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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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公主的生辰礼,?隆重奢华,极尽盛大。

    皇帝膝下原本有三位公主,可是年幼时就夭折了,?她是宫里唯一长大成人的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母后父皇母后设宴,?特地邀请了世家勋贵的千金闺秀们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安阳长在深宫,其实很少与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姑娘们来往,?对于她们谄媚奉承之语也并不喜欢,?全程都有些不耐烦。

    皇帝看她愁眉不展,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这是?想嫁人了?”

    安阳噘着嘴:“我才不急着嫁人。”

    皇帝沉吟片刻:“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朕欲算在新科及第的少年郎里为你招婿,你意下如何?”

    安阳不肯:“又不是所有科考的人都是少年郎,?万一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怎么办?”

    “不会。”皇帝很肯定:“今年参加殿试的考生年纪最大只有三十三岁。”

    她耷拉着眼角,?漫不经心的玩着桌上的贺礼:“那也大我一轮有余了。”

    “所以朕不是叫你自己选吗,你看中哪个,?朕就给你指婚,如何?”

    安阳眼前一亮,听起来好像不错。

    殿试很快结束,还未放榜,贴身宫女就率先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今年的探花郎出来了。”

    科考至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探花郎一定及第进士中最好看的。

    她没什么兴致,随口问:“长得怎么样?”

    三年前的探花郎她可见过,二十多岁,别人吹的厉害,?也不过尔尔。

    “据长得很好看,主考林太傅没见过那样端正的少年,重要的是探花郎才十九岁呢。”

    “是吗?”她心痒难耐,莫名想见一见。

    “马上就放榜了,到时候的琼林宴,您亲自去看看,一定不会叫您失望。”

    盼啊盼啊,终于等到琼林宴,她没见到那位传中探花郎,父皇他染了风寒不能来。

    安阳有些遗憾,只在楼阁之上,撑着下巴望着下面的宴会。

    宫女指了指下边攒动的人头:“殿下,您瞧状元郎也不错啊,年轻有为,长得也俊秀。”

    安阳没有见过那个叫容舟的探花,只单看状元,在一众进士中也的确出挑。

    “再看看吧。”她兴致缺缺,独自下了楼,在凉亭散心,忽然有人折了一枝海棠花递到跟前,正是状元郎。

    他端得规矩,朝她一拱手:“借花献佛,请殿下一笑。”

    安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一枝海棠,就这么定下了终生。

    然而那个时候状元郎他已经娶过妻,进京赶考前妻子病逝,他们夫妻恩爱和谐,执意要为亡妻守孝一年。

    她喜欢他的坦诚,更钦佩他对亡妻的深情,愿意再等一年。

    她的决定或许是草率的,可并不后悔。

    见到容舟,已经是三个月后,彼时她正忙于大婚的筹备,父皇叫她商议嫁妆,好巧不巧的,就在御书房碰见了那位惊为天人的,年仅十九岁的探花郎。

    他站在石阶下,身后是红墙绿瓦,绵延无边的宫阙楼阁都成了他的陪衬,安阳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长相这样出众的男子。

    那时的她,只不过瞬间的惊艳,并没有别的想法。

    驸马对她很好,至少大婚后的三年里,都将她视为明珠,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也沉溺于驸马的温柔不可自拔。

    太医诊出有身孕那一日,安阳高兴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驸马分享,可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人匆匆来驸马病了。

    安阳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驸马很快被抬了回来,辟出一处院子单独休养,不让她去探望。

    安阳心急如焚,难免发了脾气:“你们做什么都拦着我?驸马病了,我要去照顾他!”

    太医忙拦住她,神色凝重:“殿下别靠近,驸马他……得了痨病啊!”

    痨病会传染,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头顶的天都塌了。

    后来的半个月里,她没见过他一面,直到他闭了眼,被人抬出来,她才从白布下看到瘦骨嶙峋的驸马。

    那段时间,她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恨不得就随驸马去了。

    可她有了身孕,她舍不得孩子,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等她走出阴霾,门房忽然来报,府外来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在那里。

    安阳怔怔然回神:“是谁?”

