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疑问。

    黎芝芝谨慎地向后退了半步, 并没有贸然回答他的问题。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陷阱还是一个机会。柳教授是真的想起来了什么，还是这是站点任务的一个考验。

    如果她承认了这一点，这就明她OOC了

    可是, 等等, 她好像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OOC，角色扮演, 这一直都是她自己的认为吧？虽然李东远在开场的时候的确过，他们不能一开始就OOC, 但实际上这个角色限制只是为了把他们给分开而已。不论是光屏中还是什么其他地方都没有给过他们不可以OOC的讯息。难不成真是上一个站点里的角色扮演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 导致这会儿一下子脑子转不过弯来？

    但就算如此, 黎芝芝也不会就这么答应下来。

    “老师您为什么这么？”

    柳教授叹了口气：“你肯定有点奇怪, 我为什么会突然从办公室离开吧？因为就在你出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其实是想起很不确切, 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即将发生在未来还是已经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总之有这么一段记忆在我的脑海里……”

    就在黎芝芝离开他的办公室后，柳教授突然接收到一股来自大脑中的冲击。头痛欲裂，浑身冷汗, 眼前发黑，意识模糊, 甚至暂时失明。

    那个状态持续得不长, 但就在那一瞬间的痛苦, 却几乎让他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有痛觉。

    一段段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显现出来。

    同样是遇见了丧尸, 同样是躲到了办公室里, 但是一开始逃到他办公室里的却并不是黎芝芝和鹿人佳, 而是从男生宿舍跑来避难的学生。

    那些学生平时和他关系很不错, 在有所余力的情况下也愿意带着他这么一个老头子一起生活。

    然后在等待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有女生也从宿舍区历经艰辛逃了过来。

    这其中就有鹿人佳和她的舍友谢玲玲。

    鹿人佳和谢玲玲都饿了好多天，而且为了从丧尸群里逃出来在身上抹了不知道多少丧尸的血液体液, 臭的人发昏。

    但男同学们还是就此接纳了她们。

    虽然是危机时刻，但是大多数的人还是存有一些善念。而且毕竟还有老师在场，有多少的恶意都不好这么明显地释放出来。因为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灾难虽然可怕，但是却会被慢慢压制，他们的生活终究会恢复正常。

    水电一直没断，过了一个月也出现了直升机给他们空投物资。坐在屋里能够听到外面的枪声，应该是国家派出的军队前来救助民众的。

    广播也被再次利用起来，每天的广播里，都有以前在新闻联播里出现的那两位男女主持的声音，不断地和所有人报告着灾难的近况，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救援的进程。

    虽然每天因为这个丧尸死亡的人还是很多，但多多少少有了获救的希望。

    原本陷入了沉默与恐惧的这个空间里终于又有了欢声笑语。

    但接下来的事实却并非如他们所愿。

    突然有一天，广播断了，直升机的补给也再也看不到踪影。

    窗外的枪声此起彼伏，甚至还会在半夜发生剧烈的爆炸。

    但他们就仿佛被扔在了荒岛，再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的生死。

    原本温和的男生变了样子，好脾气的女孩子也不再对人和颜悦色。对于他这个曾经的老师，在生存的面前，也大多没了尊敬的想法，更多的是厌恶与嫌弃。

    食物不够了，饮水不够了。

    没有人清理丧尸，越来越多的丧尸围住了他们所在的教学楼。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力终于也被切断了。

    在整座大楼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柳教授听到了很多压抑的哭声与藏在喉咙里的呐喊。

    他们不敢发出声音，因为门外的丧尸似乎已经感应到了里面的活人，正在昼夜不停地撞击着房门。

    坚固的铁门已经变了形，生存的危机，生命的苟延残喘，人性所有的恶劣都在这一刻铺展在这些仍身在象牙塔内却见证了地狱的青年学生面前。

    柳教授缩在一角不敢多话，他抚摸着老妻的照片，思念着定居国外不知生死的儿女孙辈。

    他大约得埋骨于此了。

    柳教授心知肚明，他不该再给这些孩子们任何的负担。

    似乎那些学生也心有所感，在第二天的清过来和他告别。

    “我们要出去搏一搏命来。”领头的男人脸上早已褪去了青涩，“我们就要出发了，老师如果您跟着我们，我自己尽力保护您的安全。”

