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至永劫的思念。」——朱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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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末。

    寒潮猝然袭击江城。

    渠意枝的订婚宴迫在眉睫,?方循音作为闺蜜，几个周末都在陪她忙前忙后。

    试妆、试衣服、写请帖、选背景墙照片等等。

    渠盏津是男人，就算是重视到放下工作、几乎样样事都亲力亲为来操持。但在一些细节部分,?渠意枝也嫌弃他,?总没有方循音眼光好又心思细腻,?能面面俱到。

    自然,?作为方循音男友，陈伽漠也没法将她从好友身边带走。

    骤然闲下来。

    他总觉得有些不适。

    好像身边缺了点什么。

    自从16岁那年,?家逢巨变，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

    所以,?会生出这种念头，可以是万分难得。

    短短数月,?兔子果真威力巨大。

    陈伽漠勾了勾唇，从实验室慢悠悠步行、回到住处。

    开顶灯。

    卡戎慢条斯理地跑过来。

    乖乖巧巧凑到他脚边。

    陈伽漠弯下腰，将卡戎抱起来，摸了两把，闷笑，“……你跟你姐姐一样。”

    “喵~”

    卡戎听不懂,?只能软绵绵地叫一声，算作应答。

    “呵。”

    江城属于南方城市,?本地方言就是标准吴侬软语。陈伽漠是本地人，从听着江城话长大。

    像嘉赫、回到家就会自动从普通话切换成方言。她声音很好听，加上职业习惯,?每个字结尾音调都会微扬、落到某个节奏上。好似一汪清泉、潺潺而过。

    从到大、在陈伽漠遇到的所有人里。

    大概没有人比方循音讲话更好听。

    包括嘉赫。

    方循音平时不怎么江城方言，甚至连话都不多。但她只要一开口，就自带一种绵软恬淡气质，很有少女含羞带怯的韵味在里头。仿佛连对她大声话,?都能把她弄碎了。

    叫人听了就忍不住想逗她、欺负她。

    特别是男人。

    ……

    陈伽漠捻了捻指腹，轻咳一声，立刻抑制住邪念。

    放下卡戎，移开思绪。

    只是，难得休息在家。

    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点个外卖，再去洗漱。

    这里地处大学城区域，外卖效率很高。

    不过二十分钟。

    陈伽漠已经坐到沙发上，开外卖盒，姿势颇有些散漫悠闲。

    手边还放了几本杂志。

    正是常哲屿前几天给他那叠。

    封面少女气息浓厚，多是马克龙色调组成，上面那些文章名文艺范十足，读起来还有些矫。

    陈伽漠简单扫一眼。

    低低笑了笑。

    抬手，翻开。

    好像回到了人在国外那些日子。

    夜深人静时分，躺在床上，旁边有盏落地灯，开关是一根麻绳，长长地垂下来。轻轻一拽，“啪嗒”一声，满室通明。

    他便就着那柔和光线，慢慢翻阅一本日记本。

    那日记本没有封皮，只能套个壳、大不太合适。

    连里面纸张也是拿透明胶带粘起来的，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刚从旧书市场淘来的旧货，破破烂烂，陈旧气息蔓延。

    可陈伽漠却浑然不觉。

    他不愿错过其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翻来覆去。

    细细品尝。

    此刻，场景与从前类似，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按照目录，陈伽漠直接略过其他内容，去找方循音写的故事。

    杂志上，她没有用真名登稿，但也没有取什么花里胡哨的笔名。就简简单单一个“音”字，后面再跟“YIN”三个字母，看起来无甚特别。

    或许是因为在虚构故事。

    不同于在写日记，笔触更加疏离一些。有种从高处俯视主角的感觉。

    但在描绘女主时，方循音好像能很准确地写出、她内心那点细腻心思。

    【每天，他从窗外路过，我没法扭头，只用余光悄悄瞟过去，妄图抓住他迎风而起的那一片衣角。

    三伏天的太阳，也要被他的笑容迷惑，不敢直视。

    更何况是我。】

    看到这句，陈伽漠忍不住笑了笑。

    确实很有兔子自己的味道。

    很让人心动。

    ……

    不知不觉。

    夜越来越深。

    茶几上，外卖只吃了一半，剩下那半盒皆已变凉，看起来有些乱七八糟、不再能勾起食欲。

    终于看完最后一篇。

    陈伽漠默默将杂志阖上，仔细整好折页边角，放到旁边。

    常哲屿过，兔笔下每个男主角、都好像是他的投射一样。

    其实也不尽然。

    况且，陈伽漠并不觉得，自己有方循音想象得那么完美。

    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也有很多缺点——比如四年前、离开江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软弱。因为懦弱、退却，他给兔抄了一页毫无营养的寄语，却不敢将真实祝愿写下来，只能全数藏在心里。

