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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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元阳帝而言,顾修延亦兄亦友。顾修延之父曾在世时,曾一手扶持元阳帝继先帝位。从那时起,顾修延便开始常伴元阳帝的左右。

    顾修延年长十岁,甚少言语。但每每元阳帝有事,他总是第一个护在前头。以至于元阳帝如今已经十六岁的年纪,依然愿意尊顾修延为摄政王。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人乱操心,认定如今的顾修延功高盖主,又有越俎代庖之嫌,故而动了清君侧的念头。

    简文平便是如此。

    作为皇帝一手扶植起来的新科状元,简文平于两年前步入朝堂,而后步步高升,成为了今天的礼部右侍郎。

    站在朗阔富丽的朝堂上,简文平清了清喉咙。

    “爱卿有事要奏?”元阳帝圆脸大眼,一脸帝王之相。加之是顾修延一手带出来的人,周身气场稍稍外放,便足矣让人觉得压抑畏惧。

    “臣有本奏。”简文平深吸了一口气,疏朗的眉目显出严肃的神色来。

    元阳帝有些诧异。简文平年轻有为,鲜少有如此沉郁的神色。

    “爱卿直言便可。”

    简文平深深顿首,随即瞥了一眼神情恭谨的秦怀德。还有,坐在皇帝身边懒懒揉着眼眸的顾修延,心头忽然一紧。

    然而,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简文平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嘶哑道:“臣,臣,奏告摄政王顾修延、左都御史秦怀德里通寒漠,阴谋不轨。望,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殿内的大臣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平时看着也好好地,怎么忽然活腻了?

    他这是有几个脑袋?

    众大臣暗自腹诽道。

    就连元阳帝此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状告秦怀德也罢了,状告顾修延是怎么回事?然而,顾修延却仿佛根本没听见简文平的话一般,依然稳稳当当地端坐在摄政王之位上。

    居高临下,睥睨群臣。

    反倒是秦怀德,听见这话,顿时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呼道:“陛下,老臣,老臣冤枉!”

    元阳帝摆摆手,敷衍了秦怀德几句,便示意简文平继续下去。似乎完了第一句,后头的话便顺利许多。简文平这回半点犹豫都没有,几乎是如竹筒倒豆子般细细道:“臣有几次,发现有不少白羽黑足的信鸽往返于秦府与北地。臣便有些好奇,这北地寒冷,信鸽无端飞去,定是有人饲养。所以臣特意派身边的人细细查了那信鸽的去向,的的确确是寒漠境内无疑。臣斗胆问秦大人一句,您的亲女如今就在禹州,您为何要与寒漠以信鸽勾连呢?”

    元阳帝没顾上秦怀德,冷声问道:“这事与摄政王有甚关系?”

    简文平立刻俯首道:“陛下,那信鸽白羽黑足,实在难得。臣特意留神过几次,那信鸽在摄政王府也曾出现过多次。”

    众大臣的议论声立刻如蜂群般响起。

    反倒是元阳帝,此刻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一则是因为他相信顾修延。二则是因为,若顾修延真是里通叛国,那大可不必与的寒漠联手。以顾修延的眼高于顶,只怕瞧不起那弹丸之地。不过,秦怀德可就不一定了。

    秦怀德自幼清贫,又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了寒漠。虽当初听那秦府嫡次女是与高弼私奔,可事实如何谁都不清楚。许就是秦怀德真的动了什么邪念呢。

    想到这,元阳帝觉得此事确实须要再追查一番。

    他抬眸看向身侧下首的顾修延,低声问道:“修延哥,你怎么想?”

