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华不知道，沈风屿这次把自己送进来，借着是沈奉的名头，但实际上，这一趟进来，他压根就没想过走。

    必须把沈振华的这件事情解决完好。

    车子在山路上疾驰。

    沈风屿整个人都被捆在座椅上，粗硬的绳索横过胸腹，眼睛上也蒙着黑布，可谓是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知不了。

    他本想凭着方向感认知一下，但事实上，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转来转去，没过半天，就把他转晕了。

    这到底是往哪儿走啊？

    他最终放弃，叹了口气，乖乖放松身体，脑袋一歪，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总归……也没什么旁的事做。

    正在这时，脖颈间突然被塞进来一个U型枕。

    嗯？

    沈风屿挪了挪脑袋，枕牢，估摸着扭头，龇牙笑了一下，“谢谢了。”

    不用想，他自然知道是谁。

    看起来……他的魅力还不错嘛！

    “睡你的觉，别话！”

    身侧响起一道冷哼。

    沈风屿闭了眼，唇角含笑，没有再应声。

    他突然想起裴深。

    一别多日，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如今他身处囹圄，也并不知道前路如何，等彻底端掉沈振华的地盘，他又会获得怎样的下场。

    希望那个答案啊——

    他可以亲自回去，个那人听。

    他喜欢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不因过往救命恩义，也不源于内心愧疚，就是纯粹喜欢他这个人。

    他想亲吻他，拥抱他，与他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他喜欢看他清冷俊美的样子。

    喜欢照顾他，喜欢黏着他，喜欢他的身体，也喜欢陪他做一切有趣的事情，喜欢逗他开心。

    真的不是因为其他，那人不必愧疚，也不必归因于其他。

    这一个三年的缺失，让沈风屿失去了许多东西，同时也得到了许多，身上的责任和担子一并压下来，重重覆下，让他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沈风屿闭着眼，想着想着，竟是渐渐睡了过去。

    他早就不再是三年前懦弱的少年，也不是幼年时毫无反抗之力的孩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承起自个儿的命数。

    阿深，等我。

    等我回去。

    眼前黑布揭下来的时候，四下骤然亮起，沈风屿觉得有些刺眼。

    他被捆着，伸不出手，只皱了皱眉，眯着眼侧了侧头。

    有点不适应。

    直到眼帘遮上一只手。

    “这边光有点强，过会儿就好了。”

    沈风屿勾了勾唇，知道是谁，不由得咳了几声，吸了吸鼻子，“什么奇怪的味道？”

    其实有些人……兴许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就譬如负责盯着自己的这个伙子，其实很可爱，也有点呆，很多时候更是憨憨的。

    但这件事情过后，他们面对的，也兴许是数年牢狱之劫。

    “药品的味道，习惯就好。”

    四下光线刺眼，渐渐的，沈风屿适应之后，勾了勾唇，道了一句：“好了。”

    身边人才移开手。

    沈风屿扭头，瞧了瞧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青年人，笑眯了眼，眸中熠熠生光：“谢谢。”

    白大褂的青年人别过头，声音有点别扭：“不客气。”

    随即低头给他解开绳子。

    沈风屿终于挣脱，蹦蹦跳跳的活动了一下，随即笑眯眯看了一眼伙子，紧接着大步跟上自家老爹。

    “老头子！等等我！”

    沈振华明显是对沈风屿存着防备的，但也有些试探的意思，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儿子跟自己一条心。

    他带着沈风屿瞧了几个项目。

    沈风屿看的很认真，通过沈振华的解释，他大概明白了这人一直以来执着的是什么。

    通过现代先进的心理学技术辅配仪器，再加以扰乱神经系统的药物，真的足够致幻。

    可要致怎样的幻觉，这是整个实验中最大的难点。

    沈振华认为，要致幻容易，但凡意志薄弱的人都可崩溃，可他的目的却并不想让大家都变成傻子，而是想控制所有人的思想。

    要如何界定这件事情，实在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实验体，仍旧很难达到目的。

    沈风屿听的目瞪口呆。

    从前只觉得沈振华疯魔，再做一件绝对不可能达成的事情，可事实证明，按着他的路子，还真的是有可能会达成的。

    这个实验早在沈风屿年少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该有些成效才对。

    沈风屿叹了口气。

    他跟着沈振华走过琳琅满目的柜子，目光一一掠过其中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以及穿梭在其中的人们，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沈风屿咬了咬唇，心里头涌进来些许悲凉，“你知道这不仅违反法律，而且违反人伦道德吗？你知道一旦事情的被击破，等待面对你的，将会是什么？”

    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了，如果真的达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事情发酵的如今地步，上面意识到了严重性，已经开始重视，不可能再次坐视不理了。

    但是，这仍旧需要证据。

    而沈风屿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证据。

    沈振华侧头，目光如炬的望过来。

    “儿子，”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出什么意味，甚至带着几分罕见的慈爱，“你想让我面对那样的结局吗？你会亲手将我送到那样的结局中吗？”

    沈风屿沉默。

    “是非对错，你心里头都明白，也不用我多。”

    目光掠过一个个玻璃柜，他走上去，负手独立，细细量，“这些东西，你给了多少人试验？是撒在人群中，还是把他们弄到固定的地方，做你的实验体？”

    有那个巨大的尸骨坑做铺垫，难以想象沈振华究竟有多少野心，后面的这些年里，又会祸害多少活着的人。

    “儿子。”

    沈振华走上去，拍了拍沈风屿的肩膀，“我的实验体都是自愿的，想让我帮他们获得救赎，转移心里的苦痛，譬如——你身边其实就有一个。”

    “你猜猜，是谁？”

    沈风屿瞳孔骤缩，赫然扭头。

    “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