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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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之本象?”盘膝坐于灵海三山云端的墨云空略微诧异地看着远空虚影。

    举凡身赋异禀的修士突破境界之时, 天地皆有异像,但一般是龙相凤影亦或祥云瑞彩, 很少出现异象是本人虚影的情况,这是修士本体的折射, 一般出现于主修心的修士身上,这样的修士,不管成神或入魔都有极为坚定的信念,不为天地所改, 这是仙途飞升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足以证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要她能活着走下去。

    唐徊离她十步之遥, 亦站在云端看着异像, 这异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道虚影很快化作灵气俯冲而下, 消失无形。他记起站在元还身后那个筑基期女修, 看着资质平平, 不想竟有此造化, 只是……

    “在灵海内结丹,等她能活着出去再吧。”活了几千年, 什么样的天赋他没见过, 可仙途漫长, 能不能走到最后, 还看个人际遇。

    墨云空却突然想起一事,唇上点开一朵笑:“不知道你那徒弟和她比起来, 如何?”

    这得便是唐徊最的那个徒弟,她见过一面,不过记忆颇深。

    唐徊也想起青棱——没脸没皮贪生怕死到几乎不像仙门中人,却埋于地底十二载筑基,又受元还金针刺穴重塑经脉,废骨新修,其心志也非寻常修士可比。

    “我的徒弟,自然是最好的。”他淡淡一句,收回目光。

    二人便再无言语。

    ————

    同样的,谢冷月亦看到这道虚影。

    不过几眼,他就将注意落回眼前,专注于破解眼前这个前人洞府的禁制。都道灵海之中充满古修秘宝,传言果然不虚。

    禁制已被去除泰半,洞中法宝灵光绽出,熠熠生辉,再有两日,他便能进入这个洞府。

    思及此,他不由微微一笑。

    ————

    “应霜,随他去吧。”

    碧波荡漾的灵海藏在三山深处,有人坐在岸边轻抚膝上古琴,叹道。

    “为何?”应霜不解,“若让萧无珩将灵海之水带出,岂非再掀仙鬼之战?”

    “那也要他带得出去才行。”那人拔了拔琴弦,琴音清亮似凤鸣。

    当年的他,何尝不是与萧无珩一样的想法,可最后呢?

    “此话怎解?”

    “灵海中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砾,都带不出去,就连你们,也不能在此地久留。”

    那人划过琴弦,奏出一段急雨似的乐音。

    良久,方歇。

    他又道:“严逊,准备一下,我送你与你师娘离开这里。”

    垂手静立一旁的严逊猛地抬头,看着这张阔别千年的脸。

    ————

    天际异象已失,灵气疯狂涌来,在四周形成一道又一道罡风,卷入元还衣袖。衣袖被风灌得鼓起,元还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抬手祭出套令旗插入四周地面,布下八合迷踪阵,再自衣袖中摸出那根引发乱象的发簪,随手一把,便将此簪没入法阵正中泥土之下,他身影随之一晃,消失在空气里。

    三层楼阙之内,任仲平呆呆坐在大金茧的旁边,仰着脸研究光芒四作的金茧,就连元还的到来也能没让他回神。

    元还往他额间弹进一道符,道:“你出去守着法阵。”又挥落衣袖,也不待任仲平回答,就将人给送出楼阙。

    楼内只剩下他与金茧,茧壳透光,看得出其间光芒耀眼,却没照出人影。他绕着金茧走了一圈,只觉得金茧四周灵气汹涌的程度,已经远超普通修士的吸纳速度,正要查探,不想金茧却“剥”地一声,从顶上裂开道细缝。

    ————

    季遥歌自己也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结丹。

    她的境界在筑基中后期,于她而言,两个妖修的灵骨若能顺利炼化,足以让她的境界提升至筑基圆满,她再找地方安全地冲击结丹,这是最稳妥的方式,可白砚灵骨带来的收获却让她的修为大大超出筑基圆满的范畴,再加上灵海外界灵气又蜂拥而至汇入她体内——她因缺失幽精而导至对灵骨的吸收速度异于常人,同样的运转灵气的速度也远胜普通修士,这导致她对这些外来灵气的吸纳也比普通修士快了近十倍。

    如此庞大的灵气聚于丹田,再加上元神魂海的新的感悟,这让她的修为瞬间到达突破的临界点。

    一团暖融的光芒在丹田处绽起,这是她最熟悉的感觉。两百多年前,她便结过一次丹,没人比她更明白这种滋味。躯窍上的痛苦已被这团光芒所消解,痛到极致过后只剩筋骨舒展的畅快,光芒渐消,源源不绝的灵气在这里凝出一颗泛着浅淡金光的圆珠。

    魂海与元神都归于平静,崭新的感觉油然而生——对周遭的感触更加敏锐,对万事万物有了全新的体味,一切都让她更加好奇,一花一叶,皆成一界。

    缚在躯窍之外的茧壳在这一刻裂作两半,外力去除,季遥歌深深吸口气,缓缓睁眼。

    一隙金裂间,她与笔直站在眼前的男人目光撞个正着。

    男人有些陌生,除了缠在左眼上的白绢外,他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元还。

    似乎少年一夜之间成长,她已经不能再用“元弟弟”来称呼他了。

    “你……”季遥歌疑惑地歪了头,长发从一侧垂落,如瀑般掩去她三分之一张脸。眼前是张陌生的男人脸庞,颌线凛冽,上唇棱角分明,眉骨犀利,即便被缠走一边眼睛,余下的狭长凤目也清冽迷人,是让人看不透的深邃与神秘。