    门房似乎难以启齿,她又追问了一遍才实话实话。

    “她她是……驸马的发妻。”

    那一刻,她才觉得天崩地裂,自己所有的深情和念想都成了一个笑话。

    驸马攀龙附凤,薄情寡义,抛弃了远在家中的糟糠之妻,谎称妻子亡故,原以为他是个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不曾想一切都是他的意图平步青云的计谋。

    她太难过了,可是过去半个月已经把泪水都哭干了,听这个消息竟一点也哭不出来了,甚至还能维持庄重见了那个女人一面。

    腿间一股热流涌下,那个在她肚子待了两个月的孩子,也最终离她而去。

    后来安阳想,自己这辈子大约就这样了,被驸马伤得遍体鳞伤,再不会那么热烈的去喜欢一个人了。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她再不去想那个负心汉,身旁的男子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般掠过,她却没有多大的兴致,他们带来的不过是一时欢愉,她一颗心依旧波澜不兴,除了她绞尽脑汁的表白被容舟拒绝后,会感到挫败。

    容舟于她来,是得不到的天上月,调戏引诱他,看他拂袖而去,是她之后几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

    年过二十五,活了半生最后悔的事,是招惹到了杨缙那个纨绔。

    她身边的男人,待不过半年就没了兴致,但彼此好聚好散,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看上杨缙,还是因为一次酒后乱性。

    她们认识,世子爷还了两岁,在安阳眼里,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弟弟。

    端午宴上,她跟世子都喝多了,起时候的事,忍不住吵了起来,她醉眼朦胧拍了拍他的脸:“弟弟,给姐姐跪下。”

    杨缙也是流连花丛的老手,看到媚眼如丝的美人一时动了心:“我不了,殿下可要试试?”

    她没见过杨世子脸皮那么厚的人,试一试的后果,便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缠不清。

    她不是一个吃回头草的人,杨缙是头一回,安阳归咎于是他脸皮太厚,被她踹出了门,还不要脸的找了回来。

    不得不,杨缙的花样尤为多,时常哄得她欲罢不能,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就在想,其实继续这样也不错,他们各取所需,彼此都欢愉。

    可这到底是一场梦,梦醒那刻,她忽然有些难过。

    杨缙大婚那日,她出了门,看到马上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安阳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离他有了千万里。

    但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她送上贺礼,斩断和杨缙的一生。

    其实安阳觉得自己是个从一而终的人,只有倦了烦了,才会换下一个,后来两年里,身边的男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却没有年轻时的兴致,某一天看到眼角的细纹,她觉得自己好像变老了。

    贴身宫女送上请帖:“大理寺卿的公子满月,请殿下赴宴。”

    安阳捻起请帖看了一眼,不屑哼笑:“干什么送我请帖,这是来酸我吗?”

    嘴上虽不满,可她还是亲自备上厚礼去了一趟,看容舟夫妻琴瑟和鸣,莫名的生出一丝羡慕来。

    这样的热闹喧闹,仿佛与她无关。

    安阳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漫无目的的大街上走。

    夜幕璀璨,看到街上悬挂的花灯,她才惊觉今日是七夕。

    安阳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忽见巷口有几个男子有有笑走过来,都是书生扮,大约是今年秋试的考生,其中一个靛蓝色衣袍的身影有些亮眼。

    是个俊美的少年,约摸二十岁上下,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手里摇着折扇,正与身旁好友笑。

    举手投足像当年那位风华绝代的探花郎,又像那个纨绔风流恣意的世子爷。

    安阳倏地笑了。

    那头的人上了桥,少年看她盈盈望着自己,脚步一顿,迟疑着问:“我们见过吗?”

    “没。”她莞尔,眼梢溢出笑来:“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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