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所处的世界, 叫做人间界。

    它曾与修真界唇齿相依，安然无恙地共存了数万年。

    直到一千年前，万法山上空, 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通往修真界的黑洞，灵气被疯狂地吸入其内, 灌入修真界。

    人间界的高修为修士们纷纷避去了修真界, 留下的修为最高的也只有几位元婴修士了。

    但是也有一个例外, 当时的万法山掌门是一个叫越承的法修，他身为大乘期修士, 为了保护门下的弟子, 留在了这此界。

    他眼看着人间界即将失去所有的灵气，所有的修真者都会退化为凡人，为了解决这个危机, 他杀妻证道, 一举飞升成仙后, 立刻舍身融合了天道, 补上了那黑洞，同时彻底隔开了两界。

    至此, 人间界才停下了灵气的逸散。

    “杀妻证道？”乔芙不可思议，“当他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于镜摊手：“那些魔修是这么告诉我的，那越承为了人间界的未来，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因为修炼的是无情道, 因此修为止步在大乘期多年不得寸进，没了办法才忍痛做了决定。”

    “我倒是觉得未必有多痛。”乔芙想到白洋等人的遭遇，知道这世界对女子的不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形成的, 必是常年累月的偏见。

    于镜：“魔魂大概是数百年前开始出现的，没人知道它们的来源，只知道他们无智慧，却对人类有很大敌意，凭本能行动，当时刚出现时差不多一年一次，到如今一年几十上百次，与此同时，修真者们心魔丛生，或主动、或被动地转为了魔修，变成了现在这般魔修强大，正道修士式微的状态。”

    乔芙：“这任务世界古怪至极，女子地位如此低下，竟可随意被人买卖，但越是这样，那些男子就越不敢让女子好好修炼，物极必反，修真者强者为尊，一旦让他们看不起的女人掌握了力量，殊不知二者的地位会不会颠倒过来。”

    *

    两天的舟车劳顿之后，修罗殿终于到了位于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中的婉仪派门外。

    “去叫门。”

    婉仪派大门紧闭，门口竟一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着实有些古怪。

    “开门，修罗殿圣女驾临，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

    “慕副，这里面没人应声啊。”手下没喊开门，屁颠屁颠跑回来。

    慕四看了一眼圣女所在的马车方向，略一思考后道：“来人，破门！”

    前方陆续依次排开了近二十名筑基期魔修，他后退了五步，望着他们齐齐运功，将各式法术攻向门派的大门。

    一片飞扬的尘土中，乔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她见慕四抻着脖子冲着已经破碎的大门张望了半天，又让两个属下进去试了试，没发现任何攻击的迹象，才带着不解回来报告。

    “圣女，她们的大门已被破坏，但不知为何，这婉仪派连防御阵法都没启动，着实有些奇怪啊，咱们要进去吗？”

    白洋从后面赶上前来：“圣女，婉仪的大门外平时会有四名弟子在看守，而要想强闯的话，我们的防御阵法也能抵挡住金丹期修为的以下的修士攻击，根本不可能被筑基期的修士碎的，除非——”

    “除非这阵法坏了。”乔芙下了马车，款款向里面走去，“里面出事了，动作快的话，也许还能看个热闹。”

    ——难道又有师姐和师妹们反抗了？可这时间离得实在太近了啊，往年一年才会有一次，这次才过了不到十天。

    “师姐，别愣神了，我们快跟上圣女吧。”一个师妹提醒她。

    白洋点了点头：“好。”

    乔芙进入门派内部之后，才发觉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

    “去看看人在哪里。”乔芙对着身后的魔修。

    “是。”

    众魔修领命，四散查看，不一会一个人跑回来禀报：“圣女，厢房外围有个金色的阵法，我们进不去，就在外面喊了一阵，里面没动静，不知是什么情况，其他地方暂未发现人影。”

    “来了个阵法高手，特意保护女修，难道是婉仪派内乱？”乔芙若有所思，“白洋，你们婉仪派有没有什么精通阵法的修士？”

    白洋想了想回答：“有这么一人，是前掌门的独女，我听师父偶尔提过，她在阵法一道极有天赋，但不知是否精通，当年前掌门忽然去世，她被现掌门收养后，就很少出现于人前了，算起来，我也有七年未见过她了。”

