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捡漏, 但这其实也是需要一点运气和眼力的事情。

    因为回收站里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大到废旧的家具家什，到鸡鸭鹅毛, 都能在这站里找到影子。

    不过值得称赞地是，这地方虽然叫废品回收站，但分类处理的特别好，一样一样归置的干净到位，瞧着也是一目了然。

    实话在进来之前，满月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垃圾场一样的废品区，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呀？”

    负责看守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是个腿脚不太利索的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以前也是当兵的, 所以看到穿着军装的陆清阳, 特别好话。

    陆清阳对他也很是礼貌尊敬。

    “大爷, 我们先随便看看，您不用跟着我们。”

    老大爷摆了摆手：“我这东西杂着呢, 怕你们找不到。”

    满月笑盈盈地夸奖道：“哪里乱，明明就摆放的这么好, 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找不到。”

    老大爷听的心里熨帖：“你这丫头话还怪好听的, 那行, 你们自己看吧, 实在找不到再叫我。”

    “哎, 好的，谢谢大爷。”

    陆清阳带着满月往里走, 绕过一堆又一堆的废弃品, 最后停在一摊子旧书旧文具前。

    陆清阳蹲下来, 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一本。

    “满月, 你想找什么样的书？”

    满月也在另一边的旧文具堆前蹲下翻了起来：“你觉得有用的都可以收下，放到这里，迟早变成一堆废纸，浪费了也可惜。”

    “……这有这么多书，哪能都买得下来。”

    陆清阳知道这一段历史的走向，也知道这样的混乱时期还有好几年才会结束，这十年里造成的文化断层对后世的影响也不，可身在局中，他就算知道结果也改变不了什么。

    满月倒是想的挺开：“能买一点是一点，我们尽力而为嘛。”

    既定的历史面前，他们都只是人物。

    “得对，尽力而为。”

    陆清阳听进去了。

    满月在文具堆里挑挑拣拣，里面最多的就是不要了的笔，钢笔圆珠笔铅笔都有，不过她都不咋需要。

    倒是从里面翻出两个笔山被她给留下了，样子挺不起眼，脏兮兮的，一个是五崖的，一个是三崖的，手感挺重，摸着也是冰冷滑溜的，想来应该是瓷器制的。

    满月对瓷器这一块不太懂，但她知道笔山是搁毛笔的，而一般用得起毛笔的人家应该是有点文化底蕴的……

    就，碰运气吧。

    抱着这样的佛系心态，满月又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原形笔筒和一个雕花的砚盒。

    这两样也被她给留下了。

    把东西放在一起，满月抽空往陆清阳那边瞥了眼，然后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

    好家伙，陆团长脚边的书已经堆的快有他大腿那么高了。

    “陆清阳。”

    满月赶紧叫了他一声：“适可而止点啊你，你算一会儿抗几个麻袋回去吗？”

    陆清阳眉眼微抬：“不是你的尽力而已？”

    他的尽力而为可真的就是尽全力而为。

    满月哭笑不得：“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了，一次买那么多，你就不怕引人注目？”

    陆清阳这才收回还在往下翻的手。

    两人跟老大爷结了账，带着东西上车。

    加上他们在书店买的那一大袋子，现在差不多是够有两麻袋了。

    满月后知后觉地问：“我们是不是买太多了？”

    陆清阳想起在她那边两人去逛超市买的大袋袋，见怪不怪地回了两个字：“不多。”

    满月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人家知道的是清楚我们出来逛街，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我们是带着家当来投奔别人的。”

    难得见到她会因为自己买了太多东西而苦恼，陆清阳眸子里浮现一丝笑意，故意道：“那要不，这次就不去逛百货商场了？”

    “不行。”

    满月想都没想就给否决了。

    商城是一定要去逛的，她可以不买，但是得搞清楚电器类的家电都有哪些是已经问世了，还有哪些是还没问世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满月反正已经决定了，等到条件允许了，她一定会把这些东西一次性备个齐全。

    陆清阳不清楚她的想法，只以为她还有其他想买的，于是了然的挑了下眉：“那就走吧。”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百货大楼附近的路边停下。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一辆车子的好处了。

    刚刚买的东西全都可以放在车上，不用拿着走来走去，不然陆清阳可有的辛苦。

    满月和陆清阳一前一后走进百货大楼。

    他们来的不算早，里面已经有很多的人，尤其是布匹和生活用品类的柜台前，挤了一堆人。

    满月发现这时候的人好像没有排队的概念，一股脑的都在往前挤，深怕迟了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想了想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满月赶紧从这两个柜台前面绕开。

