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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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香与寒毕竟是头一回, 等朝拜完毕, 二人便已经累得头晕眼花, 若非素日身子不错,简直要一头栽倒在地。

    而身边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女们,竟然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香香隐约瞧见有贵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放在鼻子上面,用力嗅了嗅。又有另一个掏出一枚饼, 一下子塞入嘴里。更有从怀中掏出巧银杯的。

    她不由得瞠目结舌,便有一位宫女走过来行礼,将手中的物件放入寒手中,又疾步而去。

    寒一瞧,与那些贵女一般,巧的暖手炉下方,一包饼子一只巧茶杯。

    她忙与香香分了, 道:“是沅儿的。”

    香香点点头,抬头瞧了瞧, 见前面不远处,郑沅儿恭敬的立在侧妃后面, 模样甚是恭顺。

    郑老夫人在沅儿大婚后第三日,不等沅儿三朝回门,便油尽灯枯了。

    而那一日香香见到的郑沅儿,似与从前的她又全然不一样。贵气之中, 似乎多了许多凌厉。

    香香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饼子。不论如何,郑沅儿对寒, 总是很好的。

    靠着香饼茶饮,香香与寒,总算是没在贵女当中丢脸,也残存着知觉,熬到了面见皇后娘娘。

    照例是一堆吉祥话,皇后娘娘似乎对每一个女孩子都了如指掌,分别了夸赞的话,便命她们退去。

    只才行到外间,便有女官过来行礼,道:“颜少夫人与寒乡郡请随奴婢过来。”

    那些县主乡郡们又是一阵侧目,原本年初一,各人见过皇后娘娘,有其他宫妃宣召的,便可自去,没有的便去御花园,等到内侍们可散了,方能回府。

    而被皇后娘娘亲自留下话的,多是皇后母家,或是几位王妃公主郡主。

    她们二人会被留下来,定然是颜嫤姝与宣王殿下的缘故。

    香香心中苦笑,旁人都认为她是被天上的馅饼砸到,入了宣王的眼。可只有她知道,她喜欢辰瑞,从不因为他的身份。

    等到她们再次进入皇后宫中殿内,里面只剩皇后与贴身女官了。

    香香与寒恭敬的下拜行礼。

    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只笑着让她们起来,又赐了坐,道:“看着你们,便想起本宫年轻刚入东宫的时候,那时候辰瑞才八九岁,朝阳不过五岁,两人见天儿往东宫跑……”

    她仿佛只是想讲辰瑞时候的事情,了许多,香香与寒不明所以,只硬着头皮听。

    皇后仿若不觉,等了又一炷香的时辰,忽而捂嘴笑起来,道:“辰瑞如同皮猴子一般,母后又总纵着他,便是先皇与皇上,也都不能耐他何,只要他想要的,上天入地,便没有他得不到的——”

    香香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抬头,觑了觑皇后的脸色,见她依旧那副模样,仿佛只在闲话家常一般。

    皇后继续道:“当年是迫不得已,先皇仙逝,五皇八皇背后势力不容觑,辰瑞那孩子……到底只是个孩子,玩着玩着,便闹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嫤姝丫头,你可是?”

    香香抿唇道:“娘娘所言,民妇未敢苟同。民妇与秦瑞日日一起行商经营,却从不知晓,原来他会是王爷。即便我们二人心心相印,他入赘民妇家中,也未曾透露分毫。娘娘,这些足以可见,他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责任。他是王爷,是皇上亲弟,哪怕年幼,肩上的责任亦是不轻。”

    皇后笑了笑,道:“皇上夸你聪明,你确实聪明。但是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并不好。”

    香香笑道:“常听人如此,不过民妇觉得,女人聪明亦或是糊涂,都是个人的想法罢了。”

    皇后沉吟片刻道:“幼时可以胡来,长大了却并不能。嫤姝丫头,大齐皇室,所有的王爷,皆是两字封号,独独辰瑞只有一个,你可知为何?”

    香香答道:“民妇不知。”

    皇后道:“先皇在时,并不曾给辰瑞封王建府。是皇上登位,所有先皇子嗣无论成年与否,皆要出宫建府,这才给他封号。辰瑞,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皇上的名字,是煊。”

    香香默然,她懂皇后的意思,皇上是煊,辰瑞是宣,足以明皇上是有多看重这个弟弟。所以,她的身份,又如何能匹配得上,这仅次于皇上的王爷?

