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酒过三巡,众人愈发赞叹秦月瑶如今的权势地位。今日这席上的菜,几乎全都出自东坡楼的厨子之手,五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东坡楼,一道菜就是三两银子。
今日这宴席,只怕要数千两了。
秦月瑶坐在上首,脸色的笑意越来越浓。“今日是我的生辰,蒙姐妹们都过来捧场,我既身为寒漠皇后,到这就是客人。哪有客人不送些见面礼的道理,所以今日,我也给姐妹们备了一份薄礼。”
接着,便有几位寒漠的宫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托盘,正中放着一个的黄铜盒子。寒漠缺金,又没有玉器瓷器,自然只能用铜。
“这,这不会是寒漠最有名的香料,幽寒香吧?”似乎闻到轻微的香气,一位名唤宋婉玉的贵女忽然抚掌道。
秦月瑶咯咯一笑。“正是呢。此香是寒漠最值钱的宝贝也不为过,一盒便值黄金百两。幽寒香闻起来香气幽微清冽,既能安神,又能让人心生愉悦。而且只要轻轻拈上一点,就足以用上一月。最重要的是,此香怡情悦心,久闻不厌。”
“月孤娘娘出手也太大方了吧。”宋婉玉双手接过那一盒幽寒香,喜笑颜开道。
“这算什么,寒漠富贵,不差你们这一点半点。”秦月瑶笑道。
厉盈盈接过那幽寒香,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原本紧蹙的眉毛散开,轻声道:“还真是好东西,怪不得价值百金。”
“是啊,我也从来没闻过如此好闻的香。”孟锦悦叹道。“你,是不是咱们真的都想错了,月瑶出手如此大方,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寒漠的日子困顿贫乏。”
“可不是么。这么,月瑶嫁得真得还不错。”韩云薇也喜欢极了手里的香,忍不住叹道。
“果然人各有命,咱们当初还苦苦劝人家呢,没想到到头来,人家的日子真是不错。”厉盈盈耸了耸肩。
下头的议论声多多少少能传到秦月瑶的耳中,秦月瑶唇边的笑意就更加浓了。
身后的宫女低声劝道:“娘娘,那毕竟是您亲姐姐,这样做不妥吧。”
秦月瑶的眼眸瞬间一冷。“有什么不妥的。我不过就是让她丢一次人罢了,还没要她的命呢。行了,你少废话,只管去做。”
宫女的脸色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秦瑾瑶的跟前,低声道:“摄政王妃,咱们主子,这回的香料没带您的份,请您交还回来。”
秦瑾瑶方才原本就没接,是那宫女自己放在眼前的桌案上的。故而此刻,秦瑾瑶也没答话。
见秦瑾瑶不动声色,宫女便有些忐忑,只好无助地拿眼睛去看秦月瑶。秦月瑶嫌弃的摆摆手,随即咯咯笑道:“怎么,姐姐喜欢这香料啊?“可惜啊,我这次回大厉带得不多。虽还剩下七八盒,可我还得自己用呢。姐姐,你不会不高兴吧?”
秦月瑶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挑衅。
旁边的宋婉玉闻言,忍不住捂嘴一笑。整个禹州,她最厌恶秦瑾瑶了。
然而秦瑾瑶眼皮都没抬,只是将手边的茶盏缓缓拿起来,而后不慌不忙地撇着上面的浮沫,对秦月瑶的话置若不闻。
娇艳的面孔配上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
秦月瑶愈发恼羞成怒,啪得一声把手边的盒子放下,指着秦瑾瑶的鼻子道:“你一个的摄政王妃,有什么猖狂的。本宫是寒漠的月孤娘娘,是寒漠的国母。我跟你话,你有什么资格不回答。”
“就是啊。摄政王妃也算是咱们大厉的颜面,怎能不懂礼数。”宋婉玉声嘀咕道。
秦瑾瑶冷冷瞥了宋婉玉一眼。
宋婉玉的身子顿时缩回去,但语气却依然咄咄逼人。“冲我瞪什么眼睛,又不是我不给你。拿不到幽寒香,还不是因为自己得罪人。”
秦瑾瑶淡淡笑出了声。没了赵晚宁,又来了个宋婉玉。秦瑾瑶以为月瑶长进了,没想到只是手段毒辣了,头脑还依然简单。
“你笑什么。”秦月瑶不明白她卖得什么关子,急躁喊道。
这会,一直躲在角落里闷不做声的秦曼瑶忽然有了动静。她起身将自己手里的黄铜盒子放回宫女手里,而后轻声道:“月孤娘娘,这幽寒香的确贵重。但若是你不算送给瑾瑶姐姐,那咱们谁都不会要的。”
“你在胡什么啊。”秦月瑶蹙眉。这又不是黑珍珠。当年的黑珍珠现在想想的确不值钱,可这幽寒香可不是凡品。
她不信没人要。
然而事实,让秦月瑶瞠目。
“他没胡。”旁边的厉盈盈起身将自己手里的幽寒香一把放宫女手里道:“我不喜欢用香。”
完,她回眸瞪了秦月瑶一眼,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贵为月孤娘娘又如何,谁都别想欺负秦瑾瑶!
