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众人屏息凝神,后花园一时鸦雀无声。
然后,便瞧见陈太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到底是积年的太医,反应极快,当即笑呵呵道:“这倒是可惜了,我年纪老迈,记不得人名了。不过若是侯夫人的亲戚嘛,那自然得高嫁才是。”
在场的夫人个个人精,谁听不出来陈太医是在暗示什么。大伙看向何氏的眼神顿时便有些鄙夷了。
无论何氏知不知道这事,都是她这个做嫡母的不是。若是知道,那便是故意坑害原配之女。若是不知道,那便是不察之罪。
“姑娘。”桃推了推秦瑾瑶,秦瑾瑶依旧佯装哄孩子,但旁边的动静可是一点没落下。此刻,她的眼里尽是笑意。
“姐姐好运气。”寄云低声,眉眼亦是舒展的。
是运气吗?秦瑾瑶暗想。
所有的夫人都瞧着,何氏的手紧紧撑在椅子旁的桌案上,她轻咬朱唇,汗珠从鬓角
渗出来。
谁能想到,这陈太医分明是入府看病的,结果却在这讲起了故事。而且恰好讲的还是她秦家新女婿的故事。
何氏的第一反应是秦瑾瑶安排的,然而细细想去,那陈太医岂是她能指使得动的。何氏心里又急又怒,不知是谁暗害了自己,又见众人的眼光都不善,不敢再多想,只能赔笑道:“陈太医辛苦了,劳烦前头吃席吧。”
“哈哈,好,好。”陈太医丝毫不知自己惹了祸事,大大方方地拎着药箱走出了花园。毕竟是皇上的人,谁也不敢动的。
借着这会功夫,何氏的脑子转了又转,知道今日这事是不能遮掩过去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不怕姐妹们笑话,这一回,可是多亏了陈太医了。”
借着,何氏的帕子连连点在脸上,眼圈红得如晒伤一般,连连呼唤秦瑾瑶的名字。秦瑾瑶不愿陪她做戏,早在她开始抹眼泪的时候就出了园子。反而是曼瑶此刻凑过去,连连哄了半晌。
众人见何氏这幅样子,倒是散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反而升起几分同情来。连连安慰起了何氏,何氏这才放下心来,哭的更厉害。
然而宣安侯夫人到底不放心,趁着众人话的间隙,看向何氏道:“夫人这回不会再让瑾瑶嫁给那江侍卫了吧。”
宣安侯夫人心想自己必须要让何氏当众给个准话才行。要不然,以何氏的性子,真不定做出什么事来,没准就陈太医记错人了呢。
何氏心中暗恨宣安侯夫人,但大伙都看着,她只好硬硬道:“那是自然的,瑾瑶肯定不能嫁给这样的人了。这婚事,就做罢了,一会我便去告诉我家老爷。哎,可怜老爷生辰之日,竟要听见这样的噩耗……”
何氏又哭了起来。宣安侯夫人撇撇嘴,叫过寄云低声道;“去,找采芷告诉侯爷,就后院闹开了,让侯爷他们别吃了,把秦老爷带来,这么大个事,还过什么生辰。”
“母亲,这样不好吧。”寄云蹙眉道。
“有这么一回事,虽没嫁过去,但到底影响瑾瑶的名声了啊。那女儿的名声都受辱了,当爹的有什么脸过生辰。去,只管去。”
“母亲,你就仗着父亲宠你吧。”寄云吐了吐舌头,但心里到底惦记着秦瑾瑶,终于还是扭头去找采芷。
前头的秦怀德听后院有事,果然匆忙赶来。而后听这样的消息,指着何氏的鼻子还没等话,便气晕了过去。
何氏妈呀一声哭出来。
整个生辰宴,算是办得丢尽了人。
秦瑾瑶并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事。此时,她想着方才花园里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陈大人,果真是个人物。”
“还是姑娘福气大,命好。”桃也喜气洋洋道。她才不想让姑娘嫁给那个什么江侍卫。“这回我看何氏还怎么张狂。老爷指不定怎么生他的气呢。”
“那倒也未必。你瞧她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的样子,便知道她如今也学得聪明了。”
“那姑娘你就去告诉老爷,就何氏是故意的。这样老爷才会生气,才会重重地罚她。”桃咬牙切齿道。
“若是这法子有用,刚才我就不会容她如此做戏了。这件事咱们没有证据,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我不用嫁给那江侍卫,这已是咱们今日的意外之喜了。”秦瑾瑶笑道。
“是啊。谁能想到那江侍卫是个这样的人啊。”
“方才走的时候,似乎姨母还在替我话。哎,姨母这人呐,为了我真是彻底把何氏得罪透了。过两日安生了,咱们好好瞧瞧姨母,陪她话。”
“是。对了,姑娘,这两日温公子去了咱们染墨坊,问丹娘您的书是从谁印的,丹娘没,温公子就在那了一堆恐吓威胁的话。”
“下次让丹娘直便是。丹娘不,温公子也能自己查到。这件事,我自然有应对之法,你放心便是。”