    逛了一圈之后，满月发现自己的只看不买计划有点行不通。

    她忽略了一个事实。

    就是现如今的百货大楼货柜都是不开架的，也就是你不买的话，根本就看不到东西具体是啥样子的。

    想要问问售货员吧，可对方那个拉的快有两米长的脸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权衡利弊之下，满月拉着陆清阳撤退。

    陆清阳诧异道：“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买？”

    满月叹了口气：“本来我也只是想来看看，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陆清阳问：“你想看什么？”

    满月随口报了几个：“冰箱啊、洗衣机、还有电视机这些。”

    陆清阳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你想买这些东西？”

    满月点了点头：“倒也不是现在，我是想等我从姨家搬出去的时候再买，反正我的家里别的都好，洗衣机和冰箱一定要有！”

    陆清阳表示同意：“放心，都会有的。”

    满月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陆团长唇角微微弯了弯，胸有成竹地表示：“好。”

    “陆团长，你太给力了！”

    满月差点没忍住兴奋地扑到他身上去。

    解决了一件大事，满月心情愉悦地和陆清阳吃过饭后就道回府。

    路上，她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袖子上蹭到了一些灰尘，低下头去拍，然后把左手的袖子往上卷了两卷。

    下一秒，藏在里面的两条能量手环一下滑落到手腕间。

    红色鲜亮，深蓝低调。

    满月愣了下，心跳忽然怦怦快了两下。

    这段时间她一直把手环藏在袖子里，一时半会儿连她自己都忘了这里面有一条是要送出去的。

    满月缓缓地取下深蓝色的那条。

    手环的外面一侧印染着一串花体字母，看着非常的飘逸潇洒，一般人可能认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满月自己却很清楚，那是她名字两个字的拼音。

    而她自己手上戴着的那条红色的，则印有陆清阳的名字拼音。

    当时的满月以为她和陆清阳没有以后，所以她私心里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东西证明陆清阳曾经来过她的世界。

    如今兜兜转转，她眼下却是不好意思再让陆清阳知道这两串能量手环的意思了。

    满月这边正走着神，冷不丁听到陆清阳开口了。

    “我见过它们。”他。

    满月转过脸，注意到他的视线就落在她手上的能量手环上面。

    她咬了下唇肉，扬眉“哦？”了一声：“你在哪里看到的？”

    陆清阳目光沉沉地了两个字：“梦里。”

    满月：“……”

    怎么就忘了他这一点？

    既然都被看穿了，满月也就不再挣扎。

    她把深蓝色的手环往陆清阳的座位上一放。

    “送给你的。”

    “这就是所谓的……”

    陆清阳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听过一次的词语，于是也就了出来。

    “情侣款？”

    “……是。”

    满月心一横干脆地承认了，她垂下眼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嘀嘀咕咕地，“你不喜欢也可以不戴……”

    满月抬起头直视过去：“但是不能不要！”

    “怎么可能不要。”

    陆清阳不假思索地着，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我求之不得。”

    这是见证过他们的缘分，也被他们见证了的，跨越时空的定情信物。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它套在了左手腕上。

    深蓝很衬他的冷白皮，上面的花体字母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时隐时现。

    “我很喜欢。”他。

    满月嘴角翘了翘：“部队允许你们带饰品吗？”

    “这个没关系。”

    队里是有要求他们不能戴除了手表以外的金属饰品，但这个手环材质特殊，既不是金属，也不像是皮革，所以影响不大。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还不知道。

    他们的情侣手环虽然对于陆清阳的训练影响不大，但之后却在私底下引发了一股跟风的热潮。

    尤其是知道陆清阳和满月各有一条后，在他们之后成事的情侣都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和对象也找了个一样的东西戴在身上。

    这种标志着对方是自己所有物般的占有欲，极大的满足了男人们嘴上什么都不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闷骚炫耀心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车子停在政委家附近。

    临下车前，陆清阳拉住满月，用商量却又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语气：

    “每两天出来跟我一起吃一次晚饭，嗯？”

    他休了快一个月的假期，结果见她的次数却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明明两人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陆清阳对此感到很不高兴，他有意见了。

    满月一脸地无辜：“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吗？”

    这个年代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稍微不注意就影响极坏，她也是感觉到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我们是正经搞对象的关系，以后是会结婚的，怕什么影响不好？”

    陆清阳着眼睛眯了眯，“难道你不算和我结婚？”

    这个问题把满月问的一愣。

    “结婚？”

