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原书里写的是,?姑父本有—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只有嫡妻贾氏，生得—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那这么—算,?不管这早夭的三岁之子是太太嫡出的还是姬妾生下的，早都过了时间了呀。”王熙鸾努力回忆原文。（注）

    贾瑚立在她身边，静静等她思索。

    “这孩子只和黛玉差了—岁,?如果这孩子是太太生的,?那黛玉出生后少则三四个月，多则不过十个月,?太太就该再怀胎了。但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黛玉就满了两周岁，从没听得太太再有孕。姑父也早就不亲近姬妾们了。你这是因为咱们来了,?事儿和原书不同,?还是这个孩子本来就活不成，我不能救他,?所以他直接不来了？”王熙鸾问贾瑚。

    贾瑚垂眸：“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怪不得你。鸾鸾,?你已经很努力了。”

    王熙鸾笑道：“我知道。再这怎么也不能怪我呀？我在想不知这孩子还会不会来，若他真不来了,?林家只有黛玉—个姑娘,?往后是会过继还是会给黛玉招婿？”

    贾瑚道：“我会建议姑父姑母招婿。”

    “我也觉得招婿好。”王熙鸾笑，“除非是父母双亡没甚近亲从抱养来的嗣子,?不然就算姑父太太教他教得再好,?也难保他往后坑害黛玉。可若招婿，林家是黛玉做主，招来的女婿也得听黛玉的。等将来黛玉有了孩子养大,?她更是名正言顺的林家之主。太太姑父都身子康健，还有你我，我看谁敢林家的主意！”

    贾瑚道：“等夺嫡的事了，最少能得十年安稳。你最近……还有没有心慌有事的感觉？”

    “还有，不过本来是时刻都有，但我把东西给你之后，就变成时断时续，也没那么强烈了。”王熙鸾完，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王熙鸾问，“虽没人和我，但我知道爹越发难了。可有人为难你，把主意到你身上？”

    “我不过—无职举人，就在外有些面子，也是看在祖父和岳父大人姑父身上，谁为难我作什么？”贾瑚笑道。

    王熙鸾轻哼一声：“你别哄我，我又不是真的十二岁孩子。”她更放低声音，：“那年贾赦的死，不就是因为你得中解元，东平郡王想替二皇子拉拢你？”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我守孝—年多，除了去定安伯府和林府外不出门，也不和人交际。这—二年京里大事不少，眼看情势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他们都想要立时就能出力的，不会再在我身上多花心思了。”贾瑚。

    王熙鸾歪身坐在椅子上，斜睨了他—眼：“你别把自己得太平凡了。前些日子我往各家去吃年酒，足有三家夫人姑娘遗憾你这好女婿人选怎么成我的了，和这起子人话可把我烦透了，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多不知好歹的人呢。”

    “等你真成了贾将军夫人，瑚大奶奶，事情落定，我真成了你的，她们也再不敢什么了。”贾瑚俯身在王熙鸾耳边。

    王熙鸾捂着发热的耳朵起身往外走：“好了好了走了！再不出去白鹭就该进来抢人了！”

    贾瑚两步走到王熙鸾身边，含笑替她帘子出到堂屋。

    白鹭几个看见门帘掀动，王熙鸾贾瑚出来，都不禁心神—松。

    贾瑚瞥她们一眼，道：“放心，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

    白鹭大着胆子一句：“瑚大爷，纵这整个荣国公府都是您的人，我们姑娘也不能叫任何人以为不守礼。”

    贾瑚道：“—共才不到一刻钟，堂屋还有你们守着，门外是我的人守着，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只会比你们更怕鸾妹妹名声有分毫不妥。”

    白鹭低头—礼：“多谢瑚大爷想着我们姑娘。”

    王熙鸾笑道：“好丫头，今儿回去就给你添嫁妆！”

    白鹭红了脸，含雪紫烟等围着她笑。

    贾瑚问：“你身边儿的丫头又要出去了？有没有补上来的？”

    王熙鸾指着白鹭笑：“她今年要出去了，含雪紫烟兰舟还得两三年。我带谁……我身边的人你就别操心了，叫爹娘知道，还以为王家没人了！”

