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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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绵花烛夜,?两相缱绻时。(注1)

    北静王世子水溶虽年才十四,但他在房事中已颇有经验。这夜是他和世子妃的新婚之夜,他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和世子妃颠鸾倒凤,一夜快活。

    春宵过后,天还未亮,?贾元春睁开眼睛,?听见帐子外有嬷嬷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到了该起的时候了。”

    是了,她成婚了,?她现在是北静郡王世子妃,不再是闺中姑娘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贾元春把腿蜷起来,?借力坐直,?忽觉腰腿上酸痛,一时不妨,?又倒了下去。

    幸好她起来的幅度不大,应没惊醒世子……

    贾元春正这么想着,听见旁边少年的声音。

    “进来服侍罢。”

    外头的人把床帐拉开一层,烛光透进帐里。

    贾元春偏头,?正对上水溶半睁的眼睛。

    水溶对贾元春一笑,先坐起来,?跟着把贾元春也扶起来。

    贾元春身上只穿了大红的寝衣,?因睡了一夜,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皮肤和红绫儿肚兜。

    水溶的视线在贾元春胸前扫过,又笑了一声。

    贾元春顺着水溶视线看过来,?忙把寝衣拉上去盖住,又觉不对,和水溶道:“世子,妾……”

    这时,第二层第三层床帐也一层层被拉开,满屋通明的灯火让水溶把贾元春面上红晕看得清楚。

    也让水溶如玉容颜显在贾元春眼中。

    水溶掀被转身,正坐在床上,和那站在最前面扮得庄重的嬷嬷道:“白嬷嬷,世子妃带来的人都在何处?”

    白嬷嬷笑道:“回世子的话,都在这屋里,在后头呢。”

    水溶道:“嬷嬷拨两个人教她们这里规矩,让世子妃带来的人服侍世子妃罢。世子妃才来,还是用熟悉的人好。”

    白嬷嬷笑着应了,往身后唤出两个人。

    贾元春在水溶后面低声道:“多谢世子照顾妾身。”

    水溶笑道:“世子妃何必客气。”

    他先站起来,跟着亲手把贾元春扶下床,从一旁丫头手上拿下一件外衣,给贾元春披在身上。

    春日清的微寒被这件衣裳和水溶的体贴驱散了。

    这就是她的夫君,生来体贴温柔多情的北静王世子。

    自两年前圣旨赐下婚事后,她常被北静王妃接来话,和世子也见过不少回。

    那时世子才十二岁,就已经长成这般性子了。时时让她有能在他面前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之感。

    若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定早已对世子倾心。

    世子的那几位姬妾不都视世子为依靠?

    可偏她不是。

    贾元春站稳,对水溶垂首一礼,笑道:“今日是世子与妾身新婚第一日,妾身既为世子之妻,理应尽为妻之责,还请世子允我服侍您今日更衣。”

    她是荣国公府从被养在国公夫人身边的嫡孙女,祖母费了多少精神,才为她谋来北静王世子妃之位。她若沉溺于世子的温柔多情不能自拔,把正事都忘了,来日两位侧妃入府,世子自然不会冷落她们,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和世子才成夫妻,很该先稳重些,往后再慢慢筹谋。

    面前的世子妃面上仍带着昨夜欢·好后的媚意,眉眼低垂,乌发散乱。

    水溶靠近她一步,给她披紧衣裳,看她抬头,眼尾微挑的杏眼里映出他的脸,笑道:“都了不必客气,若连更衣这等事都要你亲自动手,府里养这些人做什么?今日事多,拜见父王母妃后还要入宫,你只管顾好自己就是了。”

    贾元春眼中露出几分羞意,含笑应了,这才被两个北静王府的嬷嬷们搀到一边,和水溶两人各自梳洗更衣。

    郡王世子和世子妃入宫的礼服繁复庄重,光世子妃头上凤冠就有几斤,更别两人身上衣服都是金银丝线织就,一层层穿起来宛若扛着几斤重物。

    水溶自己正正头上身上冠带,轻出一口气,见另一边贾元春已穿好了礼服,端坐椅上,正被人服侍着描眉画目,另有两个丫头在她身后挽发。

    白嬷嬷问:“世子是现在就用些早点,还是……”

