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涅死了。”

    兰德尔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梦中的呓语。

    “嗯——嗯？什么？”

    迪克本来还在心疼一人作战的兰德尔，变种人看上去就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停顿了几秒之后才忽然意识到兰德尔在什么,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死了？发生什么了，是意外？还是……咦，兰达？”

    怀里的人不再出声，软绵绵地靠过来。

    迪克连忙扶起他,就见兰德尔蔫蔫地垂着脑袋,脸色苍白,眼睛已经合上了,长长的睫毛上坠着细的透明雨珠,像是落泪了一样。

    不会又发烧了吧？迪克不安地想到，将额头贴过去。

    昏沉沉的变种人前额滚烫,连吐出的气息也是灼热的,迪克的肌肤在冷风与夜雨中被浸得冰冷，兰德尔下意识地追着迪克的体温蹭过去，又一头栽回了迪克的怀里。

    迪克：“……”还真的发烧了。

    毕竟也是,明明前两天才刚退的烧，今天又是这么一顿折腾，手臂上一些细的伤口淋了雨，会这样也不奇怪……

    之前在战机上的时候就该注意到了，兰达分明就是在逞强。

    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传来脚步声,迪克将兰德尔的脑袋按在怀里，侧目看了看，是军队和警局的人，后面似乎还跟着几个电视台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从那头冲过来,光灯远远地照过来，晃眼得很。

    迪克在心里衡权了几秒钟，想想布鲁斯他们就快过来了，再加上刚刚兰达语焉不详的话，留在这里肯定会变得很麻烦，还是先把人带回去吃点药……

    他搂紧兰德尔，钩爪枪向一侧的墙壁上发射，光灯还没扫到他跟前，迪克抱着兰德尔的身影就一晃，消失在了GCPD的门口。

    迪克记得自己在这附近有个安全屋，先去那边，等雨了点再回庄园也行……唔，还不知道塞勒涅事情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等会儿应该会有人验尸吧、警局的监控也没坏……

    他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心中盘算着要不然还是先把人藏起来好了，等到他搞清楚了这边的事情也不迟——反正安全屋里什么也不缺，不定比待在韦恩庄园里更能让兰德尔自在。

    变种人出门前穿的就是迪克拿给他的作战服，黑色的材质虽然不容易看得出污渍，但当义警这么些年，他对血腥味很敏感，兰德尔身上肯定有什么地方受了伤，想到这个迪克就又烦躁了一点，令他不爽快的情绪挤压着他的胸腔，微弱的烟瘾开始在脑中作祟。

    迪克算着剩余的路口，兰德尔的脑袋靠在他的颈边，细软的发丝湿漉漉地粘在他的脖子上，大概是被迪克用一只手锢着的姿势难受，兰德尔扭了扭身体，含糊不清地呓语了几句。

    ……不过兰达好像不喜欢烟味，还是算了。

    在哥谭的安全屋虽然很久没回来了，但是提姆偶尔会来偷偷摸鱼休息，所以房间还是能住，不至于蒙上灰尘了。

    他按开灯，将乱糟糟的杂物踢到一侧去，抱着变种人往沙发走。

    兰德尔哼哼唧唧地仰躺着，因为突然刺眼的房间光而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迪克先烧了点水，然后找出医药箱翻消炎药和退烧药，喂着迷迷糊糊的人吃了药之后才开始帮他换衣服上药。

    “别乱动，把手抬起来。”

    吸饱了雨水的衣服沉重又黏糊，难脱的很，再加上兰德尔不是很配合，像个泥鳅一样在他的手下不安地乱动。

    兰德尔听见声音后才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迪基——”

    兰德尔拖着声音喊他，嗓音因为受了寒而变得沙哑低沉，恍惚的视线固定在迪克的脸上，对方湿嗒嗒的黑发滴着雨水垂下来，兰德尔眯着眼停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抱怨道：“我好热啊……”

    一边咕哝着一边抬起手去勾迪克的脖子，被迪克手疾眼快地从下掀起衣服顺着姿势脱掉了。

    “唔……”

    被湿衣服糊了一脑袋的兰德尔光着上半身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后道：“……我有点痛。”

    “你也知道痛啊，之前怎么不？”

    迪克皱着眉将桌上的消毒棉球和止血剂拿过来。

    所以黑色的作战服有时候并不方便，一眼看不出有没有受伤，纳米材料虽在一定程度上能防火防炸防子弹，但毕竟选做服装使用，密度并没有很高，混战的时候被波及到是不可避免的，连蝙蝠侠那样包着硬甲都天天搞出一身的伤病，就更别兰德尔一人翻一路的变种人了。

    白皙匀称的肢体上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些渗着血珠的划痕，有一部分甚至已经被雨水泡的边缘泛白。

    迪克叹着气，看着这个嚷嚷着‘好痛’的变种人，无奈地拿热毛巾给兰德尔擦身体，再拿酒精棉花心地擦过那些伤口。

    兰德尔‘嘶’地吸凉气，痛得眯起眼，鲤鱼挺一样要从沙发上离开，迪克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兰德尔的双臂，双膝在兰德尔身体的两侧不让人乱踢，将人死死地固定在沙发上。