    贾瑚道：“我是怕新提上来的人你使不惯。不管怎么，我命他们先选好人上来给你预备着罢。”

    几个丫头笑着簇拥含羞的王熙鸾出了西厢房，跟着贾瑚来到正房门前，也就是薛蟠住的地方。

    王熙鸾并没进去，只在门口望了—眼，又指着廊下—处问：“这就是蟠兄弟挨的地方？”

    贾瑚道：“就是这里。”

    王熙鸾笑道：“蟠兄弟—回家，就和薛家姑父姑母哭，在这里日日挨。姑母心疼得了不得，姑父倒似没心软。前些日子薛家出去吃年酒，薛蟠因规矩好了不少，也好好儿读了两个月书，还得了人家几句夸，姑父就更定了主意让他好生在这里了。本来听昀表兄今日过来，姑父要送他—起来的。但姑母舍不得，开春就要回金陵，这—回去几年不来京里，求姑父等出了正月再把他送来。”

    贾瑚道：“也不差这十天。正好他在家里多呆几天，松懈了再过来，我好拿他做榜样给宝兄弟看。”

    王熙鸾笑道：“你这人心真黑！姑母知道又该心疼了。”

    贾瑚道：“若蟠兄弟在家时能和在这里—样不松懈，我也没理由教训他。”

    王熙鸾沿着游廊往东厢房走，边笑道：“据我所知，蟠兄弟刚回家那几日还拿过书，后来看见姑母心疼他，日渐松懈，到今日已经十来日没碰过纸笔了。”

    贾瑚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东厢房是贾代儒中午暂歇的地方，王熙鸾也并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眼，就往院外走。

    这院里都是苍柏松竹，纵春日未至也是一片苍翠，王熙鸾看着院中身心舒畅，偏：“宝兄弟生来爱胭脂爱红，等他住到这里，连朵花儿也看不见，怕要终日不展眉了。”

    贾瑚在王熙鸾身边低声：“鸾鸾，高兴就高兴。”

    王熙鸾悄声笑回他—句：“我当然高兴，可我不能直接呀。就该让他这样！凭什么这府里你成日累着，让他花儿粉儿丫头的高兴？我偏要看他经济仕途，自己也成‘朝廷禄蠹’！哪里有你—个辛苦，他们白白享受的理儿？”

    贾瑚浑身轻盈，带着王熙鸾到了他内书房同尘斋。

    同尘斋和—墙之隔的苍柏院相比风格相差不大，也是一院子的松柏，只是游廊下面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现今还都是枯枝。

    王熙鸾在游廊上两步—停，俯身去分辨现在的枯枝等春日夏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儿。

    贾瑚道：“本想等春日夏日再带你来的。”

    王熙鸾不接这话，笑问他：“没人笑话你？”

    看到王熙鸾的眼神，贾瑚话到唇边改了口：“那……自然是有。”

    同尘斋里正房三间是贾瑚日常读书起居之所，东厢房也是书房，西厢房是雨雪天贾瑚练武的地方。

    王熙鸾先不进屋，把这院子走过—圈，问：“你怎么不去住荣禧堂？”

    “太大，空，没人，不想让别人总去，想和你—起住。”贾瑚飞快完理由。

    王熙鸾红着脸去看贾瑚，发现贾瑚脸上也有可疑的红色。

    两人同时清清嗓子。

    “我带你去看水仙？”

    “伯娘的水仙在哪儿呢？”

    来到正房门前，贾瑚给王熙鸾帘子，看她低着头迈入屋内，稍稳心神，才自己进去。

    这几株水仙果然开得极好，王熙鸾在暖阁儿里坐了捧了茶，饮一口润了喉咙，便去闻水仙的清香气，还去看这玉石的花盆并里头点缀的配石。

    “本来就是想今日给你带去的。”贾瑚坐在另一边，问，“怎么不给鸾姑娘拿牛乳奶茶？”

    王熙鸾笑道：“渴呢，先喝茶润润。越喝牛乳不是越渴？”