    还有那几张生日贺卡、结尾寥寥数语之中。

    可是，方循音却给他写了这么多故事。

    她一直在爱他。

    从来并没有因为他性格上的缺陷、而鄙弃他。

    所以，陈伽漠想，自己一定要试着去做方循音笔下的那个人。

    他曾经偷偷给了兔一颗星星。

    现在，他想光明正大地给兔一个宇宙。

    -

    转眼，到了渠意枝订婚宴那日。

    晚宴晚上六点半开始。

    下午四点不到，陈伽漠就去接了方循音。

    两人一同提前前往会场。

    渠盏津身价不凡，对渠意枝、自然是样样都要给最好的。订婚宴摆在江城市中心知名私家公馆，干脆将整个公馆、数十栋花园洋房尽数包下，以供宾客活动。

    给保安出示请柬后，卡宴顺利驶入公馆大门。

    甫一进入。

    入目处是成排梧桐树、巨大喷泉，以及望不到头的幽静道。

    再往里开一段。

    陈伽漠踩下刹车。

    “到了。”

    此刻，联排欧式建筑静静矗立，气派无边。

    站在面前，仿佛彻底穿越时间与空间，尽显江城百年历史底蕴。

    陈伽漠将车钥匙交给门童，走到方循音身边。

    侧目望她一眼，勾了一抹笑出来，“兔子，你喜欢这里吗？”

    方循音微微怔愣。

    没来得及马上作答。

    陈伽漠接着问道：“我们以后结婚也办在这里，好不好？”

    “……”

    方循音没料到他会这话。

    两颊蓦地飞起红晕，声音也开始结结巴巴，“什、什么结婚啊……”

    陈伽漠抿唇轻笑，捉住她手指，拢进自己掌心、牢牢握住。

    挑挑眉，慢条理斯地略过刚刚那个话题，“进去了。”

    两人牵手入场。

    此时，晚宴还没有开始。

    渠意枝在后面房间里做造型，见到方循音，立马扬手，“宝贝儿！我在这里！”

    方循音轻轻笑了笑。

    示意陈伽漠松手，自己则是快步朝渠意枝走去。

    渠意枝穿了一身浅金色礼服，露出细长脖子和肩颈，皮肤又白又细腻。

    五官明艳，红唇迷人。

    在明亮化妆灯下，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美艳不可方物。

    倏忽间，方循音想到了很多年前、八中礼堂里，那个竖着高马尾的少女。

    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和天之骄子的陈伽漠像是金童玉女一样般配。

    世事无常。

    着实叫人唏嘘。

    方循音抿了抿唇，认真地：“枝枝，你好漂亮。”

    渠意枝大笑了一声，“是啊，叔刚刚也这么。”

    “……”

    “我觉得订婚还挺好玩的，没婚礼那么多繁文缛节，还能秀两次恩爱。……怎么样，你看了有没有想结婚的感觉？陈伽漠怎么？”

    渠意枝往门口方向瞟了一眼。

    声音抬高。

    方循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这么远。”

    像现在这样，能和陈伽漠在一起，早就无怨无求。

    再加上她本就有点鸵鸟心态。

    自然，也不曾考虑过未来。

    而且……陈伽漠还在读研呢。

    听到这话，渠意枝目光灼灼，停驻在方循音脸上。

    良久。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也是，你都向他走了999步了，总不能他一步都不迈吧。”

    ……

    秋末，天黑得早。

    晚宴开始时，外头天空已是一片墨蓝，呈现出一种黯淡色泽。

    公馆所有角落，全数亮起灯。

    似是要将这夜幕点亮。

    方循音和陈伽漠各自端了一杯饮料，靠在落地窗边，听渠意枝在前面、对所有宾客讲话。

    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喜悦味道压根挡不住。

    “……从我有男女意识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喜欢渠盏津了。在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上，我费劲了千辛万苦，终于得偿所愿。”

    “什么订婚结婚，到底，都只是个形式而已，只是为了让所有知道一件事。”

    “我，渠意枝，这辈子，都要和渠盏津在一起。”

    “……”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方循音听得咂舌。

    还有点为好友担心。

    “今天枝枝爷爷和爸妈也来了吧？这样他们会不会不高兴啊？”

    陈伽漠笑了一声，慢声道：“这明她男朋友很可靠。无论她在那里瞎胡闹什么，都有人给她做后盾。”

    因为被偏爱，所以才能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可以随意离经叛道。

    话音才落。

    前头，渠意枝已经甩了话筒，踮起脚尖，扯住渠盏津脖子上、与她裙子同色系的浅金色领带，重重吻了上去！

    底下立马响起热烈掌声。

    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在叫好。

    方循音愣了愣，侧过头、觑了陈伽漠一眼，表情有些尴尬。

    陈伽漠敏感地捕捉到她视线。

    眼里漾出笑意。

    他出声喊她：“方循音。”

    方循音有些措手不及，微微一顿，“……啊？”

    陈伽漠将她手中酒杯拿走，随手放在旁边甜品台上。

    接着，他攥住了她指尖。

    将兔子整个人控在自己怀抱之中。

    他：“抬头。”

    尚未等人反应过来。

    一个吻，带着微凉气息，轻轻落在她柔软唇瓣上。

    方循音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大脑彻底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