    “……”

    兰德尔习惯了酒精的刺激之后就平息了下来，他本人对痛感的忍耐度很高，毕竟是有过上万次死亡体验的人，麻木的痛感一旦持续的时间过久就会被身体的保护机制降低。

    迪克垂着头在帮他清理伤口——其实过一天就会愈合了，又不是什么重伤。兰德尔这样想到，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开始发散思维：但男朋友的服务还是很好的，上药的手法也很熟练……不知道以前迪克受伤了是不是也一个人包扎伤口？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迪克忽闪的长长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多米诺眼罩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迹。黑色睫毛下的蓝眼睛专注地盯着兰德尔的身体……像星星？宝石？总之是亮晶晶的东西，他很喜欢。

    “你要亲我吗？”

    兰德尔开口问。

    “嗯？”迪克抬起头，迟疑地望过来，蓝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讶。

    “不要吗？”兰德尔觉得有点失落。

    “……”迪克撑在他身体上，停顿了两秒，然后低头凑过来。

    可能是因为发热，他的嘴唇又热又干，但迪克的嘴唇是凉凉的，还软乎乎的……兰德尔欣喜地仰起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

    这不是很诚实嘛。他在对方高超的吻技下再度变得晕乎乎。

    迪克身上汹涌澎湃的情感在过近的距离中狠狠地砸过来，天旋地转地将他捕入一个甜蜜的陷阱里。

    但是迪克在生什么气呢？

    兰德尔睁着眼睛看着迪克近在咫尺的，充满怒意的眼睛。

    浆糊的大脑暂时停工，他看了一会儿就合上眼睛。

    算了。迪克的眼睛就算生气也好好看。

    ……睡着了？

    迪克撑起身体，尽量不接触到兰德尔肌肤上擦了药的伤口，慢吞吞地量变种人沉静的睡颜。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吻技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居然可以把人吻晕吗？！

    算了，还是睡着了更让人省心。

    迪克继续检查兰德尔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彻底将人检查包扎过一遍之后才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

    丢在一边的手机里存了许多未接电话和短消息，迪克扫了几眼，是提姆他们发过来的。

    现在是凌两点，哥谭城被一片黑暗笼罩，他抬起手关上了卧室内的窗户，将轰隆作响的雷声隔绝在外面，又将窗帘拉上，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拿着手机离开安全屋。

    迪克赶去韦恩庄园的路上已经预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的十几种情况了，从塞勒涅意外死亡、遭到反噬、被雷劈死……再到自己的男朋友可能杀了人，还是在蝙蝠侠的地盘上。

    这种展开可以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当然知道布鲁斯对于不杀人的底线有多么的坚持，也能想到这件事是他同意兰德尔过去的——是自己亲手将那个男孩推上了绝路——布鲁斯绝对会非常内疚和痛苦。

    问题是，他该怎么在布鲁斯的手下保住兰达呢？

    ……私奔？

    好像也不是不行。

    而等迪克到了韦恩庄园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什么东西？恶魔？”

    他警惕的表情逐渐变成呆滞，听提姆的话就好像是在听什么网络。

    眼睛下面一片青黑的弟弟将电脑转到迪克的面前，播放视频给他看。

    “警局内部的监控，我们拷走之后就删干净了……我想可能是对方特意留下来要给我们看的证据吧？”提姆揉揉头发，“毕竟是那种传的生物，扎坦娜魔法侧的行为一般都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监控又没有动手脚的痕迹——只能这样猜了。”

    “哦、哦……”迪克呆呆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兰德尔和塞勒涅对峙的画面。

    女人的手|枪还抵着兰德尔的胸口呢，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了什么，下一秒兰德尔的人影就已经出现在了塞勒涅的另一边，原先还空荡荡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有着黑色翅膀的黑西装男人，手里拿着一柄……像是亚特兰蒂斯那边的三叉戟武器，没几句话后塞勒涅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扭曲场，将人拽了进去……

    “消失了……”迪克道。

    “是啊，消失了。”提姆了个哈欠，“扎坦娜那是地狱，唔……她对方毕竟是使用了神明的力量扰乱人类社会，这点惩罚是正常的。”

    迪克呼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了，又问道：“那布鲁斯呢？还在GCPD？”

    提姆无精采地抬了抬手，指着楼上的卧房，平静地：“哄孩呢，露拉没见到兰达就很慌张，带她回来还差点被咬了一口……之前怎么没人和我她居然跑的这么快，我和B两个人都差点没追上——实话，我真的很累了……”

    迪克：“……”

    提姆揉了揉脸，“所以你把兰达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迪克心虚地移开眼，“兰达发烧了，我把他带去附近的安全屋了。”

    “哈，”提姆发出了充满嘲讽的轻笑，对自己长兄的想法一目了然：“你肯定是想多了。”

    “……我明天就把他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　　晚安！

    亲亲老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