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冷玉本没想哭,可第一次被人抱进怀里,不掺杂任何功利心的温柔让她溃不成军。
鹰隼满身血和着眼泪坐在地上,柳山嵩蹲在地上给他包扎,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见冷玉衣裳还算整齐,鹰隼破涕为笑,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着怀清真人发怔。
柳山嵩手上故意一用力,酸不溜秋的戏谑道:“你你是冷道友的亲兄长,妹妹被救你为什么不高兴?”
鹰隼收回视线,默默埋下头:“开……开心。”
见鹰隼脸色苍白,冷玉下意识想下来自己走,但怀清真人仍旧抱着她不放:“你亲哥那身板护不住你,乖乖回归元派解释你白日都干了些什么。”
柳山嵩盛情邀请鹰隼一同去归元派,鹰隼苍白着脸摇摇头,只求跟冷玉句话就走。
怀清真人便放下冷玉,和柳家两兄妹暂时退避。
鹰隼向来不喜欢与正道诸人亲近,紧张地看那三人退出房舍,急忙蹲在鹰犬的尸体旁边搜寻,在他腰间取出红色的药丸,用衣裳擦了擦才大松一口气,珍之重之的交给冷玉:“还干净着,玉儿别嫌弃。”
冷玉讷讷地接过鹰隼的好意:“是怀清真人正面斩杀鹰犬,他的眼睛没记录到我,之后怎么办?”
鹰隼叹了口气:“怀清那厮对你不错,你可以暂时求他庇佑……只要玉儿别忘记我。”
手臂被魔气腐蚀的伤处火辣辣的疼,连带手中那颗药丸都沉重不少,冷玉皱皱眉:“那你呢?”
“我没事,只是鹰犬向来会讨好魔尊,那边……也不知道会派谁来追查这件事,但玉儿放心,有我在必然不会再次祸及到你,归元派还算是个好地方,你要好好活着。”
鹰隼完,急切收拾鹰犬死不瞑目的头颅,示意冷玉赶快走,莫让寻着味儿来的影魔抓到。
一直到归元派。
柳山烟一路哼哼着想和冷玉话,又被柳山嵩拦住。
怀清真人注意到她面色苍白:“你伤口很严重,需要去找阳朔道君吗?”
阳朔道君就是那位九山之上的老头儿,冷玉只见过他一回,跟怀清真人谈话间一直暗示她跟魔域脱不了关系。
老头儿眼神精光散射,若是问起为何伤口全由魔气侵蚀,以冷玉这点阅历应该糊弄不过,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她吸了口气,还算轻松道:“没事,我自己来。”
停在怀清真人峰下,柳山烟抱着剑哼了声:“外门弟子有自己的住处,山下也不是没有医修,你怎么也要跟着薛家哥哥走?”
“……”本来还想把道童的尸体扛去交给宗门,冷玉懒得与他攀扯,就此住,“还未成婚就一口一个哥哥跟在后边,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也好不到哪去。”
“你!”柳山烟跳起来就想取鞭子,又被自家兄长按住,“我妹妹还,不懂人情世故,冷道友别太放在心上。”
冷玉表示理解:“不会话,年纪还来得及纠正,倒不如有空带她去看看脑子。”
柳山烟被他哥捂住嘴巴,恶狠狠瞪向冷玉,嘴里呜呜。
怀清真人被还能讲笑话的冷玉逗笑,知道她没被吓狠后放松片刻,看都没看柳山烟,只对柳山嵩道:“那就此别过柳道友,玉儿,随我回山解释今天的事。”
他扇子一扬,覆在冷玉头上:“不是要给本君做药膳鸡么,赶紧随我上山。”
东方乌踟蹰地走过来,先给怀清真人行礼,起身心翼翼看了看冷玉道:“师尊不必上山了,掌门要见冷道友,请您同去。”
怀清真人问:“发生何事?”
“师尊发现道童的尸体去寻冷道友后,茜桃师妹已经将事情报给掌门。”东方乌不自在地搓着手,仔细斟酌词句,“经医修查验,道童子死亡时间与冷道友出门相吻合。”
该来的终于躲不过,不是被怀清真人逼问,就是被宗门盘查,都没有什么实质区别。
冷玉沉默半晌问:“那茶水呢,有人动过吗?”
“茶都被尸体熏臭了,谁也没喝。”东方乌摇摇头,注视她的目光逐渐同情,“茜桃师妹茶水肯定有问题,直接端走了托盘,此事全部交给掌门定夺。”
掌门峰上庄严肃穆,一路值守弟子矜然肃立,冷玉默默跟在怀清真人后边,听他悠悠道:“无妨,掌门乃我师兄,不会对你怎么样。”
倒不是受罚的问题,冷玉只关心一件事:“我杀了您的道童,您为什么不生气?”