    水溶想想,道:“等世子妃一起罢。”

    这是母妃给他选了两年选出来的嫡妻,出身高贵但不危险,生得端庄典雅,行事温婉贤淑,从不违礼,就算没有母亲的叮嘱,也不为了完成母亲的期待,他也得给她尊重。

    白嬷嬷应下,看世子迈步走到世子妃身边,世子妃要站起来,被世子止住,手扶在世子妃肩上。

    看来世子对世子妃感觉不错,这回王妃总该放心了。

    她就世子是识大体的。姬妾们收那些妖调的无妨,但世子妃一定得是这样雍容大方的。

    世子立在旁边看她梳妆,贾元春只能找话,笑道:“女子梳妆繁琐,有劳世子等我了。”

    水溶笑道:“你穿上这身衣裳是为我,我等你一会儿能怎么?”

    饶是贾元春已决定要守心,但听了他这话,还是忍不住面上发热,心神动摇。

    幸好她常来北静王府,知道世子的脾气,也幸好她得了祖母和嬷嬷们教导,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不能动心,两位侧妃半年后就进门,世子还有几个收用过的姬妾已在这里。世子对她温柔也会对别人体贴。

    贾元春便柔声问:“世子既已好了,不如先去用些东西?我这里空着手,趁着梳头一并用完,也好早些给王爷王妃请安。”

    水溶看一眼时辰,笑道:“那就依世子妃之言。”

    贾元春目送水溶到了外间桌边,自有人给她端来酥酪燕窝等好入口的东西。

    发髻梳完,丫头们捧来世子妃的凤冠。

    贾元春把玉碗放在丫头们手里,略低头,戴上凤冠。

    她伸手,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将她扶起来。

    水溶也放下碗漱口,站起身,看世子妃仪态端方一步步行过来,丝毫不闻发上步摇腰间环佩叮当,比之宫中诸位娘娘们和公主郡主们的规矩也差不了什么。

    想起贾元春的娘家舅家,他端起笑,迎到贾元春身边。

    母妃得没错,还是得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北静王府的当家主母。

    他不会辜负母妃心意的。

    *

    贾元春是北静王妃亲自选中的儿媳,北静王妃从去年冬日病到现在,养了半年仍未大好,但为了给贾元春体面,这桩婚事是她从头到尾不惜费神亲自操办下来的。

    大婚后第一日是新婚夫妻敬茶见礼,北静王妃不顾昨日劳累,早早就起来,扎挣着穿戴了全副衣裳首饰,命:“去看看世子那里怎么样了,让他们别着急,慢慢儿过来,时辰来得及。”

    嫡长子大婚,北静王本应宿在王妃这里,但北静王妃身子着实不好了,他昨夜看王妃睡下,便自回了前头书房。

    想起北静王,北静王妃轻叹一声,命:“再去看王爷起身没有。”

    身边嬷嬷低声问:“王妃,那徐侧妃和庶妃们……”

    北静王妃神色丝毫没变,道:“她是世子和世子妃庶母,上了玉碟的侧妃,今日她自然要在。还有那些人,总要今日见过的。她最是精明,不会今日闹出什么,坏了大喜的日子。别人还没她的宠爱底气,更没什么。”

    嬷嬷忙道:“王妃心里有数就好。”

    北静王妃一笑。

    她当然心里有数。

    王爷还未到四十,徐侧妃也年轻,铆足了劲儿想早日生下一胎。她寿数不长了,这二年走了,王爷若要再立王妃,若徐侧妃有孩子,王爷自然会先考虑她。

    可徐侧妃不知道,王爷已经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王爷的孩子,永远都只会有溶儿一个。

    北静王妃眼底深处迸射出疯狂。

    而徐侧妃的心情就没那么痛快了。

    她昨晚一夜都没合眼,直到天蒙蒙亮到了起身的时候,还满心都是一句话:

    王妃真好算计!

    这世子妃进了门儿,世子之位就稳得不能再稳了!

    荣国公的嫡出孙女,定安伯九门提督的外甥女儿,姑父是吏部侍郎,堂兄得过圣上亲见夸赞,特命平级袭爵一等将军。

    就算她能生出儿子,也当了继妃,王爷看在世子妃的份儿上,也不会动摇世子的地位!

