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镜谷战峡
万华的上修似乎都在伏雷山到齐了, 纵有没到的,恐怕也在赶来的路上。修士分了好几拨, 各自为政,其中尤以三星挂月阁的阵容最庞大, 因此也备受瞩目,月阁士以上的成员全部到齐,三星阁士到了九成,再加上每位阁士身后所带的人马, 几乎囊括整个万华修仙界最顶尖的势力。五大宗门也都赶到,三两成聚站在伏雷山各处山峰上,大大的门派遍布四周, 钻着空子窥探着, 不乏兽修妖修。
如此阵仗在万华历史上可算是头一回。
按惯例, 若有秘境现世, 为了夺宝自免不了一番恶斗, 哪一回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最终能够坐拥宝贝的不过寥寥几人, 但这回却大有不同。虽然明争暗斗并没免除,但最后却能聚集如此数量的修士到此共争, 这一来是仙国秘境委实过大, 二来也是因为有三星挂月在后操纵的关系。
以三星挂月阁的能耐, 其实大可独享仙国秘境, 但从一开始,三星挂月阁似乎就广宣天下, 毫无隐瞒,这无疑让三星挂月阁的地位更加超然,此外,此番探秘也是三星挂月阁立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式亮相在众人眼前。
便只这一次亮相,就已奠定三星挂月阁在万华无于伦比的地位——从前因为神秘,大多人只闻其名,未闻其身,至今日方知,三星挂月的实力已强悍至斯,着实骇人。
季遥歌随意挑了个偏僻的山头降下,才刚落定,已经有相熟的道友前来招呼。赤秀在万华根基虽浅,不过有昆都照拂,又向万华输送资源,与各大宗门都有交易往来,人脉自也颇丰,认识季遥歌亦或想要结交的人不在少数。
一番寒暄下来,季遥歌就算没有往前,却也吸引了前头不少大修过来。她今日轻衣简装,束腰的箭袖袍,高绾的发髻,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雌雄莫辨的气息,也是撩人得很。
“季友来了怎不上前?咦,元老弟出关了?”
正与人寒暄着,一阵哈哈笑声传来,不消,正是三星挂月的月阁士江尘,他不止自己过来,身后还跟着谢冷月。谢冷月黑发尽白,仍是一袭青袍,眉间慈色被沧桑取代。二人在虫谷一别,他虽失却一半修为,却也剥除心魔,见到季遥歌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冷漠地点头以对,并不言语。
季遥歌放眼一看,无相剑宗也来了,正和另外两派远远站着,这里只有谢冷月。她亦冲谢冷月颌首示意,再朝江尘笑道:“前头站的可都是万华强修,我门宗,修为也低,就不往前凑热闹了,不过江兄既然纡尊而来,那妹我也不同江兄客气,还望江兄赐教,这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话不是季遥歌自谦,她随便一眼,就已经看到三星挂月阁云头上那几位和夏奚姐弟站在一起的修士,修为深不可测,恐怕都是万华隐而不出的返虚修士,而其他宗门亦来了不少老祖级别的强修,在这重重威压之下,她就别不自量力上前惹眼了。
楚隐乃以元还身份出席,面对江尘也只淡淡拱手,反正元还那清傲的作派,也不用他多什么。
