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晓寒人倦
染烟愣了愣,问:“你要买了馒头送给谁?”
红豆怯生生点点头。
染烟就把她带出来,去旁边一个馒头店买了一包馒头,拉着红豆的手,:“你可能清楚是去哪里?我叫个马车,同你一起去。”
清水街叫马车倒是很方便,街头街尾都有。
红豆在染烟带她买馒头的时候,就已欢欣得裂开了嘴巴,如今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染烟手中的一包袱馒头,仿佛怕闪个眼,馒头就飞了似的。
听到这话,却赶紧抬头对染烟:“姐姐,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能走着去……叫马车的钱,可以买好多馒头呢……”
她一边,一边察言观色望着染烟,只怕错话,惹了染烟不高兴。
染烟听了这话,低垂眼帘,长长密密的睫毛,如疲倦的蝴蝶翅膀,被风吹得有些失去控制。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蝴蝶翅膀之下,隐隐有些湿意。
很快,蝴蝶翅膀忽闪而起,一双如水的美眸,微笑着对红豆:“那好,我们走。”着,轻轻甩了甩牵住的手,示意她带路。
红豆倒是真的认识路,且常能穿个胡同绕个近路,倒是染烟随她走得有些慌张。走到最后,染烟觉得自己已经疲累极了,待看红豆,她虽也同自己一样微微出汗,一张脸红扑扑,呵嗤呵嗤喘着气,却满脸的兴奋,竟不见累。
染烟暗暗吸口气,继续同她往前走。
到了最后,染烟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方向,更加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红豆才“到了”,然后在一个废弃的破屋子后面,找到了要找的人。竟是之前欺负过她的那些乞丐。
他们见来了人,都有些紧张,警惕地望过来。终于,有人认出了红豆,“哎哎”地叫她,又好奇地看着牵着她手的人。
染烟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红豆,见她点点头,就把装着馒头的包袱抱在了身前。红豆从里面拿出来几个,走过去递给他们。
有人拿着馒头,仍警惕十足地盯着染烟;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也有的,把馒头分成几块,递给身边的伙伴们。
等到最后,红豆手里还剩下两个馒头,用两手心护住,一直走去这些孩子后面,递给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孩子。这两个女孩子,看着便是一对姐妹,虽脸上脏兮兮,但是一对浓眉和圆眼睛,特别的肖像。只是一个大些,一个些。
大些的对红豆:“我听他们,你被人带走了……”着看了看不远处的染烟。
红豆点点头,很有些得意地:“我现在也有名字了,我叫红豆。那个是我姐姐!”
大些的女孩子从红豆一出现,便一直在量她,眼里满是羡慕。女孩却已经拿着馒头在口口地咬着吃。
红豆分完馒头,便回头向染烟走来,脸上满是高兴和得意,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身后突然一阵子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染烟转身,见大些的女孩子扯着女孩的手,气喘吁吁,已经跑到她们跟前。
“您能,把我妹妹也带走吗?”大些的女孩子脸涨得通红,有些羞愧地看了眼红豆,才转向染烟恳求。
见染烟没有应允,又求道:“我妹妹很乖的!她真的很乖。实在不行,等冬天过了,您再把她赶出来!”
后面的乞丐们见此意外,纷纷起哄,:“你倒是想得美!你就是想给你妹妹找个过冬的地方呗!”
红豆眨巴着眼睛,对染烟:“她是金花,那个是她妹妹银花,银花受不了冷,一受冷就会咳嗽生病。”
金花仍祈求地看着染烟,银花却躲在姐姐背后,紧紧贴着她,看起来是个胆的孩子。
染烟有些为难,金花却一下子跪倒在染烟面前,把银花也拉扯着跪在旁边,祈求道:“求求你了!我妹妹吃得很少,她每日一个馒头就够了,也不吵闹!”
扶她们起来,金花只是不肯。身后的乞丐们,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想看染烟到底如何回应。染烟扫视了一番,发现这里都是大大的男孩子,只有金花和银花是女孩子,怪不得红豆特意留了两个馒头给她们两个。
心中顿时下了决心,遂对金花:“要不,你和你妹妹,都跟我走?”
还没听到金花的回答,后面却有人大声喊:“别带她!她是个偷儿,会偷你东西的!”
金花听了染烟的话,还在愣怔,却被这么揭穿,立时满脸涨红地分辩:“我可以不偷!我发誓我以后不偷了!”
有人哄笑:“你妹妹饿了你肯定又会去偷的!你就是个偷!”
“啊!谁的我?”他旁边的一个男孩子突然捂着脸大叫。
原来大家都没注意到,银花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冲着之前话的乞丐扔去,却扔偏了,到了旁边的孩子。
被无故到脸的孩子气冲冲跑了过来,还捡了一个木棍子在手里,气势汹汹朝着银花而来。
染烟向前几步,把银花护在了身后,对金花:“你们和我走吧。”
金花脸上绽露惊喜,伸手拉住银花,就往外走。染烟才牵了红豆的手,也走了出来。
四个人皆不话,步履匆匆走了一百米,却被一个马车挡住。月娘站在马车旁,有些不屑地看了眼染烟,:“我倒是看看你能走多久!”