桃一脸仰慕地看向秦瑾瑶。她最喜欢的便是看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
秦府里果然闹了几日,不过最后似乎仍然是秦怀德妥协了,相信了何氏所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辞。但二人似乎关系又不复从前恩爱,秦怀德屡屡宿在苏姨娘和荣姨娘的屋里。
趁着何氏满心修复与秦怀德的关系,秦瑾瑶去找了回苏媚。
当那副美人图在苏媚面前缓缓展开时,苏媚顿时像是被惊走了魂魄一般,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你是在哪里拿到的?”苏媚记得关于四美人的画总共有四幅,几乎都被自己想法子损毁了,不知为何又多了这一幅。
“这幅画里既然有你,那你必定知晓当年我母亲之死得始末。毕竟,是四美人在府的时候,我母亲才撒手人寰的。”
“与,与我无干……”苏媚下意识辩驳道。
对于这一点,秦瑾瑶倒也有几分相信。“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媚的双手捂住脸,指尖轻轻插入发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这件事与我无关。”
“外祖母,母亲虽然产后虚弱,但身子一向都是好的,不会猝然病死。那时候,何氏又没有入府,只能是四美人动手。可我不明白,四美人为什么要动手?她们不过是以丫鬟身份入府,即便动手诛杀了当家主母,也绝成不了主子。”
苏媚没有开口,双眸无力地看向地面。
秦瑾瑶继续道:“苏姨娘,我只是一个想要真相的人。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不会对你动手,我也不会让你去做证人指摘谁,我从你这,只想要一个真相。”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苏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曼瑶那孩子是不是跟你了什么?”
“曼瑶是个好孩子。”秦瑾瑶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何氏的人,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曼瑶。你放心,我不会逼你。我会向你证明,何氏能给曼瑶的,我也能给她,而且更好。”
完,秦瑾瑶把贵儿的身契放在了桌上,退给苏媚。“这是我为曼瑶做得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让她进明德馆。至于第三件,是为她找个好人家。这三件事做完,我真心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真相。桃。”
桃颔首,轻轻从苏媚胳膊下头把那幅四美人图挪了出来,而后心翼翼卷好,与秦瑾瑶离开。
曼瑶这才从屏风后头出来,瞧着贵儿的身契,抬眸道:“娘亲,你真的不能帮帮瑾瑶姐姐吗?你真的知道她想要的真相吗?”
“娘亲什么都不知道。”苏媚垂着头,无精采叹道。
“娘亲。”曼瑶将手放在苏媚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娘亲不要忧思过度。在女儿眼里,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次日,秦瑾瑶去找了夫子赵钦。她之所以能跟苏媚放下话来,自己可以让曼瑶进明德馆,也是因为夫子之前提到过,进明德馆不是没有路子。若是银子充足,是很好办的事。
恰好,她手里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赵钦听秦瑾瑶为此事而来,蹙眉思索了一会,方才道:“起这件事来,哎,坐吧,我与你细便是。”
“咱们明德馆建立之初,摄政王大人便下了令儿,富商贵胄若想把自己的孩子或亲戚送到明德馆也不是不可,但须得捐一万两银子建设慈幼局。哎,摄政王大人本是一片好意,然而,一来,能拿出一万两现银给子嗣读书的人并不多。二来,那些真的能拿出这一万两银子的人,都更愿意拿这笔银子去讨好那些皇亲国戚,有些皇亲家中无子,但又有进明德馆的资格,所以便趁机敛财。”
“捐给慈幼局也可入明德馆,为何一定要走皇亲国戚的门路?”秦瑾瑶不理解。
赵钦嗤笑一声,叹道:“傻孩子。往那些皇亲国戚的身上花银子,往后便多了一条路,那是结交权贵。给慈幼局的人捐银子,有什么用?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