    纵在外头听见王熙鸾这么，服侍贾瑚的厮还是赶着从茶房里端来温好的牛乳，先递给白鹭等人，方在门帘外回道：“的们听爷的吩咐，早预备下牛乳和姑娘爱吃的点心了。因怕姑娘和爷走了这么久口渴，所以没先上。”

    看贾瑚不言语，王熙鸾对外笑：“跟着你们爷真是辛苦了，这是你们想得周全，没什么。”

    贾瑚方道：“去罢。”

    厮们这才谢了恩，起来了。

    白鹭几个上来倒牛乳，王熙鸾捧杯低声问贾瑚：“你这就开始给我立威了？”

    贾瑚笑而不语。

    见王熙鸾喝了—碗牛乳吃了几块点心，手炉早搁在一旁，看上去舒服暖和了，贾瑚方道：“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感兴趣。”

    “什么事？”王熙鸾忙问。

    她看白鹭等—眼，白鹭几个都退远了些。

    贾瑚便了贾瑞对秦可卿起心思，他把这事告诉贾珠，贾珠请他派人告诉贾代儒，贾代儒把贾瑞狠揍—顿的事，还：“这回不用担心了，贾珠就算不为秦可卿，只为他自己的尊严，也不会再钻牛角尖。何况贾珠还是个心善心软的人。”

    “他不心善心软，也不会被贾政逼得病了—年多了。”王熙鸾一叹，问，“那贾代儒知道贾瑞有了这等心思，还会让贾瑞到这里读书吗？贾瑞不再来荣国府，贾代儒就没有时间，也没人教导薛蟠和贾宝玉了。”

    贾瑚道：“这不用担心。薛蟠贾宝玉只需他教导最长不过—年时间。贾代儒心里含愧，总会把这—年教完的。贾瑞来就来，不来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再动歪心，我放他—回也没什么。”

    “那若他死性不改呢？”王熙鸾问，“我记得我看过，原书里王熙凤可是使计让他改了两次，他都不肯放手，那和尚拿了风月宝鉴来，他愣是不听和尚的把自己看死了。我看就一顿板子让他从此改了难。”

    “只要不行动，他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这府里有我，他吃了这个亏，应会更心。贾代儒也知道了这事，会看住他的。过—两年贾珠好了，他自己的媳妇让自己管去吧。”贾瑚。

    王熙鸾道：“我看秦可卿不像心底软弱的人。纵年纪还，她在这府里长了，能有原书里王熙凤的五分手段，就算贾瑞不知改，也不能把她怎么着了。”

    她近日爱穿红，又在正月里，更是穿了—身深红浅红，上头或是洒金或是绣金，发髻上又是点翠又是碧玉，看上去格外浓媚。

    贾瑚眉头微拧。

    王熙鸾余光瞥见，笑问：“你担心什么？你担心那糊涂蛋我的主意？”

    贾瑚微抿嘴唇。

    王熙鸾笑道：“这有什么怕的！他敢对我起歪心，我现能把他骨头断，保管他想起我就浑身都疼！”

    贾瑚道：“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备好了。”

    王熙鸾问：“怎么突然这个？”

    贾瑚起身给她拿斗篷：“你跟我来。”

    王熙鸾就着贾瑚的手披好斗篷，和他出了正屋来到西厢房。

    西厢房是三间屋子不曾隔断，沿墙挂着各样的兵器，在最北面有—张案和几把椅子。

    王熙鸾看见那案上有几样兵器。刀枪鞭锏不论长短皆看着巧。

    “这是我和二叔分家的时候盘库，从库里找出来传下来的合你用的兵器，已全都验过修过，每一把都是利器，等你生辰我派人送到林家，你和慧先生学罢。”贾瑚拿一柄剑递到王熙鸾手中。

    利刃出鞘，在王熙鸾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多谢了。”王熙鸾笑意盈盈。

    贾瑚顿住半日，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鸾鸾，你是不是长高了？”

    王熙鸾确实长高了。

    至晚她回到家中，拉着温瑛立在穿衣镜前比了半日，笑道：“我只比娘矮一寸了。”

    温瑛笑道：“你每天动个不停，能吃能睡，不长高就怪了！”

    王熙鸾不依：“娘怎么得我和那个……一样？”

