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霸王别姬:浮生若梦
一声此爱此生不变动,纵使世事常变,历劫亦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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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的话,那么应该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夸张地,在看到仙姑的那一个瞬间,他甚至连他们未来的孙子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他一定是在做梦!
周星祖下意识地举起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不会痛!好的,是在做梦了——千万不要那么快醒来!
没有读过多少书的穷子,自然是不会明白人体在过于激动的情况下会暂时丧失对外界刺激的感觉,掐自己不觉得痛,便是自觉身处梦中。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飘渺而悠远,周星祖又动手拨了拨那些悬挂的戏服。
就像拨开了一个花影重叠的美梦,眼前的一切都不似努力践行着朴素无华风格的大陆,雕梁绣柱繁华迷眼,仿佛春末花事了前荼蘼开到极致的绚烂。
因为是从大陆乘车去香江投奔亲戚,周星祖最好的那一套亚麻西服定是要留着到了香江才穿的,而坐车的时候,当然是穿得越破越旧越穷越不起眼……就越好。
身上这一件洗得边缘都有些起毛的旧式对襟盘扣衫,倒是让周星祖成功地混入了同样穿着以白色对襟衫交领衫为底衣服的龙套演员里面。
此时的戏院里,因着稽查处的突然冲入,在等待看戏的观众们纷纷吓得站了起来。
“外头戒严了,全部坐下!”稽查处的雷组长朝上方开了一记空枪,喝道。
“继续看戏!坐好!”一声令下,所有慌慌张张的观众又立即挺直腰板坐回座位上,生怕自己动作稍慢了点就会被无故迁怒。
雷组长把枪塞回腰间,一屁股坐到下属推过来的椅子上,吩咐道:“一半人出去封.锁附近的几条街道和戏院所有出路,其他人,全部给我搜!”
稽查处的人搜了好一阵,实在都摸不到一个要找的人的踪迹时,这才跑过来回复道:“雷组长,前台后台都搜过了,没有。”
宋丽玲在台上以灵巧的身姿穿过充当海浪的条条蓝绸带,转移到了曹云面前,悄声道:“我们计划从房顶走,记住,暗号是‘翻江倒海’!”
饰演吕洞宾的程蝶衣攻势凛冽地舞了一圈剑,给饰演何仙姑的吕竹“逼”开了围上来的水中仙人后,两人又走位转移到另一处让出中间的空位。
得了空位,白妞随之翻滚跃出,被饰演水中仙人的龙套演员们抓住手脚抬起整个人,接着再次挺而起。
借着龙套演员们合伙往上递人的力量,白妞第一个跃到上空“升天”的洞口里。
从遇险受困到脱险升天,短短几个来回中明显可见八仙演员的功底扎实身手灵活,若在平时早就搏得了观众的一致喝彩鼓掌,可惜现在观众席里坐了个让人倒胃口的煞星,观众们也只得像一群缩头鹌鹑似的乖乖地坐着看戏,连个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做。
很快,段楼也借着龙套们的推力,高高跃起升天而去。
白妞是刀马旦的底子,段楼身材高大魁梧又是演惯了霸王的,上面有了这么两个人守着帮忙,底下的人要跃起穿过洞口就方便了许多。
曹云身上有伤,不适宜过多动作,于是她便是第三个被举上去的人选。
随着一个个“仙家”都各自显了神通升了天,盯着台上重重蓝绸带舞动造就出来的碧波荡漾之景,雷组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好!他们就是在做戏!抓人!”
与此同时,头顶也传来了一声颇有戏曲唱词味道的叫喊:“翻江倒海!”
躲在后台悄悄地看戏的周星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一片蓝色长绸带遮天蔽日一般自戏台二层的楼阁上飞出,巧妙地缠住了对面门口上方走廊的栏杆。
紧接着,一群红黑蓝白衣袂飘飘,恍似神仙凌空飞过天际,真真是像极了传中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顾不得其他官袍红衫长装黑褂,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追随着美丽的蓝衣仙姑。
眼见蓝衣仙姑被白衣吕洞宾牵着滑过绸带自上方飞走,穿过走廊的大窗户进入了外边的夜色里,周星祖定了定神,赶紧跑回后台爬楼梯追梦而去。
北平城里这个区域的建筑多是些瓦片盖顶的老房子,一踏上去那种虚浮不受力的感觉让人心悸,一行八人穿着厚重的戏服在夏夜里的屋顶狂奔,因着事态紧急无暇他顾,竟是也不觉汗流浃背。
这种瓦片盖顶的老房子都是传统的“人”字形,除去瓦片不受力之外,差不多接近四十五度的倾斜角度也让人难以跑得快速自然,所幸老街区的房子建得密,有时屋顶甚至是连成了一片,两相抵消之下,倒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后方传来瓦片破碎的声响,吕竹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稽查处的人已经弄了两把梯子撞破戏院的屋顶,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
“在那边!”夜色里一群穿着五彩缤纷的人好认得不得了,稽查处的人四处一望,立刻就看到了吕竹他们所在的位置。
看他们掏出了枪开始瞄准这边,吕竹急忙喊了一声:“散开!伏下移动!”