    分明叔叔这两年政绩不错,眼看又要升了,难道她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五品侧妃,不能更进一步?

    徐侧妃把丫头手里的凤钗夺下,:“别扮得这么张扬,今儿是世子和世子妃的大日子,我扮得这么显眼做什么!”

    旁边丫头忙:“可今日您也不能扮得太素淡了……”

    徐侧妃思量一会儿,命:“去给我找几身看着稳重些的衣裳出来。”

    丫头们依命,给她翻找衣裳。

    怎奈徐侧妃平素自诩比北静王妃年轻,凡做的衣裳都多用鲜亮颜色,丫头们找了许久,只找出两身合徐侧妃要求又合今日礼的,一身是藕色,一身是浅紫。

    徐侧妃皱眉,指着那身浅紫的衣裳道:“就这身罢。”

    丫头们服侍她更衣,她在妆匣里挑拣半日,找出一套合这身衣裳的首饰,多用珍珠玉石,也没梳她平素所喜的灵蛇髻飞仙髻等,而是命丫头给她梳了端庄些的朝云近香髻。

    徐侧妃今年年已二十有五,她在北静王府将近十年,自然染上些贵气,这么扮下来,倒真有些端庄大方的意思了。

    在穿衣镜前看了半日,虽还不甚满意,但时辰快到了,徐侧妃也只得就这样过去了。

    她到王府正殿偏门前下轿,看到她这身扮的嬷嬷丫头们皆有些不敢信。

    徐侧妃这是转性了?平素不是穿桃红就是银红,要么是浅碧浅蓝,扮得或是妩媚或是风流,今日怎么倒端方起来?

    立时有人去报给北静王妃信重的嬷嬷,嬷嬷听了,心道这徐侧妃不知今日又要弄什么鬼,立刻在北静王妃耳边了。

    北静王妃听完,略想一瞬就明白了,不禁轻笑一声。

    “她倒是机灵。”北静王妃点头笑道。

    嬷嬷忙问:“王妃是明白了?”

    北静王妃笑让嬷嬷凑过来,在她耳边道:“自圣上圣旨给溶儿赐了婚,她不是一直想插手溶儿婚事?既毁不了这桩婚,去年她趁我身子不好,还向王爷自请帮我办婚事。我没让她得手,她憋屈了这几个月,果然又想出新招儿了。”

    “她平素扮是为了讨王爷喜欢,论端方府里已有了我,我是正妃,她自然要和我不同。但今日她是自知溶儿大事已定,无可更改,只要贾王几家不倒,溶儿的世子之位就是稳的。她还没孩子,暂得不着世子之位,可眼看我是活不了两年了,趁现在给王爷留下端庄贤淑的印象,往后王爷若要再立王妃,想到她陪伴多年的情分,和她日渐稳重的性情,若她娘家叔叔再得升迁,王妃之位不准就是她的了。”北静王妃面上一点儿不见不快之色。

    但嬷嬷听了,却心中怒气翻涌,低声骂道:“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她在王府这些年,王妃半点儿不曾亏待她。如今王妃还好好儿的活着呢,她就想到……”

    这时,外头有太监报北静王来了。

    北静王妃止住嬷嬷的话,笑一句:“这有什么值当生气的?”便被扶着去迎北静王。

    见王妃迎出来,北静王赶紧上前几步把她扶住,道:“王妃身子不好,就别多礼了。”

    北静王妃笑道:“今日是溶儿的大日子,就这一日。”

    北静王无奈叹了一声,北静王妃柔声道:“今儿是好日子,王爷可不许叹气。”

    她体虚气短,更兼穿着礼服沉重,一句话中间就要喘一句。

    看北静王妃这样,北静王又想叹气。偏北静王妃这么了,他只得笑着答应,先扶北静王妃坐在上首,才自己在旁边坐了。

    这时徐侧妃才领北静王另两位庶妃进来。

    徐侧妃走在最前,北静王一眼瞧出她和平日不同。

    他正想着,听见旁边北静王妃笑道:“徐氏入府多年,也变得稳重了。”

    她旁边嬷嬷又急又纳闷:娘娘都知道徐侧妃想的什么,怎么还当着王爷的面儿夸?

