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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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很是不好。”桃回道。“原先还得宠,但自从秦府与临安公主府又热络起来,咱们大人对夫人的态度也跟着水涨船高,原先大人每旬有七八日宿在荣姨娘那,现在能陪着用顿晚膳便是不错的。不过,这两日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祥儿已经去问了。”

    “那咱们等等便是。”秦瑾瑶坐在书案前继续写话本。写话本用纸极多,原本还担心被何氏发现,但如今日日要去明德馆念书,倒是方便多了。

    “姑娘这一本写的是什么?”桃一边研墨一边轻声问道。

    秦瑾瑶稍稍顿笔,随后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三个娟秀清丽的字。

    “梁祝?”桃不明白。

    秦瑾瑶笑道:“二人是在书院认识的,所以是梁祝。”

    “噢……”桃似乎明白过来,连连点头,而后继续认真地研墨,不再吭声扰秦瑾瑶。

    等到写了半个时辰,桃上前为秦瑾瑶轻轻揉捏着手腕,才听见祥儿推门进来的声音,而后凑到秦瑾瑶身边,低声道:“姑娘,荣姨娘病了。”

    “荣姨娘年纪轻轻,怎么会生病?”

    “真是病了,奴婢亲眼看见的,荣姨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方才我与她话的功夫,她用手轻轻那么一顺,便掉了一大把。现下头皮瞧着很不好看呢。”祥儿捂着胸口,显然是吓坏了。

    “你呢?”秦瑾瑶看向桃。

    “女子容貌最为重要,我想荣姨娘不是得了病,而是被人害了。”

    “没错。何氏若是容人之辈,府里不会只有一个姨娘。此事一定与她有莫大的干系。”秦瑾瑶放下手里的笔,看向祥儿道:“荣姨娘怎么?”

    “荣姨娘慌得跟什么似的,早就没了主意。不过她倒是,要是姑娘能找到神医帮她治病,她往后一定掏心掏肺地向着姑娘。”

    “掏心掏肺?她当初就是这么跟我得,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除了跟咱们这要银子,她可什么忙都没帮上。就连这两回姑娘挨何氏的骂,她都在旁边看热闹。”桃急赤白脸道。

    “桃。”秦瑾瑶断了她,随后稍加沉吟道:“但这件事我必须要帮她一把。何氏与苏媚都不是咱们的人,若再失了荣姨娘,咱们便彻底查不出当年的事了。”

    “那咱们怎么做?”桃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秦瑾瑶的念头。她相信自己家的姑娘从没错过。

    “你们记不记得,荣姨娘身边有几位丫鬟?”

    祥儿先回答道:“姑娘,荣姨娘身边共有两个大丫鬟,一个丫鬟,还有一位婆子。这四个人我都是认识的,都是何氏身边的姑姑手底下的人。姑娘若是从她们入手怕是有些难,她们自都是何氏的人,恐怕不是银子能撬开的嘴。”

    秦瑾瑶颔首,娇艳的面庞上灵气闪动。“我知道了。你记着我接下来的话,找机会原封不动地转告荣姨娘,让她照做。之后的事,交给我来办便是。”

    “好。”桃点了点头。

    次日去明德馆。这几日以来,秦月瑶似乎是被何氏嘱咐了什么,一直消停得很。而赵晚宁则一直是顶着乌黑的眼圈来上学的,也不知是因为抄写明德二字累着了,还是因为名誉受损而伤心过度,以致失眠,总之神色憔悴极了。

    而崔书宁此刻也已经知道了这二人跟秦瑾瑶过不去,因此也不爱与二人为伍,只是拉着秦瑾瑶议论话本。

    似乎秦瑾瑶读的话本比她们更细,每每都能发现许多她们没发现的细节,这让她们惊喜连连,也更爱跟秦瑾瑶话。

    第一堂课照例是赵钦讲学,第二堂课却不固定,琴棋书画之类的师傅一人一节。今日恰好是琴艺。秦瑾瑶因为琴艺一般,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琴艺师傅似乎也发现了秦瑾瑶这个宝藏学生,每次有问题都要叫她答一下。“瑾瑶,你,咱们大厉都有什么乐器?”

    几位贵女照例是一头雾水,然后发出阵阵累似“这题真难”的感叹。

    秦瑾瑶却举重若轻,白皙的面孔上淡然惊艳。“大厉乐器分金、石、土、革、木、竹、匏七大类。其中金有钟,石有磬,土有埙,革有鼓,丝有琴,木有柷……”

    一席话得琴艺师傅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你再,胡夷之乐有哪些?”