其他人心知有枪瞄准他们,不可再聚在一起以免被一网尽,就只得各自分散开来,往附近的屋顶侧身跳跃过去。
一落到别处屋顶,立刻就地翻滚伏下手足并用快速爬动,尽力减少自己显露的范围和被射中的概率。
眼看其他人都趴下了,有枪在身的吕竹带着曹云和宋丽玲伏在原本的屋顶处,同样取出了枪反过来瞄准了稽查处的人。
稽查处都是穿的深色衣服,又一直往他们这边奔来,在夜里极其不好瞄准,吕竹和宋丽玲凝神退了前面几个人后,枪中子弹已空。
曹云身上的伤势显然是影响了发挥,她试了两枪都没能中敌方的人之后,立刻就把枪转交给了宋丽玲使用。
此时,雷组长也带着两个手下举着枪,撞破一处屋顶,攀爬了上来。
站直身体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屋顶旁边,不远处就有这一个为了庆祝上个月端午节而制作的高大竹牌,那“普天同庆”的四个大字如此的醒目,恰恰是预示着他解决了这些乱党、将霓虹军队迎入北平城内之后的美好日子。
雷组长这个汉奸想得如此美好,甚至都没懒得去注意分散躲避的其他人,一心只盯准了已经被查明是组织一员的曹云。
而被雷组长撞破的屋顶位置,却正是如花的前方,猝不及防之下,躲藏在这里的如花顿时就失了平衡滑落下来。
爬在旁边的白妞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如花的手,吃力地维持她不往下掉落。
下方的街巷里全是稽查处的人,一旦上面有人掉落下去,绝对会被他们乱枪死。
离得相对较近的段楼和菊仙也开始向白妞这边移动,算偷偷挪过去帮忙把人拉上来。
发现雷组长从另一边杀来,宋丽玲立刻调转了方向,对准雷组长那边开枪。
只是曹云交给宋丽玲使用的这把枪是从死去的段督军身上摸来的,里面的子弹本就是不满一个弹夹的数量,先是退了几个人,然后击落雷组长带上来的一个手下之后,就仅剩最后一枚子.弹。
瞄准是瞄准了,但是雷组长丧心病狂地扯过另一个手下充当了挡箭牌。
在雷组长甩开中枪的手下之后,宋丽玲手中的枪也是发出了一声提示其中没有了子弹的空响。
紧紧盯着举枪反击的三人,又得悉宋丽玲手上最后一支枪也没了子弹,雷组长马上就狞笑着往他们这边跑来。
宋丽玲抬眼一望,程蝶衣已经在附近的屋顶准备接应他们,立刻就站起身往稽查处队追过来的方向跑去:“你们先走,我去挡住他们!”
“快过来!”为了避免被另一边的雷组长发现这个位置,程蝶衣大力动作幅度极大地挥了挥手,声音却非常的轻微。
“曹云,你先过去。”吕竹丢开没了子弹的银色手.枪,轻轻推了曹云一把。
曹云神色凛然地站起了身,却是没有如吕竹指示的那样往程蝶衣的方向跳过去,反倒是冲向了雷组长那边:“你们走吧!再见!”
怀着对杀父仇人的满腔怒火和舍生取义的自我牺牲精神,曹云爆发出了一个重伤的人无法拥有的速度,飞速跳到了雷组长所在的屋顶那边。
雷组长在北平横行多年,当然也是使枪的行家,试探着了几枪之后,就是稳稳地一枪中了曹云的腿。
曹云咬着牙忍住腿上的剧痛,看准了一处相较其他地方更为脆弱的位置,重重地摔了下来。
这一通重摔,为她争取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脆弱的瓦片茅草屋顶根本无法承受这下重摔的力度,纷纷扬扬地扬起一大片碎瓦乱草,不仅遮挡了雷组长继续瞄准的枪口,也像一大片烟雾般挡住了他踢向曹云的攻击。
用力地挥手拨开飞扬在前方的碎片烟尘,手中的枪正要瞄准之时,黑夜里一道银光后发而先至!
