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无论对谁而言,摄政王发火都不是件好应对的事。
此刻,寇辰平端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是,是因为督书局的事?”
“是。”厮做实了他的猜测,寇辰平刚站起来的身体此刻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
温子然蹙眉,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个凶神恶煞的摄政王,心里也是一阵胆寒,强自镇定催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咱们的人也不清楚,后来还是摄政王身边的白管事特意给郭大人解释,咱们的人才听了一耳朵。听是因为摄政王大人之前从染墨坊买过不少书,回去发现缺了一本,便特意去染墨坊补齐,结果发现染墨坊竟然被封了,摄政王大人找不到书看,自然大发雷霆。”
“书?什么书那么重要?”
“的也没记住,只听是什么洗衣裳的姑娘……”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寇辰平刚要骂人,便见温子然在旁边咬牙道:“是《浣女传》,是春禾的《浣女传》。”
“对对对。”厮连忙点头。“就是这本书,听摄政王大人看了上卷,结果找不到下卷可看,一时气急了,叫人扯了染墨坊的封条不,还命大人即刻前去找郭颂郭大人前去回话。”
“什么?”寇辰平吓得摔了手里的酒杯,一股血气涌上心头。
“我干了什么?我把摄政王大人看书的书坊给禁了……完了,完了,我的脑袋保不住了,彻底保不住了……”寇辰平几乎带着哭腔。
“寇大人,眼下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赶紧想些补救之法。”
“还有什么法子!都怪你,你非什么染墨坊的春禾抢了你的风头,要我出来帮忙!”寇辰平指着温子然的鼻子骂道。
温子然咬牙忍过,看向寇辰平道:“寇大人眼下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想法子补救么!”
“还有什么法子。没法子,得罪过摄政王的人,哪个有好下场。”寇辰平面容刚俊,然而却战战兢兢如同老鼠一般。
“大人此刻必须要咬牙挺住。无论摄政王大人如何逼问,都要咬死春禾的书涉及灵武之乱,这便是议论朝政的大罪。陛下命摄政王禁书,查的不正是此事么。陛下是按皇命办事,您有什么可怕的。”
“是,是,眼下看也只能如此了。对,对,我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办事的。”然而话如此,寇辰平依然抖若筛糠。谁能想到,一家的书坊,竟是摄政王经常光顾的。
早知如此,死他也不敢查封染墨坊。
寇辰平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边二人心惊胆战,另一边的顾修延却正坐在书房里等郭颂回话。旁边,白管事一边给菖蒲子浇水,一边叹道:“秦姑娘也真是的,受了好大的委屈,也不过来跟老奴一声。你这事要是让老奴知道了,怎会轻易让那染墨坊被封。”
“若是求人,她便不叫秦瑾瑶了。”顾修延语气淡淡,但眼里却有光彩。
“不过似乎姑娘也没闲着,将自己的话本都放在茶楼去讲了。茶楼讲书,可是不归督书管的。姑娘真是聪慧,如今那茶楼里都讲得是姑娘的话本,又只讲一半,大伙岂不是更想淘弄一本姑娘的书看么。如此看来,只怕姑娘这书,越禁卖得越好。”
顾修延唇边的笑意越发浓。
白管事也嘿嘿一笑道:“不过话回来,这寇辰平也有些不过去,他也算是郭颂手底下的人,难道不知那养济院是染墨坊捐的。人家秦姑娘不愿声张,可这不代表咱们当官的能不领情啊。刚给百姓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便给人家的书坊封了,这是何道理。”
“寇辰平的乌纱帽戴腻了。”顾修延懒懒把刚翻过的折子扔到一边。
“寇辰平当年是凭着临安一句话上位,这么多年虽尸位素餐,但至少禹州的书市还算稳定,因此大人您对他也算不错了。可如今这事办得,既乱了书市,又寒了百姓的心,还留着他做什么。”
“只怕是官商勾结,他的背后还有人指使。”
“郭大人办事爽利,如今已经在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此刻寇辰平还在游船上作乐,与他一起的便是凌月阁背后的主子温子然。岸上已经布置了咱们的人,只要二人上岸,立刻就能扣下。”
着话,郭颂也走进门来,进门跪道:“大人,寇辰平身边的督书局官员已招供。是凌月阁温子然求寇辰平做主禁了春禾的书,以让温子然留在榜首之位。寇辰平的府中微臣也派人查过,共查出赃银三万余两,都是每月温子然相送。”
“极好。”顾修延毫不犹豫冷声道。“传令下去,寇辰平充军,查封凌月阁,温子然杖四十。”
“这,是不是太重……”郭颂的话没等完,便看见白管事冲自己连连摇头,他赶紧改了口风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完,他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直到白管事送郭颂出门,郭颂才奓着胆子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生气?虽寇辰平可恨,但也不至于充军。”
