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指腹微凉,?身上却滚烫起来,他紧紧盯着她,目光晦涩不明,?好在阿虞闭上眼,并未看到他的失态。
容舟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很快平静下来,?慢慢收回手,?语气与表情一样波澜不惊:“好了。记得早晚各涂一次,一个月就能看出效果。”
阿虞喜上眉梢,?捧着脸灼灼望着他:“那我今儿还抄书吗?”
他默默移开视线,摆手:“回去吧,明日再来。”
“谢谢哥哥!”她拿着玉容膏,?欢欢喜喜走了,容舟眉眼却凝重起来,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难以回神。
良久,?他才拿过上回阿虞抄过的佛经,?磨墨提笔继续写完。
穆兰山初十要离京,?提前预备妥当,才去向皇帝辞行。
容舟进宫面圣,御书房大门紧闭,太监总管守在门口,看到他立马迎过来:“容大人稍候,?穆将军在里头呢。”
穆兰山是武将,?总归在什么军机要事,容舟也不急,与他一道在石阶前站着。
太监总管姓朱,?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与容舟也相熟,他往门扉看了一眼,端着笑意拱了拱手。
“奴才先给大人道喜了!”
容舟眼底生出疑惑:“喜从何来?”
朱总管点头呵腰:“穆将军为何请命从云川调任承州啊,还不是自己的姻缘有了着落么……”
云川苦寒,且临边关,穆兰山就任节度使才二十六岁,因为是边防要塞,皇帝要留信任之人驻守,穆兰山往后十年都应当不会调任。
但因图巴部战败,穆兰山立了大功,久不提终身大事的人,忽然有了谋划。
穆兰山要考虑人生大事,皇帝当然是喜闻乐见的,顺便问了那么一嘴,发现那姑娘姓容。
皇帝眉头一跳:“是容舟的妹妹?”
穆兰山是。
这下可不得了,最器重的臣子要联姻了,他这个爱好做媒的皇帝竟然一点不知情,于是关上门来对穆兰山一顿道。
今儿才立春,迎面吹来的风还如刀子似的刮得疼,容舟双手对插在袖子里,看御书房的门被推开,穆兰山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问:“穆兄什么时候走?”
“明日午后。”穆兰山完,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出口。
容舟最擅观察人的神色,穆兰山坦荡,有些情绪不加掩饰,他一瞬便猜透了。
朱总管进去禀报了皇帝,请容舟入内,他顿了顿,:“那我带阿虞来与你送行吧。”
穆兰山果然与方才不同,眼底流露出几分惊喜来,客气拱手:“多谢容兄。”
两厢告辞,容舟进了门,皇帝盘腿坐在榻上把玩玉扳指,不经意看到他的脸色,有些惊讶:“脸怎么这么黑?谁招惹你了?”
容舟没有:“与穆兰山了几句话。”
皇帝睨他一眼:“那你是不是满意这个未来妹夫?”
妹夫?
容舟抵了抵舌尖,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唇齿间盘桓不去。
穆兰山还长自己三岁呢,就要成自己妹夫了?
脑子里一转,想象着阿虞身穿嫁衣坐上花轿的样子,心口竟沉得有些难受。
他收回神思,不敢去细想,皇帝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问:“怀瑾,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啊?”
容易诺默然摇头。
皇帝虽为天子,但彼此认识好些年,私下里还是朋友,对容舟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可是觉得你妹妹快要嫁人,心里舍不得了?”
“八字没一撇呢,还没到这地步。”阿虞四月才出孝期,再怎么从简,也得要大半年后才会嫁人。
他是生出些荒唐的念头了,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缝隙,便能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皇帝了解他跟家里的过节,十几岁的少年独床京城,孑然一身到了今日的地位,实属不容易。这么多年了,那些心结也该解开了。
皇帝当起和事佬,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回锦州去看看?”
往前数几年,容舟自然是不想回去的,后来阿虞来了京城,也就不记挂从前的事了,只是偶然想起,觉得对不起早逝的母亲罢了……
但他不愿吐露,只道:“大理寺案子多,臣脱不开身,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帝不满,背着手在地心来回踱步,沉吟道:“从方才兰山来,朕就想是不是太苛待你们了,一个二个的怎么就都忙着公事?朕都不知道该是喜是忧了!”
当然,臣子为君王分忧是好事,皇帝自然乐享其成,可容舟这么大岁数还没成亲,做为皇帝兼好友,他颇有担忧。
“怀瑾,你看兰山这会儿都开花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个儿了呢?朕像你这么大,膝下孩子都两个了……你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皇帝眼里生出隐忧来,不着痕迹的往他腰下瞥。
容舟轻咳一声:“没有,您别乱想。”
“你要不歇一段时间吧,不回锦州,也冷静下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大理寺没你,还有少卿,还有一众属官,偌大的大理寺总不能倒了不是?”皇帝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板着脸嘀咕:“朕不想落个苛责臣子,暴戾无道的昏君骂名。”
皇帝是仁慈之君,对容舟向来是有求必应,可容舟自己呢,万事求个妥帖都是亲力亲为,政务公事也不嫌多,三五日不回家,也没什么可惦记的。
可后来阿虞来了,他就觉得早出晚归的日子真不赖,有个人记挂着,回家的脚步也要快上一程。
皇帝叫他歇一歇,必然也是长时间的,十天半月白白耗费了也没意思,不如在大理寺查案审讯。
可转瞬间,他想到了阿虞,她还牵挂着老宅的几个老奴,时不时就想要回锦州看看,早前她提过清明要回去祭拜爹娘,那二月末总是要启程的。
那时她走了,来回耽搁一二十天,等出了孝期又要忙着嫁人了,他能见她的机会便更少了。
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也好。
“那臣就向皇上告几日假,清明带妹妹回锦州祭祖扫墓。”
皇帝当然满口答应:“七八年了,是该回去看看,锦州人杰地灵,不定在那儿就碰上姻缘了呢……”
容舟心情莫名好转,出宫回家时,冷不防在朱雀大街上遇到昌平侯世子,顶着一脸淤青,在巷口徘徊。
他多管闲事停了那么一下,杨缙便缠了上来,拽着他不肯松手:“容兄,十万火急,救命!”
