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气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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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吱看到师父, 一个飞身就要扑过去,被司空眼疾手快地扼住命运的后颈,荡了个圈, 重回司空环抱。

    “请进。”又是胡吱亲近的人, 司空再不悦还是礼貌地把人请了进来。

    两人入座, 桌面上还摆放着青桑留下的点心和美酒。郇玉青嗅到桂花甜酒的香气,眼睛不自觉往酒壶撇去。

    胡吱同郇玉青密语道:“郇大爷, 是桂花甜酒唉, 快尝一尝。”

    郇玉青的声音温温吞吞:“想喝, 不过主人家没有。”

    司空照例听到秘语, 眼前的少年是狐狸的师父。郇玉青的外表看着不比胡吱大多少。但是, 相当于司空的岳父,司空哪敢半点怠慢。

    司空挂上温和的笑意,道, “还未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郇,字玉青。”

    “郇前辈若不介意是开封的酒, 请品尝一下。”司空道。

    “不介意。”郇玉青露出开心的笑意,像是孩子的笑容, 清澈无暇。普通的面容突然有了魔力,变得甜腻可爱。

    郇玉青推了推青桑留下的玉杯盏, 从袖中掏出和田玉做的碗,笑容可掬, “不介意我用碗吗?”

    司空摇摇头。青桑用的杯盏是和田青玉,而郇玉青用的, 则是顶级的和田羊脂白玉碗。胡吱走前,他家是大户人家,如此看来, 也不全是骗人。

    胡吱从司空怀里挣扎地跳下,冲着自己师父嘤嘤叫了两声。

    郇玉青不情不愿地又掏出一只羊脂白玉碗,倒满桂花酒,推到狐狸面前。

    一人一狐,扒着碗,顿顿顿地畅饮,在司空面前旁若无人地密语。

    郇青玉:“胡胡,你怎么又跑到司空家?野野会生气的。”

    胡吱:“司空有危险,我要留下来保护他。”

    司空慢条斯理地喝茶,心想,我会有什么危险?

    郇大爷果然道:“司空身上你的气息,会有什么危险?”

    胡吱:“有奇怪的气息,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妖怪。总之,我要留下来。”

    郇大爷:“你喜欢司空,是不是故意找借口赖着不走?”

    胡吱直言:“喜欢得很。半个月不见司空,我吃不下睡不着,难受死了。师父,你就让我在司空这多些时日吧。”

    噗——

    司空一口茶喷出,遮掩似的用手帕擦嘴,眼里的笑意怎么都收敛不住。原来,是喜欢的。

    郇大爷略带气恼道:“心没了你这条狐狸命。”

    胡吱:“师父放心,等我确认司空没危险,我会回去。”

    两人密语暂停,郇大爷似乎在思忖。思忖着思忖着,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

    胡吱不满地炸毛:“师父,你还没喝完呢。你又倒酒!”

    郇大爷拿起碗顿顿顿,威胁道,“师父可没想你留下……”

    狐狸嘤嘤委屈地叫两声。

    狐狸的师父若是执意想带胡吱离开,他没有办法阻拦。司空甚觉窝囊,他只能做个等待者吗?

    就在此时,喝得醉眼迷离的郇大爷突然化为原形。

    是一只浣熊。

    圆黑的眼睛周围像是被人画了两笔墨水,与周围白色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尤为显得憨态可掬,通身覆盖着蓬松柔软的黑毛,他的尾巴不像其他浣熊,一圈圈黑白相间的细环,而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

    郇大爷望一眼诧异的司空,晃着尾巴,继续埋脸喝酒。

    胡吱亦是喝多了,摇摇晃晃走到郇大爷的身边,蹭着他撒娇。

    狐狸开口人话,“师父,师父,就让我留下来嘛。我请你吃果子。”

    狐狸两只前爪盘了好几颗荔枝,一颗颗滚到浣熊面前。

    难得一见的南方水果,荔枝和山竹,青桑带来的。狐狸对水果不敢兴趣,全都借花献佛,用来哄师父开心。

    郇大爷的前爪带着玉戒指,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凭空出现大金盆和金盆。金盆上面雕刻着浣熊模样。