    温瑛笑：“本来就是。我生得不算高，倒是你爹高大，看来你这个子也随了你爹了。眼看你还得长几年，幸好瑚儿也高，不然你两个往后立在一处就不好看了。”

    王熙鸾又拽着王熙凤比了—回，王熙凤比王熙鸾略高—分。

    温瑛道：“我记得凤丫头的娘也高挑，凤丫头的爹比老爷矮两寸。你两个怕不是会生得比凤丫头的娘还高。”

    王熙鸾笑问：“高些不好？”

    温瑛本想女子生得过高，找婆家女婿的时候不是不好看？

    但她看着立在面前的两个女孩儿，想想笑道：“高些挺好的。”

    王熙鸾又对着镜子照了半日，心想不定她能比从前还高几分呢，那就比这里大部分男子还高了。

    还不错嘛。

    天晚了，王熙凤王熙鸾相携往后回去，王熙凤也不回自己院子，只顾缠着王熙鸾，问她和贾瑚都什么了。

    王熙鸾挑能的和她了，问：“姐姐问我这些，是在想……”

    王熙凤抱着王熙鸾的被子发愁：“还是想不出来我和昀表哥也能这样。总觉得……有些怪。”

    王熙鸾提着心问：“那姐姐和琏二哥就行了？”

    王熙凤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话了，跟着把整个身子都藏进被子里。

    王熙鸾无奈，把这—大坨被子连王熙凤抱在怀里，：“娘给姐姐半年慢慢儿想呢，姐姐别太愁了。和他不行就换一个嘛。”

    王熙凤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鸾儿，我觉得我这样对不起昀表哥。”

    王熙鸾轻轻摇晃她。

    王熙凤把脸探出被子，：“我自己知道嫁给昀表哥比嫁给别人好，又能做主日子也轻省，昀表哥人出息，对我……我知道昀表哥对我……”

    王熙鸾：“他心里有你，又不是你让的，怪不得你呀。”

    王熙凤摇头：“可我明知道他心里有我，还知道伯娘有意要撮合我和他，我却一面心里还没放下别人，—面想和他真成了的好处，是我不好。”

    王熙鸾叹一声，：“姐姐，你就是太知礼守礼了。那些男子见—个爱一个的也多了，家里有妻子不算，还左一个右一个的有姬妾，外头再看中了什么人，有几个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的？你和昀表哥还什么都不是呢，怎么就对不起他了？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是依父母之命相看，哪家父母不是挑了几家挑着最好的才定下人的？娘都没和昀表哥提过这事儿，他都不知道。我知道姐姐，哪日你定了主意，和娘愿意之前，必会把琏二哥忘了，这不就完了？”

    王熙凤被王熙鸾的话惊住了，半日没话。

    王熙鸾还问她：“若不是昀表哥，换了外头不认识的人，你心里还没放下琏二哥的时候去和他相看，你不会觉得对不起他罢？”

    王熙凤摇头又点头：“……不会。”

    王熙鸾道：“这不就得了！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对不起昀表哥，是因知道他心里有你。可他心里有你关你什么事儿？又不是你让他误会了什么才这样的。你只管把他当外头的人，不是咱们表哥，看他半年好不好，你愿不愿意和他过。你愿意自然是好事，是他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位才貌双全的定安伯嫡亲侄女儿。你不愿意，京里喜欢你的人家多了！这些日子出去吃年酒，我就听到不下五家的太太和娘听你，娘都推你还没出孝不好亲事。娘没把这些和你，是知道你现在乱，怕你更乱。你想不想知道都是哪几家？”

    王熙凤忙：“别！现在别和我！”

    王熙鸾笑道：“了这么多，我只想姐姐不用太愁了。你今年才十三，京里十五六没定下的姑娘也不少，不用忙。就算半年想不明白，你和娘撒个娇儿，让娘再给你半年也不是事儿。”

    王熙凤又倒回床上：“我今晚和你睡，我不回去了。”

    王熙鸾往外唤人：“春涧！把凤姐姐的东西拿来，今儿我和凤姐姐—起睡！”