“怕什么?你可是我三星挂月的贵客。”江尘不以为意道,季遥歌没有加入三星挂月,却和三星挂月有重要的交易往来,称她一声“贵客”并不为过,“咱们边走边,跟我去见见副阁,刚才峦阁已经念叨很久了。”罢他就领着季遥歌往云头上飞去,又向她起眼下情况。
“阁中原算出仙国秘境开启时间约在三个月后,谁想十日前一场天雷劫火劈下,将伏雷山烧毁,现出这座镜城,倒是让秘境现世时间提早。来仙国还从未这般现形于世,这机会可数万年不遇,所以阁主一早就下令围城。”
“贵阁阁主也来了?”季遥歌眼睛一亮,往云头望去,只瞧见围在夏奚姐弟身边的修士,这几人修为虽高,却都不像是阁主。
“没来。阁主向来不示人以面,仙国之事都交由二位副阁全权处置。”江尘道。
“贵阁阁主真是神秘,我还以为今日有缘一见,不想连仙国之事都无法让他现身。”季遥歌着露个失望的笑,倒像个好奇的孩子。
江尘见怪不怪:“别你,我入阁千年也没见过他老人家,和你一样好奇得很。”
“这场天雷劫火来得倒真是时候,省却大伙不少事。镜城又是什么地方?”关于三星挂月阁阁主之事被一语揭过,季遥歌不再多问,转而提起仙国秘境。
从高处往下望去,可见整个伏雷山脉均被雷火摧毁,怕是不止雷火,还伴有地动,山峦倾塌,草木焦黑如炭,露出秃秃岩石,原本弥漫在伏雷山脉上的重重雾幛已经随大火消失,这才露出这巨大镜城。这几年三星挂月凭借那几片蜃纱残片已经探得仙国入口就藏在伏雷山某处,季遥歌亦早就将手中那份得于三星挂月的蜃纱拓出一份送予三星挂月阁,供其寻找仙国具体位置,然而伏雷山绵延千里,其中灵兽怪虫数量极大,越往里修为越深,对付起来越难,而伏雷山上的雾幛极重,都为探查带来极大困难,再加上这伏雷山本身就是一处巨大禁制法阵,哪怕探明入口,也需要破除这山禁,方能真正看到仙国全景,所以三星挂月才要耗费巨大人力物力,集万华之力同入仙国。
如今众人看到镜城之象,方知仙国之大。
在伏雷山后有一道与山同存的巨大屏障,仿佛将天地一分为二。屏障如镜,照出万华景象,只不过伏雷山的镜像被一道城墙所取代,墙后是何物无法窥探,城下是与伏雷山同样广阔的山谷,靠近屏障处以河为隔,那河半实半虚,仿佛楚河汉界般分割两城。
“镜面之城?”楚隐与季遥歌对视一眼。
“据典藉记载,世祖仙国之外有三道重关,第一重是天堑伏雷,的应该就是伏雷山脉;第二重是镜谷战峡,战峡原由世祖麾下悍将炽婴老祖驻守,想来应该就是此地。”此番开口的却是素来不喜在人前话的高八斗。他今日面色略凝,眉目却又透着几分兴奋,看着倒像是强作沉稳的年轻人。
“这位是……”江尘闻言转身,惊诧地看向高八斗。
“这位乃是季某挚交,高八斗。”季遥歌介绍道。
高八斗跟着拱手,江尘边点头边道:“季友身边人才辈出,叫我好生羡慕。高道友见识广博,确如道友所言,此确是镜谷战峡。”
“不敢当,略知一二而已。”高八斗被夸得有些得意,翘翘下巴,嘴里还是谦逊的,“世祖散尽众修后,炽婴族人也随之散去,此地独留炽婴老祖,创下战峡秘术,要破此关,需得入战峡对垒三场,全胜后方可消除此屏障。不过数万年过去,炽婴老祖应该不复存在,这里边持阵守关的……”
“实不相瞒,我等到此第一日,就已收到破阵战书。镜城内有没活人尚不知晓,但这阵委实难破。”江尘已经把他们带到云头之上,不过夏奚姐弟二人正与身边几位大修议事,他们便暂时留在后方等候。
“高道友适才了三关前两关,那这最后一关,道友可知?”因在等待,江尘便继续与他们闲谈,待高八斗的态度也因他所出之言而转为认真。
“第三关是……”高八斗却忽然一顿,眼珠向季遥歌转去。
季遥歌挑眉:“是什么?”