    修延哥这一称呼还是幼时先帝替他定下来的,这么多年也没改过。除非当着大臣的面,否则元阳帝都会如此叫他。

    当然,这也是因为二人座次高高在上,下头的群臣听不清楚的缘故。

    顾修延的手指轻轻点着镶嵌在椅子上的琉璃猫眼,道:“陛下做主便是。”

    元阳帝点点头。其实顾修延是个很识趣的人。自从自己渐渐懂事之后,他对朝政也逐渐放开了手,更愿意让自己去尝试,去经历。而在自己遇到困境时,他又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助自己,披荆斩棘一般地为自己理出头绪来。

    因此,于元阳帝而言,顾修延是真正值得他发自内心崇敬的兄长。

    “可还有哪位大臣,见过这白羽黑足的信鸽?”元阳帝的嗓音厚重雄浑。

    “臣等未曾见过。”

    “臣倒是见过从秦府飞出来过一两只。”

    “陛下。几位同仁见没见过都不要紧。陛下当务之急是应该去摄政王府和秦府探看一番。那信鸽再厉害,也是寻常畜生,待在哪里,自然会有痕迹留下的。”简文平手持白玉芴板,双肩依然紧绷,鬓角的汗珠也越渗越多。

    他其实也是在赌。若是陛下如今真的想弄倒摄政王,那就需要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人出头清君侧。到时候,自己便是一步登天。

    哪有皇帝愿意永远活在摄政王的羽翼下。

    更何况,近来元阳帝屡屡插手科举一事。可见元阳帝的确是有培植势力之心。

    “爱卿得也不错。”元阳帝颔首道。“既如此,就派人去查一查吧。皇城司何在?”

    “臣在。”一身紫袍的郭颂走了出来。他模样和气,是朝堂上有名的老好人。更难得的是,顾修延信任他,元阳帝也视他为肱骨。

    简文平见皇帝委派郭颂,一时便想阻拦。然而皇帝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笑道:“简爱卿若是放心不下,不妨一起去。”

    简文平一怔,但心底却有阵阵欢喜。

    实话,今日冒险行此举,他心底到底是忐忑的。毕竟以顾修延的手段,区区几只鸽子,只怕未必能扳得倒他。

    然而此刻,皇帝竟然命自己也随郭颂一起去摄政王府探查。这明什么,明皇帝许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扳倒顾修延。

    简文平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气。这事到底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思。只要陛下有心思,那自己即便收拾不得摄政王,却也不至于获罪。

    想到这,简文平的神色轻快了许多。然而没等他与郭颂迈步,便听见脸色始终沉郁的顾修延忽然开了口。

    “站住。”

    殿内的氛围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有了一次血染金銮殿的经历,谁都知道顾修延杀伐果断,轻易惹不得。

    简文平的身子僵在原地,双腿竟也止不住的发抖。他这才明白过来,这几年,大抵是顾修延蓄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场,才给人造成了他如今不过尔尔的假象。

    郭颂倒是还好。

    其实他是习惯了。

    “殿下可还有何吩咐?”郭颂低眉,在场的大臣也都替他捏了一把汗,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顾修延起身,高大的身材站在金銮殿上,连盘龙柱都显得不那么威风赫赫。一袭黑袍,迎风滚滚,气吞山河。

    然而就在众人都屏息凝神时,却听见顾修延语气淡然冲着郭颂道:“去摄政王府,只有一条,别惊着了王妃。”

    “否则。”顾修延语气玩味,但杀气全都敛在眼神里头。

    他压根不用出后半句话。

    郭颂神色一凛,立刻答应下来。上回去摄政王府,他就已经看明白了,顾修延是真真将那秦家的瑾瑶捧在了手心里。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顾修延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人家诬陷他里通叛国,他都不解释。此刻却特意嘱咐自己不要吓着了秦瑾瑶。

    ……

    实话,就冲秦瑾瑶那一身能耐,郭颂觉得,只怕人家跟自己较起真来,自己都未必斗得过。

    一旁的简文平又是惊异又是嗤笑。心道不就是个女人么,吓着了又如何。女人不过是玩物罢了,何必放在眼里。

    抱着这样的念头,简文平并未把顾修延这句话放在心上。

    元阳帝在旁却默不作声。数年下来,他是最了解顾修延的人。他几乎从未把男女之事挂在嘴上,更不会出言护着什么人。

    他不由得暗想,看来往后可不能再提给顾修延赐下什么侍妾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