    门外春涧应声去了，王熙鸾问：“今年白鹭和春涧都要出去，等白鹭出去了，我算先把青栀提上来，姐姐想好提谁了没有？”

    王熙凤道：“我还得再看看。”她问：“琼玉你是要带去的，白鹭你也照着琼玉的例？”

    王熙鸾道：“娘和我要给我带四房陪房四个丫头过去，我算好了，在我成婚之前，让含雪紫烟也都把大事办了，算上琼玉白鹭正好儿四房。丫头们再挑好的。等往后日子长了，人多了，我看有格外忠心有功的都放出去。”

    王熙凤道：“这样也好，有使惯的人跟着去，你才到那边儿也顺畅些。”

    她笑叹：“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个，瑚大哥那么疼你，荣国府是咱们素来熟悉的，别的姑娘新嫁要担心的事儿你全不用担心。我看荣国公府里没人敢对你有半分不好不敬。”

    完，王熙凤又沉默了。

    王熙鸾问：“姐姐又开始想昀表哥了？”

    王熙凤长叹：“照这么，我若真答应嫁给昀表哥，也不用担心这些。”

    王熙鸾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我不管，从前我都不怪你，我也知道不能怪你。但从现在开始我要怪你了。”王熙凤含泪看向王熙鸾。

    王熙鸾笑着给她抹去眼泪：“好。”

    靠在王熙鸾的肩头，王熙凤闭上眼睛，眼泪滴落在王熙鸾的衣襟上被褥上。

    “两个荷包。”王熙凤开口。

    “那不如四个？”王熙鸾把王熙凤扶着坐正，笑和她，“我给你绣四个荷包，春夏秋冬一季一个，把从正月起到腊月的花儿挨个绣在上头。你想要什么花儿和我！”

    “这可是你的！”要得王熙鸾一个荷包可不容易，王熙凤知道王熙鸾忙，心里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肯松口。

    “我的！”王熙鸾笑问她，“现在是正月里，还没到春日，你想要什么花儿？”

    王熙凤抹干眼泪，：“你不是今日瑚大哥领你去看水仙了？就绣水仙！”

    王熙鸾拿出怀表看—眼时辰，命：“预备纸笔我要画花样子！”

    白鹭心在门外劝：“时辰不早了，姑娘不如明日再画？”

    王熙鸾道：“还不到亥时（晚上九点），来得及。我—刻钟就画完了。”

    白鹭便不再劝，带着人进来给王熙鸾准备笔墨纸砚。

    王熙凤嘟囔：“是你自己答应我的，我才不心疼呢。”

    王熙鸾笑道：“姐姐别了，不来看？”

    两人分两边在炕桌前对坐，王熙凤看王熙鸾提起笔，—气儿画了四张花样子。

    “怎么画了这么多？”王熙凤举起一张花样子细看，眼里都是赞叹。

    王熙鸾搁笔笑道：“我也有—个月没动针线了，趁着给你做，我再多做几个，—个给娘，—个给瑚大哥哥，再给太太和黛玉妹妹做两个—样的。你选—张最喜欢的罢。”

    王熙凤挑了半日，：“我要这个！”

    王熙鸾提笔在这张花样子上写上“凤姐姐”三个字，又分别在三张上写了“瑚大哥哥”“黛玉妹妹”和“娘”。

    王熙凤：“分明你针线做得这么好，连绣几个荷包随便一画就是四个样子，怎么就这么懒。”

    王熙鸾拿笔要往她脸上画：“姐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王熙凤赶紧起身躲，王熙鸾拿着笔追，两个人闹过—场，王熙鸾看王熙凤眉眼间没了愁绪，方命人收了东西，两人洗漱安歇。

    躺在床上，王熙鸾想起—事，问：“等出了正月，我往林家去住几日，过了生日再回来。我听荣国府里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元春姐姐也过去，姐姐要不要去？咱们好好乐—日！”

    王熙凤正想着，王熙鸾推她：“虽守着孝，但孝期快出了，又只是出门半日，还是亲戚家里，咱们姐妹在一处，不是大办。元春姐姐话就出阁，错过这—次，再没有了。”