    这不是个可以用美亦或是漂亮来形容的男人,他比万华修仙界的大部分修士要来得粗犷些,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十分迷人的男人。

    “认不出来?”在她迷惑的目光下,元还双手环胸,兴味盎然地迎接她的量,同时也不加掩饰地审视着她。

    兴许是结丹时所吸收的庞大灵气驱走她体内杂爻的灵气,她的皮肤看起来晶莹剔透,无瑕似玉,五官没有什么改变,眉间的朱砂印痕却愈发鲜艳,明亮的眼眸里自然流淌出的懵懂夺人心魂,这与从前的她不太相同,就连声音也变得慵懒,一个音节就勾动心弦。

    她似乎变得更加撩人,而与媚门刻意而修的魅惑不同,她的娇妩浑然天成,不知不觉间钻入人心。不可否认,元还被她吸引,但他神智仍旧清明,以至于这凝望更像是眼神的角逐,看谁先败下阵来。

    然而谁都没避开对方的目光。回答元还的是季遥歌的手,温暖的指腹竟抚向他的脸颊,大胆而专注地捧着他的脸颊来回摩挲了一番,最后指尖钻入他缚在左眼的白绢之下,轻轻一挑。

    “你是元还?”白绢松落,她的声音逸出唇瓣。

    元还闭起自己的左眼,稍顷方半睁。金芒自眼帘下闪过,赤金的瞳眸带来诡谲莫测的气息,瞬间妖化了他的形容。

    “果然是你。”季遥歌浅笑,纵身一扑,只道,“早就好奇你的真实模样了。”

    元还被她搂住脖颈抱个正着——这么多年,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敢放肆到揭下他眼罩的,却是千百年来头一个,他没有把她甩开,也是奇迹。

    他想,她莫不是又被那稀奇古怪的功法折腾得失了本性?但细看又不像。

    季遥歌自己也奇怪,她对元还忽然生出一股极大的好奇心,渴望触碰,渴望接近,渴望拥抱,甚至渴望更近一步的亲密。她也想,是不是被吸收的灵骨迷了心志?可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丝渴盼像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勾着爪挠心挠肺。

    缺失幽精,她不是应该对男人无感吗?

    为何会如此好奇于和他的触碰,甚至他那冰凉的肌肤入手之时,竟带起一阵战栗。

    “现在看到了?你想怎样?”元还不动,任由她抱着,贴来绵软是销魂蚀骨的,但他无动于衷。

    季遥歌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决定顺从内心的召唤。

    “想尝尝。”她忽然偏头,发丝拂过他脸颊,垂落他肩头。

    元还眼眸终于微微眯起,金黑双瞳里的平静起了道裂纹。柔软的唇毫无预警地贴到他唇间,伴随着那一声呓语,简直钻心的蛊惑。火红的厚实斗篷沉闷落地,她底下穿得是鳞甲与素裙,女孩似的身体好似长开了,丰润贴紧男人坚厚的胸膛,恰如绕指柔情。

    她的吻生涩,只在他唇瓣舔舐轻咬,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叫人满心急切却偏不如意,不过季遥歌本人却很愉快,慢慢地,像品尝香茗佳酿,口啄着,也不管对面那人越见幽沉的眼。

    元还被挑拨得有点冒火。

    男欢/女爱有时就是场剑拔弩张的比斗,而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对峙,却因为她突然的主动而让他落入下风,于是他在她意犹未尽地要结束这个浅吻时,忽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扳回这一局。在灵海中受灵气浸养多日的身体早已因为恢复原貌而高出她许多,他不得不俯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季遥歌倏尔睁大眼,被他发狠的力道吻得不断往后折腰,腰间却箍着金铁似的手臂,让她柔软得像一段柳枝,刚柔并济,恰到好处,让这分欢愉上升,肌肤浮起淡淡红晕,她喜欢这感觉。

    良久,元还放过她,鼻尖擦着她的鼻尖,气息温吐:“你还清醒吗?”

    男人和女人到了这一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吗?

    万华修仙界不像凡间,在这里凭实力话,男女之间并没有源自性别上的尊卑之分,只有实力差距带来的地位高低,而这样的鱼水之欢不存在谁向谁臣服,更多的,只是水到渠成的愉悦。

    季遥歌比任何一个时间都要清醒,以至于她能清晰地感受身体的变化。

    “我喜欢。”她点头。

    喜欢什么,她没。

    元还不再劝她,只将她一把抱起,迈向内室。

    “希望你能喜欢到最后。”他嗓音飘浮,每个字都带着妖惑。清心寡欲了多少年,动情却只得一刻,没什么道理可言,他和她一样,只遵从本能的趋使。

    幔帐翻纷,楼阙深处人影交缠,衣裳被从内室一件件抛出,抛得远远的,砰地一声,玉管砸在地上,塞子被震开,可怜的蠹虫浑浑噩噩地醒来,暗暗咒骂了几句,振翅飞到金簪之外,和任仲平一起守法阵去了。

    三层楼阙只剩下细碎的声音,像笑,又像呻/吟。

    “别闹。”她扒开幔帐,想溜,光洁的背趴在床沿,长发倒垂至地,是欲拒还迎的逗弄,被人卷着腰一把抱回。

    “你逃什么?”男人的声音落在耳边,不见清冷肃然,像撕开面具的邪恶,重重压来。

    满室缱绻,一晌贪欢,怎管人间日落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