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A+A-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传导线被“埋”入后颈的过程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像被粘了一块冰冰凉凉的贴纸,还挺舒服。

    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吸力就使虞姜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顺着传导线上涌。

    这根像管子似的“线”像一条终于抓住了人体这个猎物的水蛭,先是拼命地往里钻,又疯狂地将什么东西往外拽。

    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过虞姜的每个细胞,叫她连呼吸都不起精神。

    虞姜好像知道杨景南为什么才二十八岁就苍老成这副模样了。

    这根传导线......“传导”的是人类的生机。

    她好像也知道农田里的作物是凭什么能在一天内就完成三个月的生长了。

    在看不见的根系空间,有她这样的、数不清的“种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上供给给作物正常生长所需的数倍营养。

    这样下去......咦?

    眼前发黑的症状蓦地停了。

    反而掌心开始痒痒的。

    虞姜的拇指能摸到掌心处的那一株苗——它好像比之前更要蔫耷耷的了。

    要不是根茎上尚且保持着一点弹性,而且依旧怎么也掐不断、拔不出来,虞姜简直以为它已经要枯死了。

    传导线......正在吸取这株苗的生命力吗?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怎么回事?‘王座’怎么会被不明能量攻击?”

    “该死,是谁将不明能量接入‘王座’了!”

    “一组,迅速支援!”将虞姜她们抓进来的那位警卫好像是个什么头目,他皱着眉头下达紧急指令,一屋子的“传导线”又呼呼啦啦地涌了出去,他对着身边穿白大褂的几位医护人员,“麻烦诸位教授走一趟,不明能量还需要你们来界定。”

    “嗯......”领头的年迈老教授随意点了一位站在一边的年轻人,“陈啊,你留下将他们的管儿埋完,收拾完器械再去我的办公室等我。记得整理好文件,一并拿给我看。”

    陈忙不迭地应了,旋即警卫长和医护人员也都挤了出去。

    拥挤的牢房终于再次变得空荡下来。

    除了囚犯,就只剩下一个陈。

    陈皱着眉头拨了拨虞姜后颈的传导线:“奇怪......”

    他好像有什么疑惑似的,凑近了几分,正算仔细分辨,忽然听见几声脆响。

    陈朝着声源看过去——就看见墙角倚着的一位年轻人。

    是跟身边这位女性一起抓进来的那一个。

    祂......戴着一顶帽檐很宽的黑色帽子——帽子大得夸张,是一顶奇怪的......礼帽?

    祂正在鼓掌。

    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陈:?

    就见这位年轻人唇角微弯,白玉似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浅笑,瞳仁中带着点莫名的自信和......蛊惑?

    祂:“你好,想要见证奇迹吗?”

    陈:???

    好家伙,反客为主?

    世上还有比“传导线”更伟大的奇迹吗?

    装比?

    这不能输。

    陈微微一笑,理了理洁白的领口:“我想,你也很快就能见证奇迹。”

    毕竟,给一颗根本不能发芽的种子人工“催生”,这就是医学界、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奇迹。

    哦,感谢伟大的珀梅布买公司研发出了最新科技。

    要不是珀梅布买,怎么能叫一些天生就“不行”的种子,也能找到人生的价值呢?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

    艾青轻轻点了点头。

    陈这下是真的有点疑惑了——什么玩意?

    这颗种子脑子有问题吗?

    这都没被他折服?

    祂在自自话些什么?

    啪地一下,一阵白烟在艾青身前升起。

    白烟袅袅向上。

    下一秒,艾青整个人消失了。

    陈:???

    人呢?!

    艾青刚刚坐过的位置,只有一顶礼帽安安静静地立着。

    艾青......凭空消失了。

    陈愣了一秒,急切地在牢房中张望——尼玛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这不是奇迹,这是要让他被开除!

    短短几秒钟,陈额角就浸出冷汗。

    他不甘心地回头去看虞姜:“你的同......”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瞳孔中倒映出一个的身影。

    身影面无表情,黑沉的瞳仁中弥漫着死气,陈恍惚间甚至能看见她身后张牙舞爪的缭绕黑气。

    这究竟是一颗什么种子?不,这......这是人吗?

    虞姜眼睛一眨不眨,两只手分别拎着一台照相机。

    嘭地一声。

    陈脑袋被砸了一下。

    陈感觉眼前全是金色的、银色的点点繁星:“你竟敢......你怎么......”

    身为人身安全对于整个世界来都格外重要的医学研究人才,他的脑袋可是钛合金改造过的,能被一下子拍成这样?

    这是魔鬼的力气么!

    陈挣扎着去按推车上的警报铃。

    虞姜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左手的相机也砸了上去。

    又是嘭地一声。

    这回陈眼前是数不清的繁星了,汇聚成一道闪耀的星河——最终,全部归于黑暗。

    有鲜红的血液顺着陈额角流淌下来,混着上一秒才流出的冷汗。

    他整个人径直砸向地面。

    并没激起灰尘。

    这实在是一所非常干净、甚至称得上无菌的牢房。

    “快走。”

    礼帽闷闷地响起属于杨景南的声音。

    虞姜捡起礼帽,礼帽下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灰色金属钢笔。

    将陈拖到牢房的角落,顺手从他身上扒下没沾染一点灰尘的白大褂:“祂在哪儿?”

