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屿一听，果真被这话转了注意力，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迅速将裴深抱到病床上。

    这个人性格隐忍，很少会喊疼这个字，如果喊了，那定然是疼极了。

    沈风屿脑中嗡的一声，哪里还顾得上去考虑其他，迅速赤着脚跳下去，冲了两个热水袋，在那人腰两侧，一边塞了一个。

    裴深坐的久了，肌肉僵硬，神经也突突跳着不肯平息，久未发作的痉挛席卷而至，叠加着神经痛，一点点侵蚀过每一寸神经末梢，笼罩感官。

    “呃……”

    本来还压制的住，刚刚疼也只是想转移这个孩子的注意力，没想到什么来什么，居然真的疼了起来。

    沈风屿反应很快，爬上来抱着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放松，一边迅速下手揉捏他身上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肌肉，尽快让他放松下来。

    “别怕别怕，马上就好。”

    痉挛的肌肉其实还不是最要命的，在面对一切病痛之时，神经痛才是最令人无能为力的东西。

    沈风屿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也算是能够维持镇定，迅速替这人将全身上下的肌肉放松了一遍，直到触手柔软，才重新躺回去，抱着这个人。

    “别怕别怕，我陪着你。”

    裴深疼的冷汗涔涔，但很快就感觉到身体松快许多，痉挛之势被沈风屿迅速安抚下来，可神经痛的趋势却没有丝毫缩减的样子，反倒愈演愈烈。

    他咬着唇，疼的一个字都不出来。

    “嘶……”

    这三年来，神经痛在最起初的时候发作的最频繁，那会儿他身子弱的不行，连坐起来都很难，又受到了诸多外界因素的压制，痛的厉害的时候，以至于止疼针都没有用。

    在那一场灾难里，他彻底失去了健康，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以至于往后的一生里，可能都会被病痛缠绕，永不能解脱。

    可到底……他还是活下来了。

    这人世上还有许多需要他做的事情，不能假于旁人之手，所以……他必须活着。

    即便是永远痛苦的活着。

    裴深心志强大，从来都不会对命运低头，更不会被困难垮，即使无数次处于生死一线中，却仍旧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活了下来，几乎坚不可摧。

    有时候南槿都会替他觉得辛苦。

    倘若……在那场灾难里故去，也不会再遭受这样的苦难了。

    “阿深，宝贝。”

    沈风屿知道他忍得辛苦，也不出声，可过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他，有些哽咽。

    好像回来这么久，是报恩，但自己并没有带给这人什么，反倒在很多事情上还要他担心。

    男人脸孔苍白如雪，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带出一点喘息，纤长的眼睫抖的厉害，眼角被激的发红，绯色淡淡，神色隐忍。

    他疼的厉害，连气息也是断断续续的，一个字都不出来，却还是在间隙里尽量抬眼，递给沈风屿一个安抚的眼神。

    生怕吓坏了他。

    “我才不怕呢！”

    沈风屿也是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轻轻拍着这人单薄的脊背，声嘟囔，“我明明是让你别怕，乖，别怕别怕，我在哄你！”

    “哪里要让你哄我？”

    裴深瘦的厉害，因为有轻度厌食的缘故，他总是很抗拒吃东西，也只有被沈风屿哄着的时候，才能勉勉强强吃一些。

    总归……得给他家这个不听话的娃做个榜样。

    沈风屿是有法子治他的。

    起初他不吃，沈风屿也就跟着不吃，铆足了劲想给他把这个毛病扭过来，自己饿的肚子咕咕响，但就是忍着，不吃。

    跟裴深大眼瞪眼。

    裴深倒是不太觉得饿，他运动量本来就是少，坐在轮椅上，那个时候也没怎么复健过，哪里需要吃多少东西？

    可沈风屿不一样啊！他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平时里东奔西跑的，当然是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结果这家伙半夜饿的抓心挠肺，怎么也睡不着，以至于爬起来，特意盘腿坐到裴深的床头，就是不睡，反倒目光幽幽的瞪着他，非要他听自己的肚子响。

    裴深简直哭笑不得。

    到最后还是叫人做了宵夜，两个人一起吃了些。

    思及过往，裴深忍不住掀了掀唇角，终于自极致剧烈的神经痛中脱离，瘫软了下来。

    浑身像浸入冷水一样酸乏无力。

    “屿……”

    他开口嘶哑，轻轻唤了一声，语调低到几不可闻。

    视线里立刻冒出来一张嫩生生的大脸，眼圈还红着，满眼担忧，“好些了吗？”

    沈风屿亲了亲他汗湿的鬓角，心疼的不行，声嘟囔：“对不起……”

    这人宛若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以至于沈风屿迅速裹紧了被子，生怕他着凉，“我待会儿给你用热水擦一擦身，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屿。”

    清冷的病房里，男人沉沉叹了口气，疲倦的掀开眼帘。

    “不需要道歉，我过了。”

    他神思倦怠，连开口的十分吃力，但仍旧撑着精神，一字一顿的纠正这家伙，“你要……咳咳……把它当成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啊？”

    沈风屿懵了懵，不太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为……为什么啊？”

    裴深当初舍命救他，本就是他的亏欠了，即使这是因为单方面的眷顾，也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会当做理所应当呢？

    这个人几乎丢了命去，勉勉强强活下来，也失去了一生的健康，以及行走在阳光下的能力，这都是他欠下的恩情，怎么可能会当做理所应当呢？

    “这根本不可能的，阿深……”

    沈风屿一句话还没完，就被这人抬手捏住下巴。

    “可能。”

    男人虚弱的连手臂都在抖，但依旧深深望入沈风屿眼底，一字一顿地纠正他，霸道而不容置疑：“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是我的人，我护着你是应当的，绝非亏欠，也并不需要偿还，所以你必须理所应当的受着，没有理由，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