即使反应过来避开了这迎面一击,但银色手.枪如暗器一般击在肩膀上,雷组长也无可避免地失去了平衡。
留在街上巡逻的人一下子就看到了上方有人影飞过。
霎时间,数十支枪对准了空中跌落的人影,一阵疯狂的扫射。
看着那个人影挂在了普天同庆的竹牌上,一众想要抢功的稽查处人员当即就如同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似的,争先恐后地涌过去抬头察看。
冲在最前面的人抹了一把竹牌上面滴落的血,仰着头看着竹牌上方的死尸,不觉恐惧,反而是生出一种难得抢到功劳的兴奋来。
原是寂静的夜里,远方突然传来阵阵爆.炸声。
不知是谁在放鞭炮,围成一团的稽查处人员不约而同地都觉得这声音很是应景。
那死尸很快就面朝下地跌落在地上,稽查处人员举枪提防着走过去一脚把他踢翻过来,却是发现这死尸的面容与他们的组长如出一辙。
“是雷组长啊!”一个人惊叫出声。
“谁开的枪?!”前头举枪的人瞬间转过头来,喝问道。
“不是我啊!”后方的人面面相觑,但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开脱的理由,急急喊道:“一定是乱党!”
从组长被自己人乱枪误杀的恐慌中回过神来,众人心中都是大喜过望:既然雷组长已经死了,那么组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想好了自我辩解的理由,就准备随便拖几个人拉入狱充数的稽查处人员正要动手破门闯屋时,街上的商铺住户突然齐齐开了门。
稽查处的人多,老百姓只会更多,他们都来不及挑几个不顺眼的抓走,就已经听到了老百姓们口里纷纷惊恐地喊着“鬼子进城里了”的喊叫。
知道原来不是有人无缘无故深夜放鞭炮而是鬼子了进来,稽查处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街上乱作一团,吕竹眺望了一下远处的火光,确认了真相:“城外的霓虹军队开始炮.击北平了。”
“就是现在!跑!城外南边的破庙集合,卯时之后不管到了多少人,都不要等,直接去码头!”没有时间去集合,吕竹果断地下了分散跑路的决定。
卯时就是凌的五点至七点,夏季昼长夜短,卯时一过天色就慢慢亮了起来,再加上霓虹的军队一直对北平炮.击,天一亮就不好跑了。
炮声越来越大,看着白妞、段楼和菊仙拉着如花狂奔而去,而因这变故得以脱身的宋丽玲、曹云、吕竹也各自分散翻落下屋顶,程蝶衣亦是再都无法顺从心中来到吕竹身边带着她一起跑的意愿,快速地翻身从屋顶跃下。
程蝶衣落下的地方是一条昏暗的巷里,举目张望了一下外面大街上哭喊着到处乱跑的人群,急忙又翻开角落里的破竹篓。
果然,他没有看错,破竹篓下藏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显然是被遮挡物的突兀离去而吓了一跳,声抽噎着不敢动弹:“、四……”
“姐,别怕!”那个被称为四的男孩看着约摸就六七岁的模样,听得姐姐的哭泣,马上就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护在女孩身前,憋红了脸冲程蝶衣大喝一声:“滚开!”
“鬼子要进城了,躲在这里没用,快跑出城!”程蝶衣劝了一声。
四一把夺过程蝶衣手里的破竹篓,鄙夷地:“你们这些戏子就是这么冷血的,就知道逃跑!我才不会跑!”
程蝶衣皱了皱眉头,又听得那个女孩弱弱地:“四,你跑吧,别管我。”
“我不会跑的!”四急忙回头对女孩保证了一句,又看向程蝶衣道:“我爹娘跟鬼子拼了命,保着我们,保着这北平城那么久;结果人家一进来,你们就全都要弃了家乡逃出去!”
“四,我跑不了了,你跟着这位先生跑吧!爹娘为了保卫国家而逝,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女孩急得想要起身,动了一半就歪了歪身子,差点没跌一跤,好不容易才扶着墙坐稳,才咬牙道:“你……你不是我亲弟弟,不用为了护我而丢了命!”