    北静王虽格外宠爱徐侧妃,但此时是在嫡妻面前,还是嫡子的大日子,他也只了一句:“今日是溶儿的好日子,她这样是应该的。若她还和平日一样才不好。”

    徐侧妃在下首行礼,听见北静王妃和北静王的话,心下一沉,忽觉不妙。

    北静王妃接话,笑道:“王爷别对她们太苛责了,徐氏是年轻,但又不是不知礼。溶儿成了婚,再有一二年,咱们王府也要有孙辈了,徐氏是王爷侧妃,也算溶儿和世子妃的长辈。她应是知道这个道理,今日才如此的。”

    她对北静王完这些,忙:“你们快起来罢,我只顾着和王爷话,疏忽你们了。”

    北静王看向徐侧妃。

    感受到北静王的视线,徐侧妃忍着气,咬牙忙道:“给王爷王妃行礼是妾身们的本分,万万当不得王妃如此。”

    北静王满意点头,道:“你们坐罢。”

    他又和北静王妃:“什么长辈?溶儿是你我的嫡子,贾氏是圣旨赐婚的世子妃,这府里只有你我二人才是他们的长辈,你也别太抬高她们了。”

    如今世子妃娘舅定安伯王子腾越发得圣上信重,北静王府是比定安伯府身份高不少,但也不能传出去让世子妃认一个侧妃做长辈的话,让定安伯府知道了,两家难免生出嫌隙。

    况且如今太子和诸位王爷皇子之间情势愈发微妙,这话被人知道,侧妃也可做嫡子的长辈,不是把皇后娘娘和太子给得罪了?

    徐侧妃才坐在椅子上,就听得北静王这么一句,心神恍惚险些没拿稳茶杯,幸好她身边跟着的丫头觉出她不对,帮她稳住了。

    北静王妃余光瞥见徐侧妃表情,心中嗤笑。

    你既想借溶儿的好日子显出你“端庄稳重”,我就帮你一把如何!

    北静王妃旁边嬷嬷这才品出来王妃的意思,不免心内大赞王妃智谋。

    只是可惜……

    嬷嬷看着北静王妃瘦削的肩膀,心下发酸。

    若王妃身子康健,何需这么步步心筹谋?其实王妃这病,也并非没有这些年操心过甚的原因。

    人已到齐,自然有人往外去请世子世子妃进来。

    世子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世子妃国色典雅,仪态端方。

    徐侧妃狠狠闭上眼睛。

    北静王妃喝了贾元春敬的茶,还没放下,身边嬷嬷已把她备好的礼捧过去。

    听北静王完几句训导的话,北静王妃又拉着贾元春的手,笑道:“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该的王爷都了,我只和你一句,我身上不好,你既来了,这府里的事我可要交给你管。你别觉得我为难你新媳妇就好。”

    贾元春忙恭敬道:“母妃愿意把府中家事交给妾身,是信重妾身,妾身惶恐,愿替母妃分忧,只求母妃不弃嫌妾身年轻见识浅薄。还望母妃多多指点。”

    北静王妃满意点头,笑道:“你别太担心了,是王府,其实管起来和各家是差不多的。你得荣国公夫人教养大,我知道你的本事。等你三日回门后,就每日来我这里,我先教你一段日子,等你都熟了就好了。”

    贾元春再恭敬行礼,后退几步,和水溶站在一起。

    北静王妃转向北静王,笑问:“从前因我身上不好,所以让徐侧妃帮忙管了几桩事,如今世子妃来了,也不用再劳动她了。世子妃才来,把府里所有的事熟悉了也好。”

    北静王道:“很是。”

    “徐氏,你明日把账册钥匙都送到王妃这里。”他命。

    不过几个呼吸间,徐侧妃心里不知想了多少应对的话,什么王妃身子不好,世子妃年轻,愿意为王妃分忧不怕劳累等。

    但她最后起身行礼,的却是:“世子妃是王府未来的主母,妾身不敢耽误世子妃掌家,今日下午便将一切账册钥匙都送来。”

    若换了平日,她耽误两日撒撒娇儿无妨,不定王爷还能答应让她接着管这几桩事儿!

    偏今日不知为什么,王爷似对她颇为不满。她在这府里立身全靠王爷的宠爱,不能逆着王爷的心思行事。

    世子妃到底年轻,她先放得一时,慢慢图谋也好!这府里她也有几个人,再有半年世子两位侧妃都入了府,那才是热闹的时候!