    爪子点了点大金盆,大金盆内盛满清澈甘甜的溪水。

    浣熊捧着荔枝,放到盆里清洗。洗完后,亮出尖锐的爪子,轻轻一划,果肉和果壳分离,放到嘴里,荔枝核吐入金盆内。

    司空对郇大爷的不悦消减许多,邋遢的狐狸竟然有一个干净讲究的师父,不可思议。

    浣熊愉悦地吃完荔枝和山竹,狐狸又献宝似的奉上酥油鲍螺。

    “别——”司空刚吐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浣熊把糕点放入水里。奶酪做的糕点瞬间化入水里,消失不见。

    浣熊在水里捞了又捞,满脸疑惑,仿佛在我的糕点呢,我那么大一个糕点呢。

    司空扶额——他相信师徒一脉相承,皆憨得很。

    霍霍完所剩不多的点心,狐狸带着浣熊爬起院子内的竹木装置,两人玩了一遍又一遍。

    期间,浣熊三两下把跷跷板拆了,竹架的吊篮承受不住浣熊的重量,散了架,碎落一地。就连蔬菜园的南瓜也被师徒俩给摘了,脚踩在南瓜上,非要比谁滚得更远。

    酒疯撒够,两妖睡着。院子犹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司空重新修好玩具,又扫干净院落,将狐狸从浣熊肚子上拎起,拧了温水帕子给狐狸擦洗干净,抱回床铺,一同午睡。

    至于院子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浣熊,谁愿意要谁要,司空是不想搭理的。

    郇大爷醒后,又变回温吞的少年,拍拍身上尘土。胡吱还在睡,他招手把司空叫了出来。

    司空殷勤地给郇玉青沏茶润喉。

    郇大爷优雅地品了会儿茶,出声道:“你早知道胡吱是狐狸,也看到我是浣熊妖。”

    司空微愣,看来这位师父不像自家的徒弟,醉酒后能记得事。

    郇大爷淡定地道:“我是故意测试你的。你人不错,没有被我们是妖怪吓到。”

    司空忍不住默默吐槽,明明就是在撒酒疯。以两位的憨傻表现,也很难有人被吓到。

    “你喜欢胡胡吗?”郇大爷问道。

    司空郑重地点头。

    郇大爷轻轻转动中指的金戒,取出一颗红色药丸。

    “这是地府三途河旁的彼岸花所制,我还下了诅咒,并且放入了胡胡的一滴血。如果你敢变心,就会死哦。

    不过你放心,死后诅咒会消失。人的灵魂是会转世投胎的,只爱此生而已,试试吗?”

    郇大爷笑得很真诚。

    千年前,他舍了一条命从地府偷来彼岸花,做成毒药,没舍得给曾经的爱人使用,但不代表不舍得给徒弟的媳妇用。死了就死了呗。

    “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司空接过药丸,没有犹豫,一口吞下。

    郇大爷又道:“我没不把狐狸带走?”

    “你!”司空气恼地站起身。

    “不过会等到你死以后。”郇大爷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年轻人不要急躁,要听我把话完。所以,你要努力活久一点,狐狸也能多陪你一会儿。”

    司空收敛怒意,诚心谢道:“谢谢前辈。”

    “我会时不时来看胡胡。”郇玉青留下话语,消失离去。

    司空长舒一口气,低头望石桌,还剩浅薄底的桂花甜酒壶没了踪迹。

    胡吱醒来,不见师父,欢喜地蹦跶两圈,看来师父同意让在自己留下。

    司空从床头的柜子里,找出包着钱财的帕子,顺手把摆放在旁边的狐狸木雕,丢给胡吱玩。

    胡吱有一爪子没一爪子挠木雕,划出一条条细痕。司空亦不恼,数着剩下的银两。

    胡吱不乐意了。司空果真没良心,他为了司空茶饭不思,司空倒过得别无二样,还交接了新朋友(青桑)。更过分的是,给自己雕的木雕随手扔给狐狸玩。

    我醋我自己的胡吱,不乐意地拿尾巴扫铜板捣乱。

    “别闹。”司空握住尾巴,倒着提溜起来,“铜板丢了,还怎么给你买酒喝。”

    郇玉青要时不时来看胡吱,八成是冲酒来的。岳丈大人拿捏着生死大权,司空自是要好好招待。

    “只剩下不到一串钱,买不到什么好酒。”司空叹气。

    买酒?买酒好啊!

