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曙光，天色悲哀；是两颗心，相恋欠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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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众道，你太放肆了！”利用移物法驱动着一架巨大的飞机破空而来，元大宗半跪在飞机顶上最前端的位置，无比失望地看着鬼众道。

    “你是我的儿子，今日就要亲手消灭掉你！”元大宗从飞机上站起来，厉声喊停了鬼众道的动作。

    “爸爸，我真的很开心，你终于都回复了妖兽的本来面目了！”鬼众道闻声转头，惊见一向无论任何场合都竭力维持住人形的元大宗居然完全地妖兽化了，立刻就露出了十分高兴的笑容。

    “我们身为妖兽，应该感到光荣！”鬼众道高呼一声。

    “非要最后，我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元大宗冷眼看着目光热切地望着这边的鬼众道，叹道：“因为，我一直以为所有妖兽都和人类一样。”

    “但是我错了，没有一个人类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儿女……”元大宗的红瞳随着他的话语越发血红，死死盯着鬼众道的方向，“所以，我只有选择回复妖兽本性来杀你！”

    “哈哈哈！你这个死老鬼，真是幼稚得可怕——人类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儿女？！”鬼众道早就看自己亲爹的想法不顺眼很久了，平日里不过元大宗才会暗自压抑住心里的不屑；现在双方力量强弱已经不同昔日，自然是有了足够的底气去反驳。

    “你老啦！你的妖闭空间已经没力了！”鬼众道大喝一声，用妖力强行使元大宗所操控的飞机整个倒转过来，垂下了前端直直往大厦顶部撞去！

    “你错了！”元大宗同样喝了一声，手掌一挥又将飞机翻转摆正，化作一道虚影穿过了大厦。

    “你的移物法和控影法都吓不到我的了！”无视元大宗趁着飞机穿过大厦的时机进入了大厦内部，鬼众道感受了一下被他的妖闭空间笼罩住的整栋中银大厦所回馈回来的信息，并没有在意元大宗的举动。

    “你越疯狂，我的心就越痛，我更加不想你死在人类的手上。”元大宗入侵了中银大厦之后，同样也感应到了楼下加山带领的特警队正在想方设法突破鬼众道的禁制往上攻来。

    “现在，是我们两父子的决斗。”元大宗话的同时，身影也逐渐化作一道人形黑影，飞速落到鬼众道身上。

    “就让我这个作为父亲的，亲手除了你这个祸害！”

    黑影落到鬼众道身上后，瞬间沉入了他的身体里。

    眼看着手臂不受自己控制地抬了起来，鬼众道立刻又惊恐地发现，刚刚被他到处追杀的阿龙攀住了一根杆子稳住了身形，手中的除妖枪又开始向这边瞄准。

    现在自己无法动弹，倘若被人类特警的除妖枪爆头，即使不死也得元气大伤……这样的话，就更加无法对抗要杀他的元大宗了。

    “死老鬼！你出来！你真的就这么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吗？！”眼前似乎闪过了一些奇怪的影像，但鬼众道没空理会，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神，骂骂咧咧地挣扎着伸出一条触.手击向阿龙。

    阿龙无奈，一个翻滚闪开这轮攻击，飞速又退远到边缘，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似是想要再次寻找机会。

    “妖闭空间是人类的魔障，而你的魔障，就是你自己！”元大宗的声音和体内力量流失的感觉同步袭来，若不是双脚已经化作十数条巨大触.手，鬼众道几乎要被这一番攻击得扑倒在地。

    “好，这么斗法，看谁吃亏！”怒从心起，鬼众道干脆放弃了对阿龙那边的提防，也开始全力施展吸收妖力的法术。

    因为一具身体里有着两方在争夺控制权，所以鬼众道的行为举动完全无迹可寻，阿龙快步走近了几枪，始终都没有一枪能攻击到脑袋或心脏之类的要害处。

    重新换了一个弹夹，阿龙还想继续冒险靠近时，鬼众道那胡乱扭动的身体突然扭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分裂成两个黑影各自摔到一边。

    扭头看向被驱逐出来的元大宗跌在地上大幅度喘气，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许多，鬼众道得意洋洋地喊道：“死老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失去了许多力量？！”

    “我告诉你，这些力量都被我吸收掉了！再过一会，你这些力量就全部属于我了，我就是一切！”满意地感受着自己体内那充沛得不像话的浑厚妖力，鬼众道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你错了！你拥有这世界的一切也是没有用的！”元大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鬼众道，叹息道：“因为你只是它的一部分，当这一部分和所有的一切变成一体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失去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废话，我不信穷鬼会比富翁开心！”鬼众道大声反驳道。