幸好几个女孩子都瘦瘦的,即便月娘的马车是比较的那种轻便马车,也勉强挤进了了五个人。月娘嫌弃拥挤,掀开车帘,几乎坐在了车辕上。
染烟轻轻扯扯她的衣服,感激地:“月娘,谢谢你!你什么时候跟来了?”
她是真的有些累到不行,竟连红豆的体力都不如了。她时候也如红豆一般,常常步行走好远的路,在京里才多久,竟不知不觉被养得娇气起来。
染烟不仅又想起枣牙胡同。对月娘:“月娘,你可有再去?”
月娘“嗯”了一声,似是没懂她的意思,过了下,却:“你不在枣牙胡同了,我自然不去了啊。怎地,你想让我去看看?”
染烟忙又推脱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苗秀儿见染烟同红豆出门一趟,又莫名带回来两个女孩子,很是有些气闷,把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对染烟:“我看您以后就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呆在院子里好了!省的出去一回便捡一回……这哪里得了!”
染烟没话,月娘却一拍桌子,立眉道:“这房子可是她的,你也是她捡的而已,倒敢教训起你主子了!”
苗秀儿立时哭了起来,染烟暗暗瞪了眼月娘,起身抱着她安慰。苗秀儿半天才止住了哭,抽抽噎噎冲着月娘分辩:“我不是……我是担心她要怎么养着这些人。”
又对染烟:“要不我们再做点别的买卖吧,这店面空着也是空着。”
她这里哭,倒把金花银花吓的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染烟又免不了全安慰了一番,才安顿好金花银花。
晚点的时候,倒是正儿八经又商量起开店的事情。苗秀儿倒是想和他家以前一样,再开个食府,炒菜做饭,只是按她家以前的开店经验合计了一下,暂时恐怕她们还担不起这个事情。
染烟和苗秀儿虽然都能做些饭菜,但是也仅限会做,真的开食府,却恐难支撑。如今卖点心果子,其实是很讨巧的事情,做多少卖多少,且很多点心是可以储藏几日的,不会像饭菜一样,把握不好反要折了本。而且卖点心果子,比较简单,不似食府,单是二,就要有点子经验才能做好。
两人商量,其他几个女孩子也站在一旁,月娘也还没走,自顾坐着喝茶,倒是很自在。
染烟皱着眉头发愁,猛地看着月娘,闪了闪眼睛,:“要不我们开个茶馆,院子里有井水,茶叶也不容易坏,我们钱少,就先买些便宜的,钱多,就买些好的,反正到时候茶水也按着茶叶的好坏定价就是。而且,我们原先卖的点心果子,很多本就是喝茶时食用的,正好!”
苗秀儿稍一琢磨,也觉得极好,想着补充了一些,又:“我和金花便跑堂,红豆和银花虽,也可以杂。”
几个女孩子听了,忙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一定做好。
在具体开店的事情上,苗秀儿比染烟要有经验的多,两个人商量着定下章程,染烟毫不吝啬地夸赞她,苗秀儿眉头的愁容,渐渐全部消散不见。
于是染烟又忙起开茶馆的事情,她向来胆,只先把一楼收拾了出来,试着经营起来,又做了一个“兰心茶馆”的牌匾,挂在了门上。
月娘问她,为何叫“兰心茶馆”,她是随便起的,月娘“哦”了一声,转身却翻了个白眼。
开茶馆虽磕磕绊绊,却也算是顺利,甚至比预想的要红火太多。不过是普通的茶水,每日里来喝茶的闲人,却着实不少,且都会很大方地买很多茶点。只是,不少人,都会东张西望,偷偷问苗秀儿,“今日老板姐可在?怎地老板姐没有出来?”
这些染烟倒是所知不多,前面铺子里她去的不多,主要是苗秀儿和金花在照应。红豆跑来跑去的传话,银花还太,就呆在染烟身边,不过看个火什么的事情,也很靠的住。
染烟白日里总在忙碌,晚上躺在床上,却仍是难以安眠,她拿了一个碗,过一日,就把匣子里的红豆拿出一颗放在碗里,眼看着碗里已经积攒了好些颗,兰鸿并未找来,她心中不知为何竟生起了气。
有时候猛一恍惚,她会觉得,关于兰鸿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却不是真实的。她自己想要逃走,却又觉得自己一脚踩空,落下了悬崖。分不清是后悔起念离开,还是怨恨身后的手,未曾及时把自己拉扯住。
这日天刚放亮,染烟便等在街口,雇了第一个出现的马车,直奔了枣牙胡同而去。
昨夜里,她梦到兰鸿对她怒目相视,斥责她毫无良心,不知报答。这本没什么,是她常做的梦境。可是待她扑过去想要向兰鸿解释,却发现兰鸿腹间,有着好大的伤口,正流着血。她几乎是大哭着醒来,抖着手穿好了衣服,便出了兰心茶铺。
马车离枣牙胡同越来越近,染烟的心越发揪紧在一起,紧张得几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