    “圣女，您是怀疑破去这阵法的人，是黎师妹？”白洋明白了乔芙隐藏的含义。

    “你也知道这世上的男子多是怎样的人，本座是不相信有外人能够冒着被群起而攻之的风险，杠上为男人培养奴隶的婉仪派。”乔芙边向正殿走偏。

    “镜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乔芙抬手示意属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后询问于镜。

    “……声音在后殿的方向，里面的人好像起来了。”于镜凝神听了半晌回答。

    乔芙挑了挑眉毛，步伐快了些。

    一炷香之前。

    后殿里，一个穿着双排扣海军蓝羊毛大衣的年轻女孩，被四名胸肌壮硕的男人拱卫在中央，用鼻孔“看”着对面受伤的四个女修。

    “你们刚才不是挺牛X的，接着吠啊。”那女孩抠了抠耳朵，明明是个不雅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却有种洒脱的美感，“让本姐看看，呦，佛杀阵，你们还没死心呢，门口的护派大阵、前殿和后殿的攻击法阵都被我破了，你们怎么头这么铁还用阵法。”

    那四人中的领头人正是婉仪派掌门，她色厉内荏道：“御剑门的剑修向来与我们交好，他们今日本将来此下聘娶妻，你杀了我们，毁了婉仪派，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本姐管你什么御剑门、耍贱门。”女孩高傲的仰着头，“还下聘，贩卖人口就贩卖人口，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字，除了能让你自己心里舒服一些，有什么用吗？你们这样欺负女人的人，本姐见到一个一个。”

    她双手在身前展开，一个金色透明的迷你阵法浮现在眼前，女孩找到了阵眼，开始让它的灵气快速逸散，当灵气减少的一定程度，阵眼无法支撑阵法的运转，就会不攻自破了。

    她估摸了一下剩余的时间：“你们还有半刻的时间交代遗言。”

    女孩两侧的四个男人拔出长刀，略向前动了半步，吓得那领头人立刻大喊：“婉仪派根本没有什么高深的阵法秘籍，各门派不收女弟子，你这、你这一身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不是魔修！”

    “……”女孩骄矜的模样一顿，“哼，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不灭口是不行了！”

    半刻钟一过，那四个男人齐齐出手向着对面的女修攻击。

    “住手！”一个中年修士带着六个年轻的男修及时赶到。

    “赵长老！还好您来的及时，不然我们可就……师门不幸啊，出了这等叛徒！”婉仪派掌门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她本人不会什么攻击法术，但却不知她从哪里勾到了这四个男人，凭借他们的力量，才将我等逼到了绝路。”

    “卜掌门放心，凭贵派和我御剑门的关系，这事既然被我们撞到了，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赵长老长着一张严肃的脸，应该是平时常常皱着眉头，眉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褶皱，他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装模作样地画了半圈，“姑娘，看你细皮嫩肉的，老夫也不想伤了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老匹夫，叽叽歪歪的，本姐怕你么！”女孩脾气很拧，瞪着眼睛怒视他，“以为人多就能取胜，想屁吃吧！”

    “天舞阵！”她瞬间构建出一个防御阵法，保护己方五人，“丰哥，干他！”

    随着她一声令下，四束强大的法术汇在一起，攻向对面几人。

    赵长老冷哼了一声并不防御，而是直接出手，仅仅使出一击就抵挡了法术，接着破了女孩的防御阵。

    “黄口儿，妄想以螳臂当车。”他甩掉袖子上的浮土，“老夫可是金丹初期，你们几个充其量都是筑基巅峰，也就欺负一下修为欠佳的卜掌门。”

    他抬了抬拂尘想做最后一击，却被卜掌门按住了手：“莫急赵长老，先让我问清楚，是哪个魔修扶持她颠覆我们婉仪派！”

    “今天婉仪派好热闹，竟还有男修出现在此地。”

    门口一清亮的女声传来，陷入困境的女孩一惊，飞快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黎妙？”“乔芙！”

    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是不该有多余的好奇心的。

    慕四并不多想，为什么足不出户的圣女会和里面明显处于下风的女子认识，只见到她这一副隐秘的惊喜，就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了。

    “修罗殿圣女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迎接！”

    “圣——哈哈……”黎妙看到乔芙这一身魔仙装扮，笑的上气不接上气，“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比想象中大的多啊，哈哈哈，乔芙，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中二啊，这是童心未泯吗？哈哈哈哈……”