“我更喜欢花香果香。”孟锦悦温婉笑着,将手里的香递给身边的丫鬟,由丫鬟转交给了宫女。
“我家那一位是舞刀弄枪的,闻不得香料味。”韩云薇爽朗一笑,也将盒子递给了宫女。
最后,除了宋婉玉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把幽寒香送还了回去。
众人的意思很简单,摆明了是要跟秦瑾瑶站在一起。你不算给秦瑾瑶,那干脆谁都别给了。
秦瑾瑶看着眼前的十几盒幽寒香,想起当年自己送话本,而秦月瑶送珍珠的场景几乎与眼下如出一辙,不由得无奈又感动。几年过去了,身边的这些人似乎一点都没变。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秦月瑶气得脸色通红,下巴挑起,掐着腰喊道。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
“月孤娘娘息怒,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大厉也不缺。咱们大厉贵女虽然喜欢贵重东西,但更在意朋友,更喜欢把银子花在正处的人。”崔书宁语气娓娓道。
她方才干脆就没接那盒幽寒香。
“这么,是我把银子没花在正处?呵呵,崔姑娘,您如今还不是大厉皇后呢,起话竟如此不留颜面。怎么,你是想挑拨咱们大厉与寒漠的关系不成?”
秦月瑶的最后一句话让崔书宁脸上的笑容僵住,贝齿咬住了嘴唇。
“怎么不话了?”秦月瑶冷笑。“知道怕了就好。以姑娘的身份,往后更要慎言了。”
自从崔书宁入宫的消息定下来后,已经很久没人让她这么难堪过。她的眼圈不由得有些微红。
秦瑾瑶坐在旁边,适时出言替崔书宁解围道:“女子不得干政。大厉与寒漠的关系与书宁无干。月孤娘娘也是女子,自然也没资格管政事。书宁,你不必多心了。”
一句话,果然让崔书宁安定下来。秦月瑶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看着秦瑾瑶挑眉道:“秦瑾瑶,方才我你的时候,你无动于衷。现在我崔家姑娘,你反倒坐不住了。怎么,你是量着人家要当皇后,故意要讨好人家?”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了。”厉盈盈甩着水袖,鼓着腮生气。
没等秦瑾瑶开口,外头传来厮的声音。高府不大,因此厮进了门,众人就能瞧见身后跟过来的是碎玉。
“王妃。”碎玉恭恭敬敬问礼。
“怎么了。”秦瑾瑶一怔。她是安排了碎玉在家为顾修延准备午膳的。
碎玉的脸上挂着烂漫的笑意。“殿下让您回去一块用午膳。殿下还,往后不必往这等无用的地方来。寒漠在咱们大厉面前不够看,他们的皇后还不如咱们的宫女尊贵。”
后头的这句话是白管事加的。
白管事,一向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
这话完,崔书宁扑哧一笑。她原本还真的担心自己会坏了大厉与寒漠的关系,没想到人家摄政王半点都没把寒漠放在眼里。
那自己还怕什么。
殿内的贵女也是,一听顾修延都发话了,一个个都放下心来。早知如此,她们还不如不来了呢。
“我这就回去。”秦瑾瑶笑着站起身,眼眸如水,顾盼生姿。
“那咱们一块走吧。”崔书宁与孟锦悦也跟了上来。
“你们,你们不想要这么好的幽寒香了吗?”宋婉玉不甘心地追问道。
秦月瑶的身子则紧紧绷起。这回设宴,就是要让秦瑾瑶看看自己过得有多好。可方才碎玉的一番话将她的念头击得粉碎。
再加上顾修延的羞辱,秦月瑶气得眼底都红了。
碎玉转过头,看着那香料,忽然挠挠头道:“王妃,不就是幽寒香吗?”