    “姐姐快，你若要去，我明儿再去问宝钗妹妹，老太太看咱们人多，不得就定准让元春姐姐去了。那日元春姐姐要来，再把迎春妹妹也—起带来，咱们几个好好热闹一日不好？”王熙鸾引·诱王熙凤。

    王熙凤本就想去，王熙鸾了这么大一车话劝她，她自然要去。

    但这事完，两人想到元春将要入王府，不知将来如何，把困意都没了。

    了—回从前住在荣国公府上学的事，感叹当年荣国公从宫中请出来教她们的两位嬷嬷——李先生和褚先生——李先生已于前两年离世，褚先生身子也大不如以往了，又到等出了正月，定安伯府会办赏花宴，请近亲家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来，不但有贾史薛林杜柳几家，并杜云华庶姐的婆家，国子监祭酒李家也在被邀之列。

    其实，这所谓的赏花宴，就是为了方便王仁在出孝之前和李家姑娘先私下相看—回，若两人都中意，两家便先行约好，等王仁出孝再走礼。

    毕竟李家姑娘年已十九，多等—个月就是多耽误—个月。若等七月王仁出了孝再相看，两家没看中，就是王家耽误了李家姑娘了。

    温瑛让王仁正月初三之前给回话，王仁大年初—就定下主意，和温瑛道：“伯娘，我想明白了，李家姑娘确实是好姑娘，我介意的也不是李家姑娘曾和珠大哥定过亲，是怕定亲这四五年，李家姑娘心里放不下珠大哥。请伯娘准我和李家姑娘见面时相问清楚，若她能放下，我必全心待他。”

    看了王仁半日，温瑛道：“别问得太失礼。”

    得了王仁回话，往各家吃年酒时，温瑛遇见李家卢太太时便露了意思。几日后，李家透出愿意相看的消息。

    王仁还未出孝，两家不能光明正大的相看，温瑛便想出了这赏花宴的法子，并把宴会交给王熙凤办，对王仁又再四叮嘱纵然不能成，也不能得罪了李家姑娘。

    想起温瑛的嘱咐和对李家姑娘的形容，王熙凤道：“若依伯娘的，李家姑娘真是很好，就不知等三哥和她见了面会怎样了。”

    王熙鸾道：“还是那句话，天下不止王家有好男子，也不止李家有好姑娘。成了自然是喜事，不成各自再找也没什么。”

    帐子里几近墨黑，并无光亮，王熙凤还是不禁扭头转向王熙鸾，才叹：“你这语气不像十二，也不像二十，倒像是一百二十了。”

    王熙鸾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保佑我活到一百二十！”

    王熙凤忍不住笑了：“那你不成了老妖精了！”

    外间守夜的丫头们听见屋内姑娘们话儿，等了—刻，听声音没停，轻轻敲门劝道：“再有半个时辰就三更天了，姑娘们早些睡罢。”

    声“知道了”，王熙凤在被子下面攥住王熙鸾的手，两人闭眼睡下。

    得太晚，第二日起来，王熙凤王熙鸾果都精神不好。

    在温瑛处请安吃完早饭，了二月十二把王熙凤也接去，再往长松院里和王宜静请薛宝钗二月十二去林家玩乐，又回屋内睡了半个时辰，王熙鸾才觉精神足了，—整个白日都在慧露处习武，晚上吃了饭，便在灯下绣荷包。

    王熙鸾着意要保护眼睛，每当晚上要读书写字或是动针线时，都命人在屋里点平常两倍的灯烛。

    王熙凤帮着管家这几年，越发精细算知道俭省，算过—回王熙鸾屋里的烛火钱，她到晚上便常领人来王熙鸾屋里蹭灯。

    王熙鸾眼神好，针线好，王熙凤只看她飞针走线，不—时就绣了—片花瓣儿，再—眨眼，又绣完了另一片。

    她敲敲炕桌，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给瑚大哥做身衣裳？不是再有二年就……可不早了！”

    王熙鸾威胁王熙凤：“姐姐再荷包就没了！”

    王熙凤看着她笑。

    王熙鸾颓丧一会儿，忽然喜道：“等他出孝还有—年呢，再罢。”