白管事笑笑,“凌月阁凌霸书市多年,压得无数书坊不得出头,温子然的话本又低俗无用,这些不都是拜寇辰平所赐么。官商勾结,这是大忌。”
“是啊,是啊。”郭颂点头道。“实在话,这事也是我糊涂,竟不知道那染墨坊被查封的事。这秦姑娘为了咱们大厉的养济院付出了多少心血,若是真彻底查封染墨坊,那咱们不都成了笑柄么。”
“正是这个理儿。”白管事点头赞道。“对了,这一回秦姑娘受了好大的委屈,还望郭大人照看一二。既然那凌月阁已查封,不如索性易主。我瞧着,染墨坊的名字就极好。”
“下官明白。只要秦姑娘能拿得出银钱,自然先可这秦姑娘。”按照律例,凡被查封的商铺,是可由官府低价出售的。既然这事秦瑾瑶受了委屈,那郭颂也愿意还她个人情。
温子然是眼睁睁地看着凌月阁的牌匾被换成了染墨坊三个大字。被了四十大板的他本不想去,但郭颂特意派人来送消息,凌月阁还有一些旧书,掌柜不敢处置,就交由温子然拿回去。
于是,温子然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六年的凌月阁换成了染墨坊三个字。秦瑾瑶没出面,丹娘便以大掌柜的身份站在柜前,笑呵呵地看着温子然,人家也不开口,反倒把温子然一肚子狡辩的话都憋了回去。
温子然被杖四十的消息传开后,几乎所有戏班子都不再求他写戏折子,而原来帮忙印书的书局也借口要暂停印书为由,不再给温子然出书。
而那些曾叫嚣着要永远追随温子然的少女,此刻也早已投向春禾的话本。
大厉官府一直公正,若是官府能定一个人的罪,那一定是证据确凿。怪不得这些日子她们都买不到春禾的书,原来是因为被温子然想法子禁了。
这等奸商,不配为她们的意中人。
温子然看着染墨坊门前的大红纸,上面赫然写着这个月卖到前三的几本书,上面都是春禾的名字。
正如白管事所,秦瑾瑶的书在被禁了一段时日之后,人们非但没有遗忘她的书,反而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温子然紧紧捏着手里无处可印的话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从万人敬仰的禹州第一写手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那个叫春禾的人,灵州传来消息,是个丫鬟一直与她们交接。那丫鬟有些武功,连跟踪的人都能甩掉。
这么,春禾是位女子?
正在温子然想再找丹娘问个究竟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就是他!”
周秀才一声大喝,顿时有一群老人团团围住了温子然。温子然身边的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老头们挤到了一边。
“来人,来人。”温子然的脸惊慌不已,连忙高声呼叫。
然而厮早已被远远隔开,有心上前救人,又不敢伸手拉扯那些摇摇欲坠的老人,只好想法子一点点往温子然的身边蹭。
而此刻,周秀才掐着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众多老人的彼此搀扶下,指着温子然的鼻子问道:“听是你在暗中搞鬼,想法子让姓寇的官员查封了染墨坊?”
温子然面若美玉,然而此刻却被周秀才的唾沫弄得满脸扭曲,他连连摆手道:“此事与我无干,与我无干。”
“与你无干?你个乳臭未干的杂毛子,自己写不出好话本,就来查封别人的话本,你怎么豁得出去脸?”一位老头掐腰骂道。
“就是。听你还月月给姓寇的行贿?就为了让他把那些不服从你管教的写手全都查封?”
“不光如此呢。听你还买别人的书装成自己的书去卖?”
“呸,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凌月阁丢了也活该,就应该让染墨坊好好收拾收拾你。”
温子然被怼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们是拿了染墨坊的银子来羞辱我的么?”
“呸。拿银子?咱们才不是那种人,咱们是因为染墨坊出了一万两银子建了养济院,才愿意帮染墨坊话。染墨坊跟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商人不一样!”
“一万两?”温子然有些不敢相信。的染墨坊,竟然出了一万两银子建养济院?原来近来备受赞誉的养济院竟然是染墨坊所捐。
“走走走,咱们不跟这种人计较。”周秀才发够了脾气,带头领着众人回到养济院去。他们虽身体不好,但也不愿意吃白饭,如今有力气的便在养济院的院子里种些蔬菜,没力气的便帮染墨坊主动卖卖书,生活比从前好多了。
今日出来教训温子然,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而温子然拖着红肿的屁股当街被骂的消息很快传开。原本还坚定支持温子然的很多少女都觉得丢人,再也不愿意搭理温子然。
温子然气得简直要吐血。
秦瑾瑶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温子然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