    “你不信，是因为你不懂得什么是内心感情！”想不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的理念如此功利，元大宗无奈至极。

    “对，我只相信权力！”鬼众道嘲讽地笑了。

    “所以你才失去了自己！”元大宗无比失望。

    没有理会元大宗此时的模样，鬼众道挥舞着触.手往上升起，继续令时间加速倒流，模样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只知道我将会是妖兽之王！这个都市都将会成为我的妖兽都市！”

    元大宗冷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黑影，立刻也跟着鬼众道飞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的妖闭空间又被夺去了部分控制权，鬼众道狠厉的目光扫了一遍身侧四周，愤怒地盘旋在了飞机顶上大喊：“死老鬼，为什么你一直要和我作对阻住我做事！你到底躲在哪里，快点滚出来！”

    “我在你的影子里，一直都跟着你。”背后忽然传来元大宗的声音，“我有足够的能量将你败，乖仔，但我还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够了！难怪你整天躲在影子里面，你太懦弱了！”鬼众道双手一挥，驱动着飞机再次往中银大厦那边撞去。

    元大宗赶紧又加强了对飞机的操控力：“你不明白，影子是光明的方向，有影才会有光，我会让你知道影子的厉害！”

    “我不需要影子，统统给我死吧！”完这一句，鬼众道一下子放开了对飞机的控制，径直从飞机顶上跳跃而起，对准了阿龙所在的位置落下。

    这番一直挑衅元大宗的言行，本就是声东击西之举，他的真正目的，正是三方中最为弱势的阿龙。

    “看谁先死！”即使处于最劣势的一方，阿龙也依然有着身为特警的骄傲——眼见鬼众道算先解决自己然后再去对付元大宗，他立刻就在手上重新装上了昔日去探听寿宴时的增幅器，并且已经将能量调到了最大档。

    这增幅器，会吸收人体潜能和内里储存的电能来提供可控的爆.炸，威力巨大的同时，副作用也相当明显——操控者一旦启动它，立刻就能先一步感受到被电流攻击的剧痛。

    阿龙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举起手来，正对着鬼众道落下的方向，明显是要利用能量爆.炸与他同归于尽。

    鬼众道急忙又用一条触.手紧紧缠住阿龙那装上了能量增幅器的手。

    顾不得脑海里越来越混乱的幻影，鬼众道死死缠住阿龙的手，生怕他按下爆.炸开关真的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控制着妖力破坏了开关，鬼众道气愤地用触.手把阿龙卷起，伸出了大厦顶层的边缘。

    “死到临头还抓人质，放了他！”元大宗操控着飞机略过大厦上空，鬼众道一时不察，就直直撞到了发动机上面。

    十几条触.手死死吸附着边缘不让自己被发动机吸入搅碎，鬼众道咬牙切齿地瞪着被自己一条触.手勒住脖子吊着的阿龙，疯狂地笑了：“死老鬼，要是你敢弄死我，这个帮你对付我的特警就会从几百米的高空上摔下去！”

    “学习人类的感情，就是你的弱点！”有了人质在手，鬼众道有恃无恐。

    “元大宗……别管我！”阿龙艰难地喊了一声。

    “你想死是吧？”鬼众道把阿龙吊到面前，眼神阴狠地道：“放心，我会慢慢地把你折磨到死的！”

    着，竟是要吊着阿龙往发动机里面塞。

    人类特警虽然不会妖兽重生法，但只要留着他一口气，把他塞到发动机里搅断手脚什么的……照样还是一个有用的人质。

    “你们这些人类就是虚伪，死到临头还扮伟大……让我成全你吧！”

    话音未落，红色的光刃突然而至，一下就砍断了鬼众道勒住阿龙的那条触.手。

    披在身上随风飘扬的长条轻纱被吕竹随手扯下抓住一头，另一头缠住阿龙坠落的身体，几下辗转将他送回楼顶站稳之后，吕竹把这本是窗帘的轻纱丢下，重新举起了红色光刃。

    一时失算被吕竹砍断了一条触.手，鬼众道拼命挣扎稳住身体，在背后那仿如丧钟一般可怕的高速旋转声里，脑海里的景象也越发清晰起来。

    亲生父亲，以及他深爱的女人，都想要取他的命。

    为什么会走到今时今日的田地？

    阴暗的拳馆里，发现了父亲向其他人透露“乌鸦”的恶行之后，为求掩饰自己的罪行，他亲手杀掉了年迈的父亲……

    昏暗的楼层中，发现一直执念的女人离开了自己另投他人怀抱，他就瞄准她一枪一枪地把她死，鲜血几乎染红了整张布艺沙发……

    “你如果投胎转世的话，下辈子……想如何？”