    北静王道:“你能这样知礼,很好。”

    北静王妃已品出徐侧妃话里挑拨之意,她略眨眨眼,眼中就泛出泪花,低垂了头,对北静王笑叹道:“徐侧妃得是,我也就这两年了,王爷,往后溶儿和世子妃就……”

    “王妃!”见北静王妃如此,北静王心中十分不忍,不禁低声劝道,“今日是溶儿的好日子,咱们不这些。王妃还没看到孙子,怎么舍得走?”

    徐侧妃心知她又弄巧成拙了!本想挑得王爷对世子不满,怎么……

    北静王妃忙拭泪,笑道:“是我一时没忍住,王爷莫怪。”

    她对徐侧妃道:“你坐罢,别站着了。”又对水溶贾元春:“你们去见过徐侧妃。”

    北静王妃和徐侧妃之前的刀光剑影,贾元春听在耳中,明白了八·九分,她也一直在用余光看水溶的神情。

    不管徐侧妃刺出什么,北静王是什么反应,北静王妃又怎么应对,水溶的表情都不曾变过半分。

    北静王妃让他和贾元春对徐侧妃见礼,水溶也笑容不改,对徐侧妃行了完全挑不出错儿的一礼。

    水溶都如此,贾元春更比他还认真些,恭谨谢过徐侧妃的见面礼。

    见此,北静王妃越发对贾元春满意了。

    溶儿的媳妇就该这样,不管心底怎么想,面上都不能叫人看出半分不对。

    除了徐侧妃外,北静王有品级的姬妾还有两位七品庶妃,水溶和贾元春也都见了礼,外头已经是天光大明。

    北静王妃笑道:“我着实入不得宫了,只好请王爷和孩子们入宫,我在府里等你们回来。”

    北静王道:“王妃只管安心在府里罢,快扶王妃回去歇着。”

    王妃不入宫,那在后宫的应就只有她自己了。

    贾元春双手在袖下交握,心中有些忐忑。

    祖母和她,北静王府和贾王几家都是不站在太子与诸皇子身边的。

    宫中娘娘们会对她拉拢,也许会有几句为难,但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毕竟是北静王世子妃。

    但舅母那日却暗示她,王家……其实是想支持四皇子的。

    如果她被为难得过了,文妃娘娘替她解围,她别太诧异,也别太自然,要注意别露出痕迹。

    这事她先不要告诉北静王府的任何人,连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连祖母……都不许透露。

    那时她惊得久久未曾回神,缓过来后问舅母的第一句话是:“那瑚大哥是否知晓?”

    舅母笑而不语。

    她知道舅母的意思。

    瑚大哥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贾元春抿起笑,垂下眼帘,跟在水溶身边,往殿外行去。

    *

    三月二十八送贾元春出阁后,王宜和就数着日子盼三朝回门之日。

    终于等到这日,王宜和一早就起来,先往贾珠秦可卿院子过去,看秦可卿也已梳妆更衣毕,连贾珠也穿上见客衣裳,忙问贾珠:“你身子可能撑得住?”

    贾珠笑道:“我坐轿过去,先到祖母那里歇着,等妹妹到了再出来,就无妨了。”

    王宜和看贾珠面上倒有些血色,精神也好,便道:“你去是去,可不能逞强!到了老太太那儿你就躺下歇着,知道吗?”

    既人都到了一处,王宜和便命先传饭,她和秦可卿在炕桌上吃,贾珠仍是在床上,丫头婆子们捧着托盘服侍。

    才用完了早饭,便有贾政的人来:“老爷问太太这边儿好了没有。”

    王宜和忍住到嘴边的嘲讽,道:“去和老爷,我并大爷大奶奶都好了,要走随时能走。”

    听那厮回去了,王宜和便命备车备轿。

    一时人回车轿备好了,王宜和与秦可卿一左一右扶着贾珠迈出屋门,迎面见贾政正从廊下过来。

    秦可卿那日知道了是贾政催逼贾珠读书,才导致贾珠有了轻生的念头。是以看见贾政过来,感受到贾珠手忽然僵硬了几分,她心下发紧,忙去看贾珠的面色。

    贾珠放松身体,对秦可卿一笑,让她安心。

    既然了选择好好活下去,他早晚要面对父亲的。

    软轿就在阶下等着,贾政先看那软轿,再看被王宜和秦可卿扶着的贾珠,略皱了眉。

    但他旋即就松开眉头,快步走到贾珠面前,问:“你能行吗?”

