树。

    帝天:“你要干嘛?”

    “跟过去。”他开始运气体内的灵气,这梦境对他还是很温柔的,禁锢了他的行动,但没禁锢他的修为。

    灵气在经脉中游走一个周天后,积攒了些许力量,萧有辞掂着手里的剑,朝着禁锢最薄弱的地方试着挥了一剑。

    四周无形的禁锢毫无动静,将他的剑气就这么吞没了。

    帝天道:“你能突破你师兄的禁锢?这可是他的梦。”

    萧有辞道:“师兄又要封着你,又要守着魔心,还要做梦,他这么忙,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天底下没有这么个道理。”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江止宴以前就对很多人都很好,萧有辞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疯了,但还是不赞同他这种态度。

    他就只有一个人,一条命,他把自己的精力都给了别人,自己怎么办?

    这个梦境也是一样,人的力量又不是无限的,他都已经那么忙了,真的还能束缚住自己吗?

    他先前不挣扎,只是想看看这梦里到底是什么,现在看到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师兄独自去陵川第二次了。

    萧有辞想了想,:“我这辈子活得不大明白,原本是没有什么资格教别人的,但我决定师兄这样也不对。”

    萧有辞又挥出一剑,随着剑气往前,周身的禁锢果然晃动了起来。

    萧有辞想,你有那么多温柔和善意,给临仙门、给师父、给他、给天下人,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些?对自己好一些呢?

    到底是什么人,才在明明身后还有一个门派的前提下,舍了自己,成全了天下人呢?

    这禁锢似乎被萧有辞的试探激怒,张牙舞爪冲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它其实很排斥外来者,是江止宴潜意识对萧有辞的信任,将它伪装成这无害的模样。

    萧有辞动了剑,碎了它表象的平和,扭曲的空气下,丝丝魔气透了出来。

    那魔气一碰触到萧有辞的皮肤,就带来针扎的刺痛,正常的修道者对魔气都是排斥的,萧有辞当了半辈子的魔心容器,对这玩意儿更是排斥。

    不光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他咬牙撑着,正想跟这魔气一决高下,束缚在他周身的禁锢忽然散了。

    梦境的主人到底是不忍心伤害他,发现没法困住他之后,索性放开了他。

    魔气也与禁锢一起消失了,天璇峰的院又恢复了记忆中的平和。

    帝天“啧啧”叹了两声。

    萧有辞收剑,朝着山下追去。

    他追到临仙门的山门处,看到江止宴正好在与司徒尘话,司徒尘满脸忧虑,显然也是在劝江止宴不要过激。

    江止宴只是笑着,却并不回答司徒尘的问题,以萧有辞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应该已经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

    萧有辞没上前,等到江止宴告别司徒尘下山,他才追了上去。

    仙踪镇上,他喊住了江止宴:“师兄。”

    江止宴回头,见到萧有辞跟过来,脸色一变:“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跟过来了?”

    “师兄,我与你一道去。”萧有辞不出什么“我好了要来陪你”之类的话,毕竟当初骗了师兄的确实是他,现在师兄人在梦境中,不记得前尘过往,他却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是站在江止宴面前,不肯离开。

    江止宴板了脸:“回去,我只是去陵川探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萧有辞道:“你骗人,你此去就没算回来过。”

    被拆穿的江止宴脸色一变,师兄不擅长骗人,被萧有辞戳穿后,一时半会儿编不出词儿来,只是强调道:“我真的只是去探情况,陵川危险,你在临仙门等我回来。”

    萧有辞道:“既然只是探情况,那我跟去也无妨,谈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更何况,真的有危险,师兄也会护我。”

    江止宴板了脸,想一两句“我不会护你,过去之后你自生自灭”之类的话,然而看到萧有辞的双眼,却又全都咽了回去。

    两人站在大街上相对无言,梦境里的路人从他们身侧经过,忍不住看他们一眼,又看他们一眼。

    江止宴最终还是被看红了脸,声道:“那你跟着我,到了陵川,你便不准再往前走,我一个人去探情况。”

    萧有辞道:“好。”反正先跟过去,后面发生什么,再。

    江止宴就这么允许萧有辞跟着,两人用同一把剑飞行,但江止宴却没走得很急,他飞得不高,路过城镇时,还会停留看一眼。

    当年帝天出世,给九州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只是陵川一座城池被屠那么简单,那几年,湖羌与晋国的战争还在继续,受魔气影响,两国君主都像是疯魔了一样,一定要与对方鱼死网破。

    那些年里,两国一旦发生冲突,几乎全都是以屠城灭族为结局,整个九州大陆被战火烧成了筛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

    易子而食,析骸而炊。

    许多城镇已经荒废,飞到那些城镇上空,没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风从城镇中掠过,掀起一阵呜咽之声,仿佛是谁在哭。

    萧有辞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被拉扯着发麻,忍不住抓紧了师兄的衣襟。

    江止宴的眼神有些悲切,萧有辞知道,他想起了下山那十年,和那座被毁的村庄。

    江止宴喃喃道:“为何人总有这么多欲念,被这欲念夺走这么多,为何还不清醒?”

    萧有辞没法回答江止宴的问题,曾经他也沉沦在自己的欲念中出不来,是师兄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明天,天高海阔,任鸟翱翔。

    他只能转移江止宴的注意力:“师兄,陵川到了吗?”

    江止宴道:“快到了……师弟,师父临走前,将封印帝天的事情交给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若是做不好,人间只会越来越惨烈,这些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却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就如当年被掳走的甜甜。

    他要是不在那一天出门,是不是就能护住那个村子,是不是就不用看到……女童被切片下锅,母亲绝望上吊。

    他永远忘不了甜甜的母亲死之前的眼神。

    她没怪他。

    但他原谅不了自己。

    他越想,越沉浸在这悲切里,仿佛要将自己撕碎,才能彻底镇住这悲。

    萧有辞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决意,心里一惊,伸手摁住了江止宴的肩膀:“师兄,你醒醒!”

    “你只是一个人,你只是一个人啊!”

    他越是用力,想要阻止江止宴,江止宴眼中的悲意越明显。

    帝天忽然道:“这便是他的心魔了,他原本应该彻底沉沦在陵川的,可他跟我他舍不得你,他是临仙门的首席大弟子,是整个临仙门最受人欢迎敬爱的人,是师父的得意门生……”

    “他好像从没做过自己,只有灵魂撕碎成九万九千道封印符文那天,他跟我,他还想再见你一面。”

    “萧友,我觉得你应该教你师兄学得自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