    杨景南的声音微微顿了一瞬:“是他衣兜里的那只钢笔。”

    在陈的口袋里,虞姜找到这只钢笔——跟爱情宝石一个颜色,入手不像被艾青处理过的爱情宝石那么凉,反而带着几分与它的颜色相称的温热。

    钢笔的笔帽处由金线勾勒着细细的红舒花瓣——应该是艾青没错。

    看来道具是使艾青跟陈口袋中的那只钢笔互换了。

    果然,就算是已经成为道具的“魔术”,也不是“魔法”,不能真的叫一个人凭空消失。

    魔术的本质,依旧是障眼法。

    “快走,魔术能维持的时间就只有十分钟。”

    杨景南急切地催促着。

    虞姜麻利地穿上属于陈的白大褂,戴上礼帽,将钢笔揣进口袋中,双手握上了有半人高的推车。

    陈的工作证轻而易举地刷开了牢房的大门。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囚犯们,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没人关心“种子”为什么要乱跑,也没人关心“种子”想去哪儿。

    这一切,跟他们这些已经发芽、甚至就快入土的“种子”,有什么关系呢?

    但虞姜一出门,就愣住了。

    牢房外跟她进来时一点也不一样。

    入目尽是一片惨白——虞姜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这是什么地方?”

    杨景南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进来时......”

    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虞姜紧皱着眉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找到水资源所在地了。

    冷白的灯光在冷白的墙壁上,叫虞姜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寒意。

    灯光像长了眼睛似的,很快就在虞姜身上。

    虞姜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暴露了吗?

    她握紧了推车冰凉的把手,能感觉到掌心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喂,那位......医生。”

    带着点探寻的声音跟着灯光传过来。

    旋即便是哒哒的脚步声。

    来人逐渐靠近了虞姜。

    “这位......”

    身后的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虞姜似的。

    虞姜没转身,压低了嗓音,含糊不清地了一句:“我姓陈。”

    “啊,陈医生。”他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局促的讨好,“陈医生,不知道能不能咨询您一下......我那个......”

    虞姜捏了一把汗——咨询......她是学医的没错,但是......她学的是法医啊......

    他好像真的很不愿意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似的,即便虞姜根本没回头,也没同意他进行咨询,但因为虞姜并没径直离开,他还是竹筒倒豆子似的飞速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语速之快,叫虞姜多花了几秒钟才能理解他究竟的是什么。

    “陈医生您好,我叫何通,是咱们这儿的见习警卫。就是那个.....我是在上个月成年之后新加入咱们局子的,就是......”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似的,但又怕耽搁虞姜的时间,何通还是尽快将下面的话完了。“我听......种子发芽之后可能会感觉有点疲惫,当然,您别误会,发芽是每颗种子最好的归宿,我对发芽绝对没有异议,就是......为什么我没感觉疲惫呢?反而感觉身体好像更好了,就感觉......好像比以前更强壮了。”

    何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可不是自夸啊,陈医生您别见笑。”

    虞姜一怔,感觉口腔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她想转过身,理智却制止了她的这个动作。

    虞姜听见自己的声音,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这是......一个正常的阶段,不要太担心。”

    “这样啊。”何通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谢谢您啊陈医生,我就怕不能当一颗合格的种子,好好为世界做贡献呢!”

    这位上个月才刚成年的少年信誓旦旦:“我一定会是一颗最优秀的种子!”

    “只可惜......”他有点遗憾似的,“只可惜不能为‘王座’做贡献。”

    少年又很快起精神来:“不过,没关系,身为警卫,我会好好拱卫王座的!”

    “哎呀,对不起啊陈医生。”何通往后退了半步,好像因为自己的话痨而感觉非常难为情,“一不心就这么多......耽搁您的时间了,谢谢您啊。”

    他没有转身就走的意思,好像出于礼貌,想要目送虞姜先走似的。

    虞姜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多。她紧抿着唇瓣,推着推车往前。

    还没走出半步,却又被何通喊住了。

    “陈医生......您是路痴吗?”

    虞姜:......?

    他礼貌地浅笑着:“您是要把器械送去器械室吧?器械室在这边。”

    在......另一边么?

    虞姜捏紧了推车的把手,转过身,宽大的礼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咦,”何通歪了歪头,“刚才着急没注意......您为什么带着这么古怪的一顶帽子啊陈医生?”

    虞姜顿住,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的余光瞥到身侧牢房的玻璃窗,透过这扇窗,能看见真正的陈医生。

    因为重力和惯性,原本倚靠着墙壁的他已经滑落下来,正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躺在地上。

    而她,根本不是什么陈医生。

    “哦,我知道了!”何通恍然大悟,“听你们这种搞研究的都容易t......”

    他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是虞姜还是听出来了,他想要的是秃。

    虞姜:......

    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散了。

    虞姜:这个,真没有。

    “是为了遮一下脑袋吧,啊不是,那个......干您这一行真辛苦啊......”好像越描越黑,何通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个,陈医生,您慢走。”

    虞姜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推着推车,推车行走在冷白的地面上,与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

    “滴滴——”

    “滴滴———”

    急促又尖锐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中响起,格外刺耳。

    是何通的对讲机。

    虞姜能听见他按开了对讲机。

    对讲机的声音不,虞姜甚至能听见另一头传出来的声音。

    “编号3334-1815号警卫,何通是吧?”

    “你应该正在D区巡逻。”

    “现在,即刻去确认494-426号牢房中发生了什么,医疗组的陈周一医师为什么没有回复上级命令?”

    “啊......?”

    何通有点懵,他看向虞姜挺直的身影:“陈医生......”

    他在今天第三次扬声叫住了虞姜:“陈医生,请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