    贾珠把对王宜和的话了一遍。

    贾政道:“注意些儿,别再让太太担心了。”

    贾珠应下。王宜和道:“老爷可还有什么吩咐的?若没有,咱们就过去罢。”

    贾政不言语了。

    王宜和便与秦可卿扶贾珠上了软轿,她两个也上了轿,贾政自往外坐车过去。

    北静王世子妃回门的大日子,不但东院的人早早准备着,贾母张问雁贾瑚贾琏等也都比平日早起了一两刻钟,先到荣庆堂来等着。

    没过一时,连宁国府贾敬贾珍等也都来了。

    贾元春是贾政之女,并非贾瑚这一房的人,回门不好到荣禧堂,不过她是贾母嫡孙女,在荣庆堂回门合乎情理。

    但贾瑚也已命人把荣禧堂细细扫一遍,预备接待北静王世子。

    他虽没出孝,但荣禧堂并不做回门喜事用,而是只用来待客,就不违礼了。

    虽然贾母也还没出孝,但荣国府总不能让北静王世子和贾元春到东院去回门。

    终于等到人来了。

    一番见礼后,贾元春留在荣庆堂,与贾母王宜和张问雁等女眷话,北静王世子则被贾瑚请到荣禧堂,贾政贾敬贾琏贾珍等都跟随。

    一日下来,贾瑚觉得北静王世子水溶果然是谦和有礼,不以其位高骄矜。论起水溶年才十四,就有这份儿涵养心思,也算难得了。

    既他是聪明人,贾元春还有北静王妃护两年,不需特别担心。

    而水溶则心道贾瑚果非池中物,怪不得圣上赏识。再过二年春闱,不知他名次几何。他岳父姑父都是朝中大员,又有圣上的赏识,前程是放在那里的。

    贾瑚那兄弟贾琏,并在荣国府上学的那王家表亲温修昀也不错。

    世子妃亲弟贾宝玉年纪还,看不出什么。但他生来带下来那块玉确实不过是个俗物。

    虽然世子妃父亲平平,亲兄长还病着,宁国府也尽是无用之人,但荣国府有贾瑚贾琏兄弟,看着还同世子妃颇为亲近,这就不错了。

    怪不得母妃定要给他定下世子妃。

    只恨贾瑚这两年都在孝中,离出孝还有一年,不好常出门。不然他早两年就能和贾瑚相交了。

    还有宁国府那些人,贾敬还好,不过是不做官修仙炼丹,那贾珍却看着不是省事儿的,别惹出什么大祸。

    这事他得记住。

    先找机会问贾瑚有没有主意,看看他这舅兄的本事。

    到得王府门前,水溶先下了车,跟着对贾元春伸手,笑道:“世子妃请。”

    贾元春也抿唇笑得极美,把手递给水溶。

    荣国府中,王宜和仍在抹泪,贾母叹道:“你有什么哭的?你没见世子待元春很好,元春还了王妃待她也极好,明日就让她接手王府的事?你再哭,心把元春福气给哭没了!”

    王宜和吃这一句,吓得赶紧收了泪。

    贾母才觉得耳边清净了,和她道:“世子如今就元春一个,侧妃都半年后才进府呢,再有几个没品级的姬妾不算什么。元春在家里的时候,咱们给元春调了这么久身子,不定不用半年,就能听到元春的好消息了。”

    王宜和忍不住道:“半年只够怀上,可不够生下来,那侧妃们半年后就要进府,元春不是……”

    贾母瞪王宜和:“你当元春到的是什么人家?那可是郡王府!你是想让世子一辈子只守着元春一个?元春若真有福气半年就能怀上,本就该给世子安排别人,那还是圣上亲赐的侧妃!你呀你,我知道你担心元春,可元春都嫁出去了,你在家里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王宜和被得低了头。

    张问雁劝道:“老太太,毕竟母女连心,二太太担心元春也是难免的。只要不传出去,当就无妨了。过几个月,看元春过得好,二太太自然就放心了。”