    “乔，你和她认识？”于镜好奇地问。

    “……啧，怎么会在这世界里遇到她，真是晦气。”

    ——看来两人关系还挺好的啊。

    于镜观察乔芙的表情想到。

    “修罗殿圣女！”卜掌门震惊地后退了两步，“黎妙，你果然勾结了魔修！”

    “勾——”乔芙看着黎妙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意会到了她的意思，转了话头，“——结不敢当，只是熟人罢了。”

    白洋怒视着婉仪掌门：“卜粟，你设置私刑残害同门，不配当掌门！”

    卜粟一副椎心泣血的模样：“白洋，你违反了门规，还想刺杀掌门，我对你略施惩戒，却没想到你心怀嫉恨，投靠了修罗殿！”

    黎妙：“姓卜的，婉仪派如今已经违背了祖师当年建派的初衷，变成了你们几个领导者为了获取利益，洗脑买卖女子的地方，本姐身为前掌门独女，今日就要拨乱反正，杀了你们，匡扶正义！”

    赵长老：“卜掌门劳苦功高，与三位长老为我们各门子培养优秀的妻子人选，无知儿休要胡言！”

    乔芙听不下去笑出了声：“只要交了钱，就能无视门下弟子的意见，强行将她们嫁与一个男子，如果反抗不从，就拔了她们的舌头，挑断她们的手筋脚筋，你们这不是培养不是妻子，是奴隶。”

    卜掌门外强中干道：“女子本就该嫁人，收聘礼也是为了补上她们在出嫁前的这些年里，培养她的费用，我们这是做的利国利民的好事！”

    于镜出声嘲讽：“我是男人，也没觉得女子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是多好的事，你要是真觉得嫁人这么好，做什么婉仪掌门，出去找个癞子嫁给他，不是更利国利民么。”

    乔芙：“这世界伤害女子最深的，正是你们这些同为女性却装聋作哑、助纣为虐的同类。 ”

    慕四似懂非懂，但也不妨碍他帮腔：“卜掌门不想嫁人，别是舍不得这一派之主的能带给你的好处啊！”

    赵长老：“这世界魔魂层出不穷，我们日日都在拿生命与它们搏斗，女子却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生活已经如此安逸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

    于镜：“你这老头忒不要脸，那是你们逼她们‘安逸’，没人问过她们想不想要，一个修真门派，竟然不教弟子法术，反而教些什么茶艺、女红，真是个笑话。”

    赵长老：“女子修炼也成不了大器！耽误了时间还浪费了有限的资源，就该全部供给男子！”

    乔芙嗤笑一声：“老匹夫，你终于了心里话，什么女子生活安逸却还不满足，修炼成不了大器，到底，就是想要减少对你们男人的竞争，怕再次出现像当年婉仪祖师这般惊才绝艳的女修，让你们再无法控制奴役她们！”

    她掏出龙骨坠月杖对着站在最后方前方的婉仪掌门四人：“本座本是魔修，傻站在这和你们废话这半天作甚。”

    “寒月坠落！”

    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忽然出现在掌门四人的头顶，下一秒就向下方压来。

    四个中年女修躲闪不及，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作了空气中冰凉的尘埃。

    ——这女魔法术竟然如此强大！修为必在金丹期以上！自己只是来下聘定人的，为了一个区区婉仪派搭上性命实在不值。

    赵长老后退了一步，见同行的弟子们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才：“你们毁了婉仪派，正魔两道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走！”

    乔芙见七个人慌不择路地逃走了，问黎妙：“厢房外的防御阵法是你设的？”

    “哼，当然，这是本姐的独门异——法术。”黎妙一脸骄傲的仰着头。

    于镜总觉得她这幅模样从哪里见过似的。

    “圣女，黎师妹，感谢您救了门里的姐妹！”白洋郑重其事的跪谢，那九个女修也纷纷学她下跪感谢。

    乔芙扶起她：“这世界对女子太过不公，这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我可以救你们一时，但救不了你们一世，你们要听你们祖师的话，自强不息才能保护自己。”

    “圣女的话，奴家谨记在心。”

    “你啊，可以先从事上改变自己，比如奴家一词，这本就是带了对女性贬低之意的词语，以后不必再如此自称。”

    “是，圣女，我、我记住了。”白洋用湿漉漉的眼神，含羞带怯地望着她。

    乔芙看白洋这个模样，不知为什么有些后背发麻，她掩饰地咳嗽了两声，避开了她有如实质的视线。

    “黎妙，她们掌门已经死了，婉仪派的未来该如何算？”