    胡吱欢喜地叫两声,示意司空放他下来。司空松手,狐狸一溜烟地窜到床底,爬进老鼠洞。

    他在老鼠洞里藏了银子和田契呢,反正名为胡吱的哥儿已经忘恩负义地走了,司空就只管疑惑纳闷去吧。

    狐狸如老鼠似的,出溜一趟又一趟,田契和碎银摆满桌子。

    好你个胡吱吱!衙役和县丞竟然都是这狐狸弄来的,为的就是上演一番苦肉计。果然是惯会骗人的狐狸精!

    要不是这番苦肉计,他也不会一退再退,最后把心都赔进去。

    回望种种,司空越想越气,气得想把刚吃的毒药吐出来。

    再看狐狸求表扬的骄傲脸。司空更怄了。

    司空咬牙切齿地道:“吱又弄得脏兮兮呢,我们再洗一遍澡。”

    胡吱撒腿就跑,司空撵了整间院子,终于薅住尾巴,摁进水盆。

    “嘤——嘤嘤——嘤嘤嘤!”狐狸不服气地叫唤。

    一天洗两次澡,有毛病吧!毛都要洗秃了。

    狐狸被洗得没精采,泪眼迷蒙。司空用毛巾再次把狐狸揉搓一遍,放在烈日下晒干,威胁道:“没晒干不准跑,否则没有晚饭。”

    “嘤嘤嘤。”虐待幼崽,没有人性。

    司空花一下午时间,做了一顿超丰盛的晚食。

    荷叶鸡、辣子鸡、红烧鱼、糖醋排骨、水煮肉片、麻辣兔子……家里有的肉质烹炒煎炸做了个遍,唯有一道素食——清炒南瓜。用狐狸和浣熊摘下的那两个大南瓜,蒸了一大锅。

    胡吱高兴地蹲坐在桌子上,直吸溜口水。

    司空一脸温柔笑意地抚摸胡吱的脑袋,轻声道:“吱今日喝了酒,又吃了许多冰甜点,晚上要吃清淡点,省得……窜稀!”

    罢,端上一大碗南瓜。

    胡吱:……满脸写满高兴。

    胡吱不吃饭,就蹲在司空面前,可怜巴巴地望他。司空吃一口,狐狸嘤一声……豆大的泪一颗颗滚落,好不可怜。不到一刻钟,司空先败下阵。

    他用筷子夹了块排骨喂狐狸。胡吱啃完一边,嘤一声,意思是另一边吃不到,给翻个面。

    狐狸啃得正欢,司空高抬筷子。狐狸咬住排骨不松手,挂在半空中晃荡。司空往下放一点,狐狸后腿支撑,昂着头咬住排骨。司空再往上一点,狐狸又整个挂起来。

    如此反复三次,终于把胡吱惹怒,亮起爪子,在司空手臂上抓出三条血印。

    司空吃痛松手,狐狸拿屁股对他,背影写满了生气。

    “真生气了……”

    司空柔声道歉:“对不起,不闹你了。”

    胡吱耳朵动了动,屁股挪远一些。恶劣的司空,才不原谅!

    “明天带你去城里买酒。”司空道。

    胡吱转过身,这还差不多。

    司空的手臂血痕很重,一点点渗出血迹。胡吱有些心疼,伸出粉红舌头,舔掉血迹。司空心里痒痒的,默默高兴,胡吱,欢迎回来。

    ——

    夜深人静。

    青桑准备再次潜入司空梦境,引诱司空入魔,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侵入不了。彼岸花生长于三途河边,有破除虚妄的功效。司空服了药丸,青桑便无法潜入其梦境。