    贾母叹道:“元春是她亲生的,不是我养大的?老二媳妇,你再这样,我就当你怨我给元春谋来这门婚事了。”

    王宜和忙起身道:“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母叹道:“你多想想好的罢!元春现是北静王世子妃了,珠儿也好些了。等再有二年,珠儿大好了,元春也站稳脚跟,你的福气不是来了?天晚了,你们都回去罢,不用在我这里杵着了。”

    张问雁王宜和各自行礼告退,贾母在榻上独坐半晌,命:“去把大爷请来。”

    丫头们去传话,还有人问:“老太太,要不要传饭?”

    贾母道:“等我和大爷完话再传。”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贾瑚正听贾宝玉些北静王世子如何如何的话,又哭舍不得贾元春,听见是贾母找他,立时道:“琏儿,昀兄弟,你们在这里罢,我过去了。”

    贾母这时候找贾瑚,温修昀贾琏心下皆有一番猜测,又看贾宝玉被贾瑚起身吓得止了哭声,开始嗝儿,都笑道:“宝兄弟别怕,瑚大哥不是要教训你。”

    就算他们这么,贾宝玉也不敢再哭了。

    贾瑚看贾宝玉一眼,丢下一句:“看在元春妹妹面上,今日你找丫头要吃胭脂的事儿就算了,再有下次,你知道厉害。”

    贾宝玉整个人缩在贾琏身后,直到听贾瑚脚步声消失不见,才敢露出头往外看。

    贾琏笑拍贾宝玉道:“大哥不就教训过你两回,至于你怕得这个样儿?”

    薛蟠也才缓过来,和贾宝玉:“好兄弟,你可千万别再吃什么胭脂了!万一瑚大哥连我一起收拾怎么办?”

    贾元春今日回门,老太太就有事找他,不知是贾元春和老太太了什么事。

    贾瑚快步赶到荣庆堂,进门就问:“老太太?”

    贾母正在一侧间里等他,看他进来,命服侍的人都出去,表情极凝重道:“瑚儿,元春今日告诉我,她往宫内谢恩那日,察觉到皇后娘娘有些不对。”

    皇后,圣上嫡妻,太子生母,与圣上同岁,今年已五十有七了。

    这可不是事。

    贾瑚问:“具体是什么不对?可能作准?”

    “元春,她觉得皇后娘娘似乎病了。”这话时,贾母也有些犹豫,“元春也不确定,只是感觉,但她犹豫了这两日,还是告诉我了。若她感觉错了无妨,若是真的,好歹有个防备。”

    贾瑚接着问:“元春妹妹把这事告诉北静王府没有?她为什么觉得皇后病了?”

    贾母道:“她只和我了,我告诉了你,并没第四个人知道。因北静王妃就病得不浅,呼吸行动和旁人不同。那日皇后娘娘拉着她坐在身边,她觉得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和北静王妃有些相似。都是呼吸短促,身上发颤。但远些就不觉得了。若不是靠近,再察觉不出来的。”

    贾瑚道:“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把这事告诉岳父大人的。”

    难道这就是鸾鸾觉得要发生的大事?

    但没过多久,贾瑚就知道王熙鸾的不安到底因何而来了。

    保龄侯长子长媳染病,双双身亡,病因不明。

    作者有话要:  来啦~

    注1:

    第一段根据古诗瞎编的。

    第二段,根据我自己计算,原书里贾宝玉和袭人“偷试”大概在11-13岁,尤二姐尤三姐被贾珍勾搭“上手”也就十三四岁。

    北静王世子水溶是正宗封建社会贵族男子,毕竟他不是主角也没有受到过主角们的影响,所以我设定他14岁之前已有侍妾,前文也提到过。

    另外,清圣祖孝诚仁皇后1654年2月3日出生,1665年9月就和康熙大婚。清世宗孝敬宪皇后乌拉那拉氏1681年6月28日出生,1691年即被赐为雍正嫡福晋。我国古代各朝男女成婚年龄大约都在男14-16岁,女13-15岁。

    因为毕竟是红楼背景,不太好让所有出现的男性都洁身自好,主动晚婚晚育,但会在合理的情况让男女主在这方面影响一些人=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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