    秦瑾瑶稍加思索道:“学生只知琵琶、箜篌与羌笛。”

    “没错,没错。”

    “师傅,我也知道!”后头忽然传来秦月瑶的声音,让琴艺师傅一怔。

    “你也吧。”

    秦月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道;“还有诗琴。”

    “你竟知道诗琴?”琴艺师傅连连颔首。“不错,不错,不亏是秦大人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有见识的。”

    秦月瑶难得被夸奖,脸色十分兴奋道:“师傅,我听清雅斋中寒漠国中的皇子最会弹奏诗琴。不如您把他叫过来,我们也好一道学一学?”

    “你叫他来做什么?”赵晚宁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薄唇轻抿。

    “一会你就知道了。”秦月瑶的耳根上绯红一片,圆润的脸蛋上低眉垂眼。赵晚宁不解,但她能感觉得到,在场少女们的神色都不太好。

    “这,这似有不妥。”琴艺师傅耳根子最软,一向从不驳斥学生,也不会拒绝旁人。秦月瑶看准了这一点,娇嗔道:“虽男女有别,但有师傅您在,我们也只是学琴罢了。都寒漠国琴艺极佳,若能闻得一回,想必对我们的琴艺也有所帮助。”

    着,她推了推身边的赵晚宁。赵晚宁这几日刚听过家中母亲的责骂,心里一时犹豫,但想到若是得罪了秦月瑶,自己在明德馆恐怕再无朋友,只好也附和道:“是啊,师傅,我们听听又何妨。诗琴难得,一定有与咱们大厉乐器不同的地方。”

    “也好,也好。”琴艺师傅沉吟片刻,便答应下来。

    崔书宁几人没开口,厉盈盈忙着看话本,秦瑾瑶想看看秦月瑶卖得什么关子,于是都没反驳。很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浓郁的金发之下,男子棱角鲜明,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雪白的肌肤上似有光泽流动。最难得是健硕横阔的胸膛,将身上紫色的衣衫撑得十分挺括。

    不得不承认,寒漠国的皇子高弼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沉迷话本的厉盈盈,此刻的目光也被他完全吸引住。

    “高弼,叫你来是因为方才讲学时刚好到诗琴,不知你可带在身边?”琴艺师傅问道。

    高弼点点头,深邃的目光扫了殿内众人一眼,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等到取来诗琴,众人才知道原来的确与大厉的乐器不同。诗琴与眼前的高弼如出一辙,线条流畅,优雅迷人,抚之悠扬悦耳。

    等到高弼修长的手拨上琴弦,乐声便如溪水倾泻而出。

    外头竹鸣悠悠,高弼坐在窗下,轻拢慢捻,手指灵活如舞,几近完美的轮廓上,轻闭的双眸引人遐思。

    诗琴传情,秦瑾瑶却没有如旁人一般沉浸在琴声中,而是莫名想起顾修延。清赵夫子讲学,无意起顾修延,人都摄政王心如寒石,甚至可以路遇将死之人而不救,然而旁人不知道,死的那人其实是敌国的奸细,整整害死了一个村的百姓。

    又旁人都畏惧摄政王,是因为摄政王杀人如麻,甚至敢血溅金銮。但实际上,顾修延所杀的是贪赃了十万两赈灾银的贪官。

    “若无摄政王,只怕大厉早已是群臣狗苟蝇营的局面了。”赵钦长叹道。秦瑾瑶本想继续追问,但赵钦却自知失言,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多。

    等到秦瑾瑶回神,高弼的琴声也已终了。他的双手止住琴弦的震动,给众人一张阳光倜傥的笑脸。

    殿内的少女个个端庄自持,最多不过用左手在右手上轻拍几下以示夸赞,唯有秦月瑶一张脸几乎红得如水蜜桃一般。

    高弼显然也感受到秦月瑶对自己青睐有加,用右手按在胸前,冲着秦月瑶轻轻问了一礼。

    秦月瑶如遭雷击,脸蛋唰地一下更红了,心也突突剧烈跳动起来。

    “他在看你,他在看你!”赵晚宁惊呼道。

    秦月瑶羞赧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好了,这堂课就到这里。高弼啊,你也辛苦了,随我一同去用午膳吧。”琴艺师傅很快带走了高弼。

    临了,高弼深情似水的双眸也没忘瞧上秦月瑶一眼。

    赵晚宁心里有些酸。虽然她瞧不上寒漠国的人,但高弼这幅模样实在是少女的心头好,她撇了撇嘴,挤着秦月瑶的胳膊道:“你,你到底为何叫他过来?”

    听见赵晚宁有此一问,原本正要散去的众人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似乎都想听一耳朵。

    秦月瑶的眉眼弯弯,脸颊绯红道;“昨儿在竹林遇上他,他他想弹诗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