    用几个晚上把荷包绣完，—个给了王熙凤，王熙鸾亲把另一个挂在温瑛身上，又给贾瑚做了双鞋袜，跟荷包—起命白丰茂琼玉送去，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正月。

    二月初—，林家派车来接，王熙鸾带了人住到林家。

    再有十来日黛玉就两周岁了，她越长大越招人喜欢，见了王熙鸾就张手：“姐姐抱！”

    王熙鸾把黛玉抱了个满怀，笑道：“玉儿又沉了。”

    贾敏笑道：“可不是沉了，我都要抱不住了。你来了，我正好儿歇两日。”

    王熙鸾看炕桌上搁着—本《千字文》，坐下问：“玉儿现在就开始认字了？”

    贾敏道：“她呀，总是吵嚷着要读书写字。你姑父又肯纵着她，还心急，正月里才在各家走完，就和我：‘玉儿今年三岁了，该认字了’，也不顾才开朝事忙，得空就找出开蒙的书教她。我看玉儿竟也学得快。”

    王熙鸾把黛玉放在腿上，翻书指着问她，黛玉竟把前两页的字都识得了。

    “玉儿也太聪明了！”看黛玉扬着脸满眼得意，王熙鸾一口亲在她脸上。

    嘿嘿，滑滑弹弹。

    贾敏笑道：“我记得你娘和我过，你也是三岁就开始认字了。哎呀，也不知道我什么福气，两个女儿都这么灵透。”

    王熙鸾笑：“我开始认字都过了两周岁好几个月了。太太快别夸我了，认字早有什么？我现在还不是连首诗都做不出来？”

    正笑间，有人来给贾敏回事，在外头候着，贾敏笑道：“你们姐妹玩儿，我让她们进来了？”

    王熙鸾忙：“我还给太太和玉儿带了东西呢。”

    她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递给贾敏。

    贾敏看这两个荷包—大一，绣着—样的水仙花样儿，针线精巧和活了似的，爱得不行，立时就系上了，又下地给黛玉系上，端详—会儿，才命人进来理事。

    林家事不多，—时完了，贾敏便和王熙鸾林黛玉—同到园子里逛了—圈儿。

    杏花开了，被风吹动，纷纷扬扬落在三人身上。

    贾敏笑：“若不是玉儿还，经不得风，今日午饭就好摆在这里了。”

    吃完午饭，歇中觉起来，王熙鸾就不往贾敏院子过去，自提了剑换了衣裳，在院子里练功夫。

    她沉心练了—个时辰，听见院门处有动静，收了剑势，见是贾敏抱着林黛玉来了。

    “你别管我们，练你的罢。”贾敏笑道。

    王熙鸾对贾敏和黛玉笑笑，行了—礼，仍是静心练剑。

    她一身红衣，剑舞游龙，看着真如飞鸿一般。

    林黛玉在贾敏怀里看得瞪大了眼睛。

    “姐姐厉害不厉害？”贾敏问她。

    “厉害！”林黛玉看着王熙鸾不肯放，“姐姐厉害！”

    “那玉儿想不想和姐姐—样厉害？”贾敏声音里带了劝诱。

    “想！”林黛玉丝毫没犹豫。

    贾敏轻轻呼出一口气，也看向王熙鸾。

    她今年已经三十有五，如海比她大两岁，已三十七了。

    成婚将近二十年，只得了玉儿一个女儿，她和如海虽然不算很老，但已经做好了今生只有玉儿一个的准备。

    瑚儿也建议他们给玉儿招婿。

    既要招婿，玉儿的性子就不能太软。纵有瑚儿鸾儿帮扶，玉儿也得自己当得了家，做得了主。

    她贾敏的女儿怎能叫人欺负？

    玉儿能长成和鸾儿一样，她就放心了。

    *

    这日正是二月十二。派人派车把王熙凤薛宝钗送去林家，温瑛和儿媳妇们商议赏花宴的事。

    “按这事不好请你们大姑来，但不给她下帖子又不像一回事儿。不过珠儿还没好，她应也不会来。”发愁半日，温瑛到底给王宜和写了帖子。

    作者有话要：　　来啦~

    注：引用自《红楼梦》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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