“是四十二仙兽的兽魂祭,需得蛟王亲临,以王魂伏兽方能开启。”
季遥歌闻言一怔——难怪高八斗欲言又止,这最后一关竟与她有关?不过也无甚好瞒,三星挂月阁既然能知道前两关,这最后一关必也心中有数。
果然,江尘毫无意外,只是对高八斗又多一重欣赏,话中也泄出一缕担忧:“蛟族已亡,蛟王不再,眼前这两关很难过,若是不能,也只有强攻,届时怕又是一场恶斗。”
对此季遥歌心里有数,三星挂月阁聚集这么多修士,为的正是最后这一战,以及他们从她手里拿走的黑油,也是炼制重器用在秘境之上,就不知天堑伏雷的天雷劫火是不是出自三星挂月之手,毕竟黑油秘而未宣,三星挂月阁若有此重器也要引人觊觎,惹来诸多猜忌。
那厢夏奚姐弟已与身边大修商议结束,由夏奚峦开口:“那就烦劳吕兄出手,一切当以安全为上,吕兄心。”
姓吕的修士全名吕限,名声在年轻一辈中并不显,已是并隐世状态,可修为却高深莫测,在上修之间却拥有极高地位,正是万华屈指可数的返虚修士之一。
“没想到竟劳动吕仙尊出手。”江尘声道,怕季遥歌不识,他又解释,“吕仙尊已臻至返虚。”
返虚修士已是万华至高境界,圆满之后步入灭劫,经天劫而后飞升,能修到这一境界的修士,聊聊无几,玄寰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三星挂月还能请出这么多同阶修士,这份实力委实可怕。
若是真的战起,一个返虚修士就能轻而易举摧毁一个大宗门,这么从返虚修士同时出手,怕不要把这伏雷山给掀了?
季遥歌露出惊色:“镜谷战峡有这么难破?”
“你来得晚,有所不知,就这镜谷战峡,前前后后已经折进去十几名修士。上至合心,下至元婴,阁里阁外的人都前去试过,没有一个能胜出三场的,你且看着便知。”江尘便道。
天际一阵烈风刮过,却是吕限飞身掠下,返虚修士的威压自非同寻常,即便已自我克制,也不免泄出几分天生仙力,压得身边低修难受。季遥歌尚能自持,但楚隐并无修为在身,面色浮白,正咬牙苦忍之际,脉门被人拿住,一道灵气灌入,解去他此间苦楚,他盯向那手——纤长素手很漂亮,正是季遥歌。
“可还好?”她低语。
“没事。”他可不愿被她看,只欲抽手,却被她攥住不松。
“不要逞强。”她不满道,“这满天的强修,你想当着人面摔下去?快看!”
那话中语气分明是从前楚隐对她过的,如今他技不如人,修为不再,也只有听之任之的份,当下沉心望向战峡。二人连日冰结的气氛,却也随这一句话而有冰释前嫌的味道。
战鼓声如闷雷般隆隆响起,由缓至疾,尤如万军奔腾,天际云涌变化,战峡内景象已改,幻化出了山峦河川,兵马双分,各执万数,对垒开始。
季遥歌没想到所谓的镜谷战峡之阵,非以修为制胜,竟真是两军对垒。
峡内两军,各有营帐辎重,兵力相当,开局便是各配步骑水师,各编营局旗司,宛如凡间国军,一人为将帅,统筹全局。战峡所幻的山峦河川之上,亦有大城池,城中百姓人数不等,为双方所占,各持半数。
四周观者便如观棋,插手不得。遥观而下,这战峡便如巨大沙盘,所别就在于人间沙盘粗糙,这战峡所布,似幻似真。
战局随时可开启,没有规定时间,胜负输赢的判断非常简单,以一军完全覆灭为定。
如此对垒破阵之法,叫人叹为观止。
这第一局对垒,便持续了五日,由吕限胜出;到了第二局,战图一改,又是另一番景象……
季遥歌在山头连观了十日对垒,却渐渐品出古怪来,及至第三局战图出现,她握着楚隐脉门的手一紧,脱口而出:“武梁之役……”
“什么?”楚隐吃痛“斯”了声,惑道。
“武梁城,居平关外沃土,衍州三十六城之一,是攻往大淮的必经之城。武梁之役,乃是当年……”季遥歌有些不下去,冷静如她,此时却觉得自己记忆混乱。
武梁之役,乃是白帝熙和的成名之战,至关重要,却又险恶非常的一场战事。
也是她真正陪着白斐过的第一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