“是啊,你可得让你家主子赔我一盒。”厉盈盈噘嘴道。“都是为了瑾瑶,咱们才退了那香粉的哦。”
“行。”碎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秦瑾瑶一怔。“碎玉,那一盒可价值百金。我可没要赔。”
厉盈盈笑骂一句,正要上前扯秦瑾瑶的袖子,便听见碎玉大大方方笑道;“没事,咱们府里有好几百盒呢,都是殿下的父亲当年寒漠时,寒漠皇帝进献的。”
好几百盒?还是寒漠皇帝进献的?
崔书宁等人瞪大了双眼。
就连不远处的秦月瑶也一脸难以置信。她这十几盒可是背着高弼从国库偷拿出来的,一共就这么多了。
秦月瑶以为这幽寒香是自己今日的杀招。没想到,竟然连摄政王府的零头都比不上。
而秦瑾瑶偏偏还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
秦月瑶的心跌落谷底。她这辈子,难道真就比不过这个秦瑾瑶?
身后的宫女也是寒漠的人,此刻苦笑低声道:“怪不得人家都禹州富贵,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月孤娘娘,您这长姐可真是富贵泼天。”
“住口!”秦月瑶冷冷嗔道。“香料罢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宫女很想,好东西人家怕也是有的。方才秦瑾瑶更衣的时候,她可是瞧见了,秦瑾瑶的丫鬟身上穿得都是禹州最名贵的料子。
不像她们,只有在这一日才能穿上秦月瑶为她们准备的好绸缎。
平时的衣裳哪件不是灰突突的。
她也想不明白,月孤娘娘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装出手里阔绰的样子。若总是这样,往后大厉哪里还肯同情寒漠,愿意施舍寒漠。
当晚,秦月瑶气得连晚膳都没吃。
饿着肚子的秦月瑶刚躺在榻上,就听见外头高弼醉酒之后的吵嚷声。
“他吵什么。”秦月瑶不耐烦道。
“娘娘,月孤帝可能是闻到了幽寒香的气味。”宫女战战兢兢答道。
秦月瑶心里一虚。
刚一进门,高弼便狠狠甩了秦月瑶两个耳光,鲜血顿时从秦月瑶的嘴角流淌而出。
“你疯了?”秦月瑶又是委屈,又是痛苦。
浑身酒气熏天的高弼咬着牙,眼窝深陷,碧眼冷冽。“那幽寒香难得,一盒就能换百两金,你才是疯了,竟然拿那么贵重的东西送人!”
“我又没送成!”秦月瑶高声叫道。
“那也不行。寒漠的东西就是寒漠的东西,不归你所有。”高弼捏住秦月瑶的下巴,秦月瑶的脸被捏得扭曲,疼痛一阵大过一阵。
“我警告你,寒漠不是什么有钱的大国。你是寒漠的月孤娘娘,只能往寒漠带银子,不准花寒漠的银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月瑶连连求饶。
眼瞧着嘴角的鲜血滴到自己手上,高弼才一脸嫌弃地将手从她的下巴上拿开,而后在她的锦衣上用力蹭了蹭手,这才继续道:“今日办生辰,花了多少银子?”
“没,没花多少。”秦月瑶揉着下巴,又心疼自己的衣裳。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高弼一挥手,吓得秦月瑶浑身一抖。
“是。我花了,花了二千两。不过!”秦月瑶一把抓住高弼要挥下来的手。“不过我从秦府苏氏那拿到了三千两银子。而且,我今日还收了不少贺礼。”
“真的?”高弼斜斜看向她。
“是。”秦月瑶垂头。
“那就好。你父亲的事办完了?”
“办好了。只等你那边发作了。”秦月瑶自己撑着身后的贵妃榻起身,坐在榻上轻轻舒了几口气。
高弼扭了扭脖颈,似乎心情舒服了很多,坐到秦月瑶跟前,语气温和不少:“月瑶,我知道你委屈,可我也没法子。我是寒漠的月孤帝,要为自己的子民负责任。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太过心疼银子就缘故。你以为我这日日花天酒地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从那群狐朋狗友那哄银子。”
“嗯。”秦月瑶嗫嚅一声。
高弼接过锦帕替她擦掉嘴角的鲜血,嘴角忽然坏笑道:“月瑶啊,我今日去了青楼。你猜,我遇上谁了?”
秦月瑶一怔。
高弼冲着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碰见你外祖父了。”接着,一阵大笑传进秦月瑶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