    皇后招招手,道:“嫤姝丫头,你过来。”

    香香走上前,便有女官捧了匣子送到皇后跟前。

    皇后从匣子中取出一枚步摇,道:“这步摇,是本宫被封太子妃那日,辰瑞的母后亲赐本宫的,今日,本宫便将它赐于你。”

    她轻轻将那步摇插入香香的发间,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香香模样稍显艳丽,又因成长与市井之中,并不适合这端庄的步摇。

    她叹了口气,抚了抚香香的脸,道:“今日本宫娘家妹妹入宫,年已十五,皇上与本宫瞧着她一团孩子气的模样,也甚是喜欢,便想封一个郡主。依本宫看啊,好事成双,本宫倒是想封两个郡主……”

    香香低眉顺眼,点头道:“听闻平宁郡王大公子家的女儿,就要周岁了。”

    皇后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中叹息更甚,扬扬手,那女官又捧出一个匣子。

    皇后道:“嫤姝丫头,那郡主的位置,本宫是想留给你的。”

    香香答道:“民妇愧不敢当。”

    皇后直视她道:“你自然当得。嫤姝,本宫封你做郡主,不久后,你便是宣王府的侧妃。当然了,本宫知晓你与辰瑞两情相悦,故而,替宣王选纳正侧妃位一事,等你腹中诞下宣王子嗣之后,再行选纳。”

    她完,将女官手中的匣子递给香香,那里头珍宝琳琅满目,是香香见都不曾见过的。

    香香盯着那匣子半晌,退了几步,深深的拜下,道:“皇后娘娘,若民妇不愿呢?”

    皇后道:“你不愿,本宫亦无可奈何。”

    她无可奈何,可香香心中无比清明,若她不愿,今日寒便出不了这飞霞殿。

    香香笑道:“皇后,民妇喜爱辰瑞,从不因他的身份地位,也从不计较自己的身份地位。但是民妇绝不愿与她人共事一夫。”

    皇后眼中满是震惊,而她身边女官则大吃一惊,道:“颜嫤姝,你可知,你在什么?宣王殿下乃皇亲贵胄,别你只是一届商户女,便是公主郡主配他做正妃,也决计不能独占他一人啊。”

    香香道:“皇后娘娘,民妇如何想,娘娘并不介意不是吗?今日娘娘为何会让民妇来这里,又与民妇这么一番话,想来,是因皇上与娘娘您,并不能服辰瑞,便想民妇主动请求侧妃之位,对吗?”

    皇后恢复端庄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不知是对香香,还是对她自己。

    香香道:“娘娘,其实民妇心中很高兴,因为辰瑞他,从不曾看轻我一分,也因娘娘您与皇上,是真心疼爱辰瑞,即便威逼利诱与民妇,也没有丝毫隐瞒。”

    皇后长叹一口气,点头道:“其实我本宫想过隐瞒,是皇上,他太了解辰瑞。”

    香香点头道:“皇上与娘娘,都很了解辰瑞,民妇亦是。若今日民妇答允娘娘的意见,与主动求去,没什么两样。因为将来横在辰瑞与民妇心中的刺,是如何都拔不出来。民妇不想他为难,更因……人活一世,民妇绝不愿委屈自己分毫。”

    皇后愣怔许久,笑起来,道:“入了宫……哪还有愿不愿的?一辈子便是这样了。”

    她没再话,只起身出去。

    没一会儿,那女官回来,道:“皇后娘娘犯了头疾,颜少夫人与寒乡郡便在这里,等皇上发落吧。”

    寒心中着急,声道:“姐姐,这可要怎么办啊?”

    香香轻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想帮我们呢。”

    寒诧异道:“想帮我们?”

    香香点点头,没有再解释。皇后想要威胁她,只用留下寒一人便可,可借口她忤逆,害皇后犯了头疾,将二人都留在这里。

    只怕不多时,辰瑞就会过来,到时候皇上便是想威胁,也威胁不成。

    她心中涌过一丝甜蜜,今日皇后的话,倒是让她明白,辰瑞要娶她的心,从来不曾变过。

    许是今日太过忙累,香香只觉得头晕目眩,又不得不支撑着。皇后已经把戏做到这里,若她这时候再撑不住,传出去岂不是她恃宠而骄,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敢下?