    “要钱有权，当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爷啊！”

    那些消散在隔世时空的前尘往事，在生与死的交界，全数向他汹涌而来。

    “你知不知道……我想统治这个世界，都是为了你？”鬼众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吕竹手持光刃身影，有些怀念地笑了。

    笑了一阵，鬼众道又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刚刚来到我面前的时候，被人类伤得很重……”

    “人类如此残忍地对待妖兽，既要利用我们又要伤害我们，为什么我们还要追求和平？”

    “能源本来就已经不多了啊！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而努力拼命，所以为什么就不是如几千年前一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将人类赶尽杀绝之后，世界只剩下妖兽，不一样是和平了吗？”

    一口气出自己心中所想，鬼众道紧紧盯着沉下了脸的吕竹和元大宗。

    好一会，元大宗首先破了沉默：“这样也叫做和平？！用别人的血肉去喂饱自己，就像你利用变形妖兽吸取其它妖兽妖力来壮大自己的妖闭空间一样吗？”

    “改革肯定是伴随着牺牲的，而历史则由胜利者所书写。当年人类略胜，所以我们妖兽一直躲在暗处讨生活……如果这一次我们妖兽胜利，那就足以重新改写我们的命运，以后我们妖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而不是披着一张人皮靠着伪装而活！”鬼众道大喊道。

    “哪怕你得再‘大义凛然’和‘为爱而战’吧。”吕竹无奈地叹了一声，看着他道：“从一开始……你就走歪了路。”

    “当然不是你这种带着目的性的‘爱情’有什么问题，这不过是一个你用来狡辩的点而已。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牺牲，是绝对无私的奉献；而不是幻想着有所收获的付出。”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同时，何尝又不是为了你自己？”

    “真正的和平，不是一个种族将另一个种族赶尽杀绝，使得世界只剩下和自己相同的生物……”

    “而是，即使这个世界有着多种多样的种族，即使它们的理念、模样、生存的方式等一切都不相同；但在共同生活于同一个世界的时候，各种族之间懂得互相理解和包容其它种族的存在。”

    鬼众道没有再话。

    看着元大宗和吕竹的攻击近在眼前，他突然松开了那十几条吸附住发动机边缘的触.手。

    顷刻之间，他便被高速旋转的发动机吸了进去。

    临死前的那一刹那，鬼众道似乎觉得，元大宗和吕竹的身影，依稀和当年被他亲手杀死的前世之人重叠了起来。

    前世的“乌鸦”陈天雄，亲手杀死了亲生父亲陈辉和爱而不得的女人苏阿细；这一世，作为鬼众道的他，将会死于身为他父亲的元大宗以及他爱而不得的女人幻姬之手。

    这一辈子，这两个人，可能就是来向他复仇的。

    但他不想这种报应般的复仇发生，不愿意屈服于这个讽刺般的命运——

    看着黑色的血液从发动机内部往外缓缓流淌，吕竹垂了垂眸。

    仿佛还能听见鬼众道临死时的那声呼喊。

    我因你而死，你一定会永远记住我——始终还是那个自私的乌鸦，就算选择了自我毁灭，也想要拉着其他人沉沦。

    可惜，同样是用生命去造就了她今夜的一番深刻记忆；但她会永远记住的，不是这个要求她永远记住他的人；而是另一个，希望她能忘掉他的人。

    妖闭空间失去了鬼众道的控制，颠覆的一切法则逐渐开始回复正常。

    飞机摇摇欲坠，向着原定的大厦顶楼方向倾斜落去。

    元大宗急忙操控影子包裹住吕竹和阿龙，只是他为了对抗鬼众道，妖力消耗过多，一时也是无法使飞机调头。

    而楼下的特警队伍也看到了飞机即将撞向大厦的这一幕。

    “集中能量，用人力磁场帮忙控制飞机安全降落！”加山立刻下了决定。

    “队长，机场那么远，时间又太紧急，我怕我们不够能量让飞机飞回机场啊！”一名较为精通数据的特警目测了一下飞机的大，连忙回报道。

    “不用了，就在楼顶降落！”加山一声令下，带着全体特警开始往上狂奔。

    利用人力磁场减缓了飞机坠落的力量，好不容易才使得飞机稳稳降落在了楼顶之后，被两边力量弄得衣衫破烂狼狈不堪的加山，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令他精神几欲奔溃的东西。

