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不知所起
公主与驸马大婚三日后,按例,公主必须归宁。
于是,一大早的公主便起身梳洗,换上了一身华服,静待驸马准备妥当,一起入宫觐见新帝与年太后。
其实,新帝殷长安本不是太子,年太后也并非殷长安的生母。年太后其实是有儿子的,也就是太子殿下,殷长安的母妃死得早,便一直由太后抚养长大。咦?那太子为何不继位?此事起还是先帝的催命符,因为太子还没熬到继位的那日,便先老皇帝一步一命呜呼了,于是老皇帝也病重了,拖了两年,还是去了。
死因呢,至今不清,但是太子死亡最得利的便是二皇子,当时他可是众臣心中人人称赞的贤明皇子,名望甚高。
老皇帝一共有三子二女,大公主,二皇子,太子,殷长安,公主。太子死了,按律,长者优先继位,所以二皇子几乎是认定了一定能登上皇帝的宝座,可是他毕竟太年轻了,太年轻了也就意味着太单纯了。
年太后怎会让一个生母健在的皇子登上皇位?让宫中多一位太后?
而且这个年太后,对,你没有看错,姓年。她的弟弟可是当今最大的权臣年太尉,怎会让二皇子这样安然地坐上龙椅?
所以呢,二皇子在今年年前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病,便成了一个瘫子,最后皇位就落在了四皇子殷长安身上。
仔细算算看,年家真是够显赫了,大公主是年太尉的媳妇,当今天子是年太尉的外甥,公主如今也成了太尉义子的妻子。众臣只要想上一想,就觉得太尉府与朝堂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像多了点,嗯,故事回去。
顾清棠每日起得都比公主早,只是今日有点惊吓,因为她披衣起身刚刚推开窗,便瞧见了秦中羽石头一样地立在窗口。
“恩公!”
顾清棠看着一个沧桑汉纸眼圈红红地突然跪了下去,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中羽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恩公,之前是我错怪了你!以后就留我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顾清棠定了定神,苦笑道:“秦将军,你这是让我拿脑袋陪你玩啊?我偷偷留了令夫人在京师照顾,已经够提心吊胆了,你三年前可是比我红的骑将郞,你觉得京城里没有人认得出你?”
秦中羽连连摇头,道:“驸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做驸马的影卫,暗中保护驸马。”
顾清棠想了想,“不如这样?我在少府监、皇宫、驸马府的时候,你就不必跟着了,我若在街上散散步,你倒是可以暗中保护我一下。”
秦中羽听得大喜,“好!”
顾清棠正色道:“现下我是在驸马府里,一会儿我要去皇宫,所以今日就用不上秦将军了……”
“我明白!”
不等顾清棠完话,秦中羽已飞上檐头,消失在了顾清棠的视线之中。
顾清棠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不敢提前让他们夫妻相会,可是若不让他们重逢,公主又危险,罢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经过这一折腾,等顾清棠换好干净的白底青纹官服之时,时辰好像有些晚了。
“公主,我今日起晚了些,呵呵,来迟了,来迟了!”当顾清棠拿着个包子,边啃边走进喜殿之时,瞧见的是公主一个冷冰冰的脸,“咦?谁惹我的公主殿下生气了?”
“顾清棠,阿忠今日都比你起得早!”殷宁抚了抚怀中的黑狗,“朝廷官员,如果每一个都像你这样的话……”
“公主,你定没有吃早膳吧,要不要也吃个包子?”顾清棠突地笑了笑,话中有话地问了一句。
“你!”殷宁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当即红了双颊,怒目瞪向了顾清棠,“你还敢提这个?”
顾清棠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可是听了,昨日公主食量惊人,把一笼包子都吃了,啧啧,我想定是很好吃,所以特别命人早膳做了包子。”着,笑眼深深地看着殷宁,故意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吃了,喃喃道,“只是有点……”
“顾清棠,你什么有点?”殷宁怒然把黑狗递到了夕手上,走到了顾清棠面前,“无耻!”
梨涡浅浅地一旋,顾清棠苦笑了一声,“我的是包子有点,公主以为我的是……”目光悄悄往下一瞄,“前晚的……”
“你!”殷宁的脸涨的更加通红,扬手便想给顾清棠一个巴掌。
顾清棠顺势握住了她扬起的手,将她勾入了怀中,“公主,我们也该入宫了,这日头已经这样高啦,我们再这样情骂俏下去,陛下跟太后可要不悦了。”
殷宁想要扭出顾清棠的怀抱,“你放开本宫!”突地瞄见了顾清棠新换的官靴,一咬牙,猛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脚上。
“嘶——!”
顾清棠倒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松开了殷宁。
殷宁得逞地笑了一声,“呵,看你还敢欺负本宫么!”完,她扭头当先走出了喜殿,“夕,快跟上来。”
夕同情地看了一眼顾清棠,“驸马……”
顾清棠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被踩得生疼的地方,笑道:“无妨,踩这一下,换她一笑,也算值得,你先伺候公主上马车吧。”
“是。”夕听得感动,只好抱着黑狗快步追着公主而去。
顾清棠缓了缓痛意,站了起来,有些蹒跚地走出了喜殿——
“公主……”夕追到了公主背后,迟疑地唤了一声,却没有把话完。
殷宁忽地停了下来,看了夕一眼,“顾清棠可还能走?”
夕难过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蹒跚走在后面的驸马爷,“走是能走,就是……好像有点瘸……”
为何会有种内疚的感觉呢?
殷宁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又转过了脸来,只觉得心跳似是忽地快了一些,“谁让他总是惹本宫?活该!”
夕摇了摇头,“公主,若是太后瞧见驸马这样走路,问起公主来,公主怎么回答啊?”
殷宁忽地想到顾清棠曾经的话——我可怕义父忍不住为我出头,到时候受责罚的可是公主你