怀清真人只是笑:“到时候你便知道。”
掌门主殿一般弟子可进不去,除却内门精英,还有冷玉这种需要长老会审的法外狂徒。
除却冷玉一个也不认得的十三长老,还有九山之上的老头儿捻着胡须坐在正位,掌门替老者添茶:“阳朔师叔,怀清到了。”
正殿早为怀清真人留有一席空位,老头儿老神神在在地睁眼:“来了便坐,还要老朽请你不成。”
道童的尸体和脑袋整整齐齐摆在地面中央,用白布罩住全身,给可怜孩子留有最后一份体面。
怀清真人座下唯一的女弟子,时常与冷玉过不去的师妹站在掌门背后,指着冷玉道:“就是她与魔族奸细勾结,妄图在茶水中下药戕害师尊,采茶道童抵死不从,便被她狠心杀害。”
罢便呈上冷玉白日泡好的茶托盘:“掌门请看,此茶含有萃取多次的幻神粉末,无色无味含有剧毒,此毒惑人心智,长久服用则会腐蚀五脏,体衰而亡。”
老头儿咳嗽几声,拿过自带药箱的银针再次查验,只见银针刚刚入水便乍然发紫,再由紫转黑,发出被腐蚀的滋啦声。
看热闹的长老们纷纷变色:
“魔域竟有见效如此之快的毒物,正道危矣!”
“我当时就劝过掌门,给怀清找什么灵气契合的炉鼎治病,万一有人趁虚而入可怎么办,这下好了,不听劝吃大亏。”
“这丫头看着美貌伶俐,心肠怎会歹毒如斯?”
“不过那尸体切口还挺整齐,快准狠一击击杀,这姑娘是个练刀的好苗子。”
怀清真人拿过长针看看腐蚀成孔的针尖,很有意思地笑了笑。
掌门一拍桌案:“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
“……”冷玉佩服道,“茜桃师妹为了陷害我与魔族勾结,鬼话编得还挺有逻辑。”
她挺直脊梁,一字一句驳斥:“今日柳家兄妹来访怀清峰,我泡茶时只有柳山烟在场,师妹从何而知是我杀了人?”
“当时诸人离茶房不远,柳山嵩乃元婴修为,真人更是即将冲击化神五重境,他俩都没察觉,您又是怎么推导出我杀人的全部细节?”
茜桃涨红脸,不自然后退几步,躲在怀清真人身后:“你进了茶房便消失不见,师尊等茶不来,这才进去看你已失踪,而道童尸体被人包后扔在草丛……除了你还能有谁?”
冷玉咄咄逼人:“弟子修为低微且有自知之明,进入归元派只因巧合,己身并无与内门争夺资源的能力,茜桃师妹大可不必为一己私利血口喷人。”
掌门断她俩:“冷玉,怎么解释只有你一人进入茶房,那道童同时毙命却无人察觉?”
话题终于回到她想要回答的地方,冷玉闭了闭眼,从八宝袋中掏出封印影魔的净瓶:“能进入内门的弟子皆有魂灯,人死则灯灭,道童被影魔夺舍后灵魂消亡,不信可以去命魂塔查看其魂灯何时熄灭。”
老头儿手里盘着核桃,乐呵呵笑道:“老朽的弟子去魂塔传信回来,这道童命魂灯的确早已熄灭,不过位置偏僻,一时无人察觉罢了。
怀清真人慢条斯理问:“何时熄灭?”
老头儿慢悠悠开口:“算起来,大抵是这丫头拜入归元派的时日。”
归元派弟子上万,内门弟子的命魂灯大都在命魂塔高层专人看守,定时查看魂火,而这些道童则在地下,数量庞大,一时不被察觉也正常。
可冷玉入门五个月还没发现,时机过分巧合,这就有点不过去了。
掌门脸色有点不好看:“影魔?”
将影魔呈给掌门,冷玉解释道:“影魔以魂魄为食,蚕食道童灵魂后便夺舍监视怀清真人,身体死亡不会引起灵气波动,自然不易被察觉,弟子的父母生前在魔域混沌之地有门路,故而得知是魔尊饲养炼化的眼线,所以先下手为强。”
老头儿盘核桃的手停下:“怪不得老朽见过丫头在那边卖魔域出产的药材。”
冷玉恳切道:“但爹娘在我幼时被魔所杀,我只好来到修真界,一边修炼一边寻找仇人。”
怀清真人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惨,好心为本君除去眼线反被误会,也是某人有眼无珠错怪你了。”
自从被掌门骗去青楼一回,怀清真人便不怎么待见他,起话来阴阳怪气。
掌门尴尬地一摸鼻子:“既然错怪了一片赤诚之心,冷友想要什么补偿?”
怀清真人对掌门道:“凡有弟子击杀邪祟宗门皆有专项奖赏,这孩子手头困窘,该拿一等赏金。”
掌门点点头:“这是自然。”
冷玉又道:“挑事者该重罚,否则看不惯同门随口污蔑的习气成风,天下第一大派的清誉何在?”
茜桃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争辩:“可弟子也是担忧师尊,谁知事情这般复杂!”
冷玉讥诮道:“多无益,茜桃师妹莫不是想仗背靠家族逃避责罚?”
怀清真人单手撑住下巴,一副看戏情态对身旁唯一的女道君道:“秋云真人,管管你家茜桃。”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