    只越难受,这时辰仿佛过得越慢。也不知过了多久,香香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努力问道:“寒,多久了?”

    寒也是头晕脑胀,道:“好似三刻了,姐姐,你都问了好几回了,你是……”

    话音未落,便见香香一头栽在地上。

    寒一声惊叫,狂喊:“香香,你怎么了香香?”

    外面的人一个健步冲进来,一把搂住香香道:“香香,你怎么了?香香?”

    寒慌神的看着他,又看看随后过来皇上,眼泪唰的留下来,支支吾吾解释道:“许是……许是今日太累了……”

    皇后急急忙忙走出来,道:“快宣太医,来,去东侧间。”

    辰瑞将香香心的放到床上,又焦急的跑到门口去,问道:“怎么太医还没过来?”

    皇上跟着走出去,冲内侍道:“去跑快些,怎的太医还没过来?”

    辰瑞没好气的道:“我昨日都了,我就只要她一人,大哥你……”

    皇上也不介意他无礼,只安抚道:“是朕思虑不周,你也别急了,想是她没经历过合宫朝会觐见,头一回疲累了些。”

    辰瑞倔强的看了他一眼,道:“皇兄,臣弟可不管,左右现在无事了,若皇兄不允,我便回去做我的秦瑞去。”

    皇上怒道:“你敢!”

    辰瑞翻了个白眼,径自进去瞧香香去了。

    皇上无可奈何,对一旁的近身内侍道:“你看他,从就是这样,朕的话都不听。”

    内侍心道,宣王殿下连先皇的话都不肯听,又怎会听您的?只面上不显,道:“皇上,宣王殿下现下懂事得很,大事从不含糊,也就在皇上您跟前,闹腾了些。”

    皇上无奈的点点头,道:“不错,谁让他是朕的胞弟,朕除了纵着他,还能怎么办?”

    那内侍忙点头应是,又声劝道:“皇上,殿下立了大功,若皇上论功行赏,也没旁的可赏了……”

    皇上道:“可宗室哪里肯答允?我已然给他想了万全之策,他还是这般……”

    内侍忙道:“奴听民间法是,一家若有一个大智慧的,便定要有个反骨。想来皇室亦如此,皇上您乃千古明君,宣王殿下便是那个反骨,天生便要您来善后安置的。”

    皇上听了这话,深以为然,虽则面上依旧愁容满面,心里竟有一丝满意,点头道:“你得不错,从到大,朕不晓得跟他善了多少次后。”

    香香悠悠转醒,瞧见辰瑞与寒都在旁边,连皇后也坐在一边,不由得大吃一惊,起身想要行礼。

    辰瑞一把按住她道:“你瞧瞧你,平日疏于锻炼,今日便是这般累,便体力不支,连寒都不如。”

    香香自觉不好意思,道:“是臣妇不好。”

    皇后和善的笑了笑道:“你且安心歇着,太医一会儿便来了。”

    香香又是大惊失色,道:“娘娘万万不可,这里是飞霞殿,今日是年初一,民妇不能在这里瞧大夫啊。”

    民间法,是年初一看大夫,一年便都将不顺遂。宫里虽则没有这个法,只没特别严重的问题,也没人愿意新年第一天就看大夫的。

    话间,太医已经到了。皇后笑道:“无妨,本宫没这个讲究。”

    香香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由那太医取了绢子搭在她腕上,又细细探了脉,好一会儿,退到一边,面色大喜跪在地上。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宣王殿下,夫人这是喜脉。”

    皇上皇后皆是一愣,喜脉?这阵子辰瑞并不曾与香香在一处啊。

    寒亦是发愣,回过神问道:“喜脉?就是我姐姐有身孕了?可我姐姐姐夫,又没住一处?”

    香香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只恨不得立时将辰瑞一通。

    那太医“呃……”了声,道:“确是没错,夫人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辰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喜脉?香香有喜了?真的假的?我有孩子了?”

    他欢喜的要蹦起来,一把抱住香香道:“你有身孕了,怎的这样不心?”

    香香红着脸,也不敢话。

    皇上皇后见他们这样,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是辰瑞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跑到颜家去,与他这个娘子相会过。

    辰瑞欢喜过后,又对着皇上道:“皇兄你瞧,今日都怨你,我的孩儿差点都没了。”

    皇上忙道:“你得不错,怨朕。为了弥补朕的过失,朕即刻便下旨,替你二人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