    柳教授笑了：“别了，我就在这等着救援，你们心。”

    男人沉默，眼里闪着泪光。他明白，那救援估计永远都不会来了。老师是把生的希望都留给了他们。

    男人给决定留下的柳教授和两位女生搬了一些生活物资，带着所有人毅然决然地杀出门外。

    惨叫声，嘶吼声，不知是人还是丧尸滚落楼梯的沉重声音，让柳教授战栗不已。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还有两个女孩需要他支持。

    “我和你们，我家里，我老伴，还有啊，我有个老战友……”他和两个学生起些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希望能够减轻些许的恐惧。

    虽然他们三个人都知道，或许在不久的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期待明天的能力了。

    可另一个白昼到来的时候，他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来也奇怪，相信了一辈子科学的老教授，在死后竟然真的以灵魂的状态停留在了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他似乎附着在了他珍爱的照片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孩将刀子捅进他的胸膛，再气喘吁吁地把他的尸体从窗口扔下去。

    丧尸们嚎叫着扑了上去，他的肢体立刻被扯得七零八落。

    死无全尸。

    柳教授回忆起昨晚的那杯被自己得意门生端来的橙汁，早已死去的魂体都感到了一阵凉意。

    等再一个白昼，谢玲玲死在了鹿人佳的手里，他却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能对自己的授业恩师狠下毒手的人，怎么会放过只是同窗的友人？他一个老头子为了学生忍饥挨饿，已经做好了把自己饿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连一口粮食都没吃到就死在了学生的手里。鹿人佳连他都容不下，又怎么会让和自己一样年轻需要更多能量的人活下来呢？

    鹿人佳靠着这最后的粮食终于等来了救援。

    直升机的轰鸣在楼顶响起，一条绳子挂到了他办公室的窗前。

    “柳教授！”

    “爸！”

    “老柳！”

    是他那个在国外做研究的儿子和老战友的声音。

    “呜呜呜——柳教授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不吃东西，在半夜跳下了窗台……他留了家里的照片给我，要把照片带回家，还有，希望他的老战友，能够照顾好师娘……啊啊啊——都怪我，都怪我，不是我老师就不会死了！”

    柳教授气得整个魂体都在颤抖。

    她这了大实话是没错，不是她的话，他还真不会那么早死，不定也能等到儿子和战友过来的时刻。

    但死人终究是无法话的。

    鹿人佳依靠着那一张寄宿着他灵魂的照片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他的老妻甚至放出话来，要把家里的一部分财产送给这个为他“送终”的姑娘。

    到这里，柳教授后怕地锤着自己的肩膀：“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但我想起这事情来，就更不能留在那个送了命的办公室里了。等我一路跟着你往上跑，再仔细一想，是啊，我学生里压根就没有个叫黎芝芝的人，这哪就会误误撞你带我走了？”

    黎芝芝见他把一切都得明明白白，知道也没了隐瞒的必要。

    “我的确是前几天才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么一个身份。但是我的目的是找到能够做出疫苗的人，并且把他安全地护送到官方的庇护地去。或许我和您在这里能见面，就是因为，您的战友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我的队友会过来接我们，您先放心吧，只要我们这边安全了，就立刻去您家那里接您的妻子和战友去。”

    柳教授苦笑一下：“我这脑子里现在还乱哄哄的，等我想起些有用的再和你。”

    螺旋桨音由远及近。

    黎芝芝惊喜地抬头，发现在天边的正是一架写着医院名称的直升机。

    “那应该是我的队友。”黎芝芝在心中呼唤了一声聂柳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回应。

    直升机缓缓降落，单寒轻盈地跳了下来。

    “你们快和我上飞机，我们得赶紧去邹琦和阮玉漱那边……”

    黎芝芝满腔的喜悦被一瓢凉水浇了个干净。

    “会长他们已经回到了据点，邹琦被困在了地下的储藏室里，阮玉漱断联了。你先带着这位老师上飞机，具体的我继续和你。”

    黎芝芝的眼皮猛跳。

    她突然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