看到一直缩着的女孩活动了,程蝶衣这才发现她竟然是瘸了一条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叫做四的男孩虽然看着又凶又鲁莽,却是有着一颗爱护家人的心。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四哽咽了一声,又道:“那些街坊暗地里跟我过,家里大哥二姐很早就不在了,三姐你生出来又是病着的,所以爹娘才从关帝庙街角的废井那里捡了我回来收养,我要好好护着你……我很快就长大了,我长大了就能当兵,保卫国家保护亲人……”
程蝶衣浑身一震。
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他从巷子里回头看到,废井那边,一对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农家夫妇笑呵呵地抱起了襁褓。
这就是当年与他有过交集又分道扬镳的一条生命。
枪炮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多余的话,程蝶衣背起女孩,拖过四,认准了出城的路就一路狂奔。
四没有挣扎:他当然知道留下来不是好方法,但是姐姐没法跑,他留下是为了护住姐姐;如今有了大人帮他背姐姐出去,他自然是非常配合的。
“对不起……”被刚刚自己骂了的大人不计前嫌地带着跑,四声地了一句。
程蝶衣笑了笑,算是回应了他的道歉。
前方一声调不成调的呼喝声从街口转出,程蝶衣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背后的手微微一松把女孩放下来,四立刻退了一步到背后把女孩扶住。
那个呼喝着的霓虹士兵没有再话,只是脸上带着一种屠戮的疯狂热切之色,举起了手中的枪。
程蝶衣无声地扑了出去。
枪响和霓虹士兵的惨叫声同时传来,四忽然感觉到他的脸上溅上了一片温热的液体。
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不让这液体流入眼睛,放下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手的红。
这通红的一片,证实了这是来自站在前方的保卫者的热血。
“快跑……”那个保卫着他们的大人颓然向前倾倒。
看着枪声响起之后引来了远处其他士兵的注意力,四流着泪咬着嘴唇,吃力地半拉半拖着,带着女孩闪进了背后的巷。
虚弱地跌倒在地上的程蝶衣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见另一条巷里转出了一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别……
别过来……危险……
他想要话,一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重重地咳了一声,咳出一嘴的血沫。
炮.弹的呼啸声随着远处霓虹士兵的怒吼同步而来,程蝶衣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看着不顾一切想要冲出来把他拖回去的吕竹被巷子里窜出来的一个年轻伙拉住,程蝶衣强撑起最后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吕竹。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那已经越发模糊的眼睛,看着年轻伙的嘴型喊着危险,咬紧牙关动手拉住了泪流满面地看着这边的吕竹。
对,听那个人,这里太危险,别过来……
但是,当双眼无力合上的时候,他似乎又重新听到了生命里最后的声音。
一声撕心裂肺的师哥,一声这个梦快醒来的喊叫……以及,震耳欲聋的炮.弹声。
千年古城,悠悠历史,百般人事,恋恋深情,终归被战火烟尘湮灭在这个没有了一丝蛙鸣蝉噪现世安稳的夏夜里。
五十多年后的香江都市,同样的夏夜,却也是早就没了这样的自然之声和战火苦难——那些不眠的灯火,取代了一切。
从梦中惊醒的顾家明猛地坐起身,只觉一头一身的汗,难受至极。
大口喘了几口气平复纷乱的心绪,他无奈地从床上下来,来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一杯水。
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静得几乎有点可怕。
随手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这个深夜接近凌的点数并没有什么好节目,但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新闻,其中女主持人柔和端庄的声线,总是让人放松了一点。
也许他不应该接拍那一部《霸王别姬》,不仅接拍之前的换角风波闹得满城风雨,拍完之后,还触发了纠缠他许久的噩梦。
但是,为什么他那些模糊不清的梦,与这部电影既相似,又有所不同?
就像电影剧情里,四那个孩子会是程蝶衣的亲传徒弟,吃不了练功的苦又想成角儿,为了迫使师父程蝶衣让出虞姬的主角之位,在后期带着人批..斗程蝶衣等人,几乎是间接害死了一生悲苦的程蝶衣。
而在梦里,程蝶衣同样命运悲苦,但却有着爱人亲人友人的陪伴;同样是间接因四而死,不过这个四却是个爱护家人的好孩子,这种好品格,未来应当也会成为抗战的力量。
思维混乱得摸不到一丝一毫的头绪,顾家明索性也不再理会这些,听起电视里的新闻来转移注意力。
“……昨日大陆前往香江的道路上,一辆大巴车与货车相撞,同时翻下路旁斜坡;据统计,一共二十三位乘客与两位司机均奇迹般只受到一些不同部位的轻伤,医生称最快可即日出院……”
顾家明看完了新闻,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阿妈,是我,阿Sam啊。”
“你的那个在美国读完书后带姨妈姨父骨灰回大陆安葬的表妹,是不是……从大陆转车来香江的?”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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