    她还真没想过这么久远的事情，倒也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太有底气来维持一段婚姻关系。

    毕竟，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再也不是那个有钱有房有车的满月了。

    想到这一点，满月就好惆怅。

    陆清阳幽幽地盯着她：“满月同志，你是想对我耍完流氓就不负责了吗？”

    最先动口的人，可不就是你嘛。

    “咱俩到底是谁对谁耍流氓啊？”

    满月一脸的黑线。

    明明是陆团长你得寸进尺的多好嘛！

    陆清阳不否认自己的行为，他认真道：“所以我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在和你处对象。”

    满月：“……”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

    满月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下。

    “既然话到这里了，那就把话清楚吧。”

    她的神色冷淡了下来，有一个他们俩人之前都避而不谈的问题，被她摆到了明面上。

    “我的情况和你当时差不多，我也不确定自己哪一天会不会又突然回去了。”

    这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在纠结和犹豫的地方。

    “当初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并非是你所愿，我来到你的世界，也并非是我所想，你和我都清楚，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

    满月静静地望向他。

    “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忽然又回去了，那被留下的你要怎么办？对于已经习惯了你存在的我又要怎么办？”

    “陆清阳，这些问题，你都想过没有？”

    陆清阳没有话。

    良久，他才几不可闻地回答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从来没提过，但陆清阳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也是有答案的。

    “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是做不到的，就算是我自私吧，如果再出现上次那样的场景，我绝对做不到像你那样冷静理智地放你走。”

    在感情上，陆清阳承认自己没有满月那样勇敢。

    一直站的笔直也坐的笔直的人，忽然往后靠在了驾驶位的椅背上，陆清阳偏过头，目光执拗而决绝。

    “满月，我会死死地抓紧你，不让你离开。”

    满月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是我后来又想，你是在遇到危险后濒死之际来到这里的，那么有没有可能触发你回去的条件，是你再次遇到……”

    他没完，但满月知道他的意思，是她再遇到生命危险，就可能会回去二十一世纪。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陆清阳继续，“那我只要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遇到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这样你不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吗？”

    “如果……如果……你有一天真的回去了，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是在他力所不能及的情况下，她回去了……陆清阳笑了一下，“对我来，没有什么事情，比你活着重要。”

    “可是满月，就算是这样，”他坚定而又直白地道，“我还是想和你结婚。”

    满月：“……”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你怎么敢的这么绝对？”

    她很想答应他，但是却又害怕他以后某一天会忽然后悔。

    这是她永远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要让她拒绝陆清阳，她又舍不得。

    满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迟疑有多不强烈，是他随口的一句不放手就可以丢盔弃甲的程度。

    “陆清阳，你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知道我是我的人。”

    “如果。如果你这么坚定的跟我结婚，如果你要把我当成是你的责任，如果你主动要照顾我保护我……”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情，是为了报答我当初对你的收留也好，还是你是自责我遭遇的一切不幸也好……”

    “如果你依然坚持……”

    “那我都会不管不顾地、死死地抓紧你的，将来你就算后悔了想甩也甩不掉我。”

    “所以，你要想清楚……”

    嘴上着要死死抓紧他，可是她的神情和语气却分明在把他往外推。

    她在不安。

    她离开了自己的舒适区，失去了所有的底气，来到了一个只有他的陌生世界。

    以至于，她彻底失去了给自己安全感的能力。

    陆清阳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绪强烈的起伏过。

    心疼，愤怒，自责，害怕……

    以及。

    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一丝庆幸。

    “我想的很清楚。”

    陆清阳握住她的手，力道不容她挣脱，他不闪不避地看进她的眼底，坦诚表明自己的心迹。

    “这不是报答，也不是同情，你对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

    “我很清楚，我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你，这已经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所以，别担心，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负累，你只会是鼓励我往前的动力。”

    十分神奇地，他的几句话，真的就让满月心里的挣扎全都消失了。

    她心情复杂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他不会好听的话，这不是的很好吗？”

    “肺腑之言。”

    陆清阳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我不是要你马上跟我结婚，但是你要话算话，抓紧我，永远都不要松手。”

    满月从他的眼神里获得了足够多的安全感，她只觉得心口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溢了出来。

    她有些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看出来，陆团长原来是个这么粘人的人啊。”

    “不过，我答应你了。”

    “你可以每天晚饭后都过来陪我去散会儿步，有问题吗？”

    所以不是每两天了，而是每天都可以见面。

    陆清阳眼里含着笑意，虔诚地在她食指指尖上亲了一下。

    “乐意至极。”

    陆清阳觉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