容舟没来得及问这一脸淤青怎么来的,就被拖着往前走:“出什么事了?救谁?”
“是公主殿下!我好几日没见过她了,每回上门来都被拒之门外,我担心她想不开。”
俩人分分合合厮混这么久,感情必然是有的,可架不住昌平侯夫妇想抱孙子,直接求了皇帝下旨赐婚。
尽管杨缙一百个不愿意,甚至冒着被他爹狠揍一顿的危险,偷偷摸摸去找公主。
然而安阳长公主知道赐婚的消息就不见他了,杨缙觉得是公主伤心欲绝,所以才不肯见自己。
容舟觉得公主不像是一个会为儿女私情悲痛欲绝的人,杨缙咬咬牙,侧目看他:“殿下以前不是挺喜欢你吗,她肯定愿意见你,你进去帮我看看,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是吗?”容舟挑眉,没想到流连花丛的老手,还是个痴情种?
“快快,你跟我过去看看!”
世子不由分拉着他,公主府不远,很快就到了,不出意外看到门口的侍卫,杨缙登时泄了气。
“你去,你你是公主曾经心心念念的探花郎,不用禀报他们都会放你进去!”
容舟不解:“你怎么知道?”
“我跟殿下情意正浓的时候,她什么没给我过?”杨缙声音凉凉的,分明咬牙切齿地带了些显而易见的醋味。
谁不知道公主殿下当年仰慕极负盛名的探花郎啊,每日在翰林院门口堵着,怎么也要见上容舟一面。
公主虽是痴缠了些,但从未使过什么强硬的手段逼人就范,容舟不上讨厌她,看杨缙惨不忍睹的脸,还是心软了。
“我是大理寺卿容舟,敢问公主殿下是否在府中?”
门口的侍卫,似乎都认识容舟,见了他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恭敬的行了礼:“公主近来都在府中,容大人请。”
随即便为他带路,杨缙眼疾手快冲了上来,一把拽住容舟的后腰带。
侍卫作势就要来拦他,世子却不要脸的叫嚣起来:“你们别拉我!当心把容大人的腰带扯坏啊!”
容舟眼角一抽,领路的侍卫迟疑着不敢上前,他叹了口气:“世子有话和殿下,劳烦通融一下,我们完就走。”
外界传言大理寺卿曾经和安阳长公主有一腿,实际上他连公主府也没进过,倒是杨缙轻车熟路找到了公主的院子。
才在窗牖下,就听见里头慵懒娇柔的声音响起:“世子啊……一时兴起罢了!”
杨缙一愣,然后不顾阻拦怒冲冲的进了门,扬声道:“殿下如此无情无义,转头就忘了我们的情分吗?”
安阳长公主半躺在美人榻上,两个宫女给她捶腿捏脚,一双美目风情万种,见了突然冲进来的人,还有些怔愣。
她起了身,光洁的锁骨在衣襟在若隐若现:“你怎么来了?”
然后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容舟,不禁掩嘴笑起来:“今儿刮什么风,怎么容大人也来我这儿了?”
杨缙横陈在他们中间,怒声道:“怀瑾中是来帮我讨个法的。”
公主瞥了瞥他,眼波流转,红唇轻扬:“你要什么法?”
世子一下子就觉得委屈了,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哀嚎:“你始乱终弃,不要我了!”
公主仿佛听见什么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腰许久停不下来,连眼角都挤出泪花来了,她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我世子,你是不是傻?你还想要本公主对你负责不是?我早过了,咱们玩乐一场,好聚好散,各不相干,你忘记啦?”
世子面露痛色:“那你不见我,分明是生我气。因为我要成亲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前几日还如胶似漆来着,大抵是她听了赐婚的消息,才把自己给轰走了。
哪知公主神色淡淡的,并不觉得他得对。
“本公主不碰有妇之夫,即便是定亲也一样。”
这是她的原则,喜欢的男人都是尚未婚娶的少年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那种。不过世子是这个例外。
她都想不通自己当初是什么眼光,把这纨绔看上了,大约是世子花言巧语,床榻上哄得自己做心花怒放,后来有段时间分开了,还挺不舍得。
他再纠缠上来,一时心软,便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这在从前,她可是坚决不吃回头草的。
杨缙还不死心:“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
公主吃吃笑起来,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世子,你混迹情场多年,今日竟与我论起感情了?”
谁都知道安阳长公主爱好风月,府中常有俊美公子出入,这一两年才略有收敛,但若要对谁一心一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当中也包括杨缙。
世子到底还是好面子的,听她这么一,又是生气又是失落,最后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主看他气咻咻推开侍卫,眨眼没了身影,幽幽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容舟,有些兴意阑珊:“我乏了,得睡个回笼觉去,容大人,恕我不奉陪。”
她捧着手炉,转身要走,却听容舟喊了她。
“殿下。”
“你心里是难过的,对不对?”
她脚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