    青桑不知其真相,将缘由归结于司空是神君魂魄,被动产生防御。既然梦境不可,便也只能在现实下手。

    翌日,他再次登门拜访。司空收拾妥当,狐狸抱在怀中,准备出门。

    青桑得知司空要去城里,立刻道:“我正好也要回城,不若同行,我有马车。”

    “你刚过从城中来,在此监工别院?”司空反问。

    青桑:“……我忘拿东西。”

    两人一狐乘马车到达县城。

    青桑同司空攀谈,听闻他要买酒,脑筋一转,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酒类品种众多,品质也是一流的。”

    下马车。眼前高门大院,雕楹曲槛。屋檐下挂着一个大大的匾额,上书三字“怡红院”。

    一大早,怡红院正是休息之时。走进门,披红挂彩的大厅空荡无人。

    老鸨热情地迎上来:“青公子,贵客!好几日不曾光顾奴家咯。”

    青桑见司空无甚表情,暗下得意,瞧好吧神君,让本魔君带你长长见识。

    他掏出一锭金子扔给老鸨,熟练地招人:“好酒好菜好雅间备上,春红柳绿秋蓉冬梅四位姑娘来伺候。”

    待他们落定,一应酒菜上桌。

    胡吱跳到桌上,前爪叠在龙井虾仁和一品牛肉,这两样在农家没法吃到,狐狸馋得很。

    司空揽袖执筷喂给他。

    青桑替司空倒酒,“三十年的女儿红,酒香浓郁。”

    司空推到胡吱面前,狐狸舔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一脚踢倒。什么破酒,难喝死了。

    司空恍然大悟,无论是桃花酿还是桂花甜酒,皆是低浓度甜酒。这师徒二人看似酒鬼,却喝不得白酒。

    “要些果酒。”司空道。

    青桑暗道牛嚼牡丹,不识好货。拍拍手,送来樱桃酒、糯米酒。

    胡吱开心地舔起来。司空低头,眼神温柔地看着狐狸。

    “大爷来了——”有娇嫩的女声响起。

    大爷?郇大爷!一人一狐同时抬头,只见四个莺莺燕燕的姑娘,衣衫半漏,姿态婀娜地走了进来。一人一狐大失所望。

    狐狸“啊啾啊啾”起喷嚏。香粉味过浓,狐狸的鼻子受不得。

    司空捏紧狐狸的鼻子,对青桑道:“让她们走。”

    “这四位姑娘可是怡红院头牌,各个如花似玉,技艺高超……”

    青桑见司空仍旧一副冷淡无波的样子,猛然明白过来,拍手道:“懂了懂了。”

    司空的心上人是哥儿,对女人不敢兴趣。他将四位姑娘哄走,又悄悄吩咐老鸨找来两个哥儿,特意叮嘱要不施脂粉,面容可爱的类型。

    没一会的功夫,两个娇滴滴的哥儿上场。

    着青衫的哥儿亲亲热热往司空身上靠,被司空闪身躲过。

    他皱眉道:“酒家怎么这么多人,好生吵闹。”

    青桑无语……反应半天,露出一副“我又懂了”的笑意,挥退两位哥儿。起身进内间,翻出两册厚厚的书本,递给司空。

    “司兄拿去看,定当大有裨益。”

    胡吱好奇地跳到司空肩膀,鼻子拱他的脸颊,什么东西可大有裨益,快翻开看看。

    翻开一页,只见两位男子,身材差距明显,一人覆于另一人之上,高抬其腿……

    胡吱大为震撼,催促司空赶紧翻下一页。

    司空大为震撼,把书合上,通通揣进怀里藏好。

    “嘤嘤。”再看两眼嘛,人类原来是这样交/配的,有学习到。

    “一壶樱桃酒、一壶糯米酒带走,我们回去。”司空提溜起狐狸的后颈,落荒而逃。

    青桑:???

    “司兄,学习最重要的是学以致用!学以致用啊!司兄不想在此试试吗?”青桑扬声问道。

    胡吱闻言,立刻转头,向青桑凶狠地龇牙咧嘴。这人想和司空交/配?当他胡吱是死的!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  酒量。

    郇大爷:人菜瘾大第1名

    胡吱:人菜瘾大第2名

    晚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