    “那些男修早把婉仪当做了自己的后宫，娶妻对他们来就是花费一笔灵石罢了，要是我们将婉仪派付之一炬，这些没有防身本领的女子，处境会更加艰难。”黎妙想了想，“我问过，门里七成的女子不想嫁人，但其中有大部分的人是因为不了解对方，不希望自己被盲婚哑嫁，其实还是对结为道侣有期待的，只有少部分女子，是真的不想被随意安排人生，想要好好修炼，使自身强大起来，你是魔修，我想让你带走这些一心修炼的女子，给她们一处安全的修炼之处，她们不怕苦，只怕没有自由。”

    “这好办，只要她们不怕被入魔修一派，我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魔修会收女修，到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剩下的人呢？”

    黎妙：“还是要选出一个新掌门，让女修们修炼的同时，把正确的思想灌输给她们，也许长成的这一代的思想难以转变，但年纪的下一代可以不用再继续逆来顺受下去，等潜移默化个几十年，婉仪派女修的实力达到不弱于其他修士的水平，就可不再畏手畏脚，变成一个真正的修真门派了。”

    乔芙：“嗯，还有嫁女修的事情不能一刀切，要徐徐图之，婉仪派今后可以办个相亲会，以后想娶妻的男修，就来参加，初次见面，男女双方只隔着屏风聊天，双方都觉得合适了，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这样女修既能自己亲自挑选未来的丈夫，男修也能相到自己心仪性格的妻子，如果有一方不满意，都不会逼她成亲。”

    能够了解未来的另一半，对双方都有好处，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

    “这主意不错，关键是统领这一切事务的掌门人选……”

    乔芙和黎妙同时看向了，悄咪咪望着乔芙的白洋。

    ……

    “圣女的意思，是让我做掌门吗？”白洋指着自己。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愿意！”

    乔芙：“啊？”

    “我一定会把圣女救下的婉仪派带入正轨，做出一番成绩给您看，请您相信我！”白洋眼神坚定地望着她。

    “好。”乔芙笑着答应了她。

    *

    “伊州占领了万塔国，你知道吗？”黎妙看了眼离得远远的魔修，低声问她。

    “……上个月在进化者空间，我遇到了乔一恒，出去之后，国安的人告诉我了。”

    “那狗畜生还没死！”黎妙咬牙切齿，“这些警察太没用了，我告诉他们这么多次信息，都能被他跑掉，早知道让丰哥他们自己去抓了！”

    “那是个毒贩，一个亡命之徒，你让你的保镖去追他？心赔了夫人又折兵。”乔芙摇了摇头。

    “我、我可不是为你！我就是看这种欺负孩子的人渣不满，才仗义执言的！”

    黎妙比乔芙一岁，今年刚刚17，她家里家大业大，军方政界都有关系，两人时候前后脚出道，常常被拿来比较，但不幸的是，无论是人气还是资源，黎妙永远被乔芙压了一头，但她脾气拧的很，不让自己的家人出手，要凭自己的实力赢过她。

    后来有一次，黎妙的爷爷心疼孙女，出手抢了一次乔芙的资源，黎妙以为这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没少在乔芙面前嘚瑟。

    黎妙爷爷没想到这女娃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之后的时间里把自己孙女压的抬不起头。

    他还想出手还击时，被黎妙发现制止了。

    两个孩子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其实平时关系还可以的两人，从那日起关系忽然恶化了起来，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

    在之后的三年内，临江省和江淮市的大批公安部门或是政府部门的高层纷纷落马，不多久，乔一恒也事发跑路了。

    “剩下的日子，你就住在婉仪派了？”乔芙问。

    “你是不是想邀请本姐去修罗殿呀，咱们阵营不一样，我才不去。”黎妙娇俏地撅了噘嘴。

    “那你就回去吧，不用送了，我们这就离开了。”

    “谁、谁要送你了，我们是要出谷买东西好不好，自作多情。”黎妙翻了一个白眼大声地。

    于镜忽然掩嘴偷笑了一声，他想起了这幅模样在哪里见过了。

    ——果然如同乔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啊，哈哈。

    “好、好，你的都对。”乔芙挑了挑嘴角，她上了马车背朝着她挥了挥手，“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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