    “阿郢！”不可置信地踉跄着跑过去，看到那如枯树一样僵硬的外皮，加山老泪纵横。

    想要动手抱起阿郢的“尸体”回去，谁料刚刚一碰到，那具躯体已经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阿郢到了最后一刻，都没能拿回他的警章，拿回属于他的荣誉……

    就只差一点点。

    按了按藏在西服内袋里的警章，加山颤抖着手把它拿出来开，照片里那张年轻鲜活的脸带着倔强不屈的眼神，竟是令他痛哭失声。

    如果能早一点狠心对付警队里的叛徒，他就能不让阿郢受那么多委屈，也能好一点对待阿郢，不至于让他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

    再一次白头人送黑头人，加山已是完全崩溃。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特警队大致收拾了这一轮战斗的剩余工作之后，阿龙独自一人来到了加山的身边。

    趁着特警往上控制飞机的时候，元大宗操控影子带着吕竹和阿龙去了楼下。

    然后，元大宗就带着吕竹离开了这里。

    他的兄弟和爱人，在今夜，已经全部离开了他。

    吕竹临走时，他和阿郢“勾心斗角”到最后，居然都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成全对方——不知道是好兄弟的默契，抑或是人类人性的光辉。

    这只是……人类有了爱之后，发自情感的选择。他如是回答道。

    于是吕竹笑了。

    “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这个都市里了。”最后这一句诀别，结束了三年来的一场迷离幻梦。

    回想到这里，阿龙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其实，在三个人里面，顾忌最多的人，是他才对。

    他做不到和阿郢一样，即使背叛自己的世界也要和吕竹在一起的疯狂；他也做不到元大宗一样，哪怕牺牲一切也要为理想而战。

    元大宗能保护吕竹，而人类世界仍然需要特警为和平奋战，所以他必须留下。

    只顾自己一腔爱意，到最后，也只会是继续重复阿郢父母的悲剧。

    舍弃了感情，才能争取为她创造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队长，或者有一日，你不可以再做队长了。”阿龙看着加山紧紧握住阿郢的警章落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越来越有感情。”

    “或者吧。”加山笑了一下，然后叹息道：“我调你回来，也是为了培养一个继任者。”

    “你将会成为队长，但千万不要成为像我以前一样的队长。”

    “因为，你还有着大把时间。”

    “而以前的我，以为拥有着时间，以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加山把阿郢的警章收到怀里，才继续道：“结果，时间早就将我抛到了后面，很远很远。”

    他来不及亲口告诉阿郢的话，大概也是如这个警章一样，永远封存了。

    没想到的是，在许久之后的一个深夜，居然得以如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站在人迹罕至的高山密林里，背后整个都市的灯火，依然尚未完全消退。

    也许这个都市里的许多人都和时钟一样，亦是二十四时连轴转个不停。

    “幻姬本来就已经被‘快乐’侵蚀得太过严重，后来又勉强战斗了许久……阿郢也是强弩之末，即使他为幻姬换了血，也只是让她能多撑一些时间而已。”元大宗看着面前的一个花圃，郁郁青青的树如人展臂一般张开了枝桠，护着长在树根旁的一株花。

    “植物系妖兽不会真正地消亡，他们最终会化为本体，回归大地。”元大宗叹了一声，看向肃穆地站在花圃前的加山，道：“加山队长，以后他们，就拜托你了。”

    “阿龙现在暂时接替了我的位置……也许很快就不是暂时了，他会是一个好队长的。”加山感叹了一句，望向天空。

    黑夜已经到了尽头，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丝微光。

    “这些日子里，阿龙带着队伍基本已经收缴销毁了市面上极大部分的‘快乐’……他会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努力地走下去。”

    听到这里，元大宗终于放下了心，缓缓往山下的霓虹灯处走去。

    不知是夜风还是风，如叹息一般吹走了这位和平派领袖留在这个都市里的最后的话。

    “这个都市，多么寂寞。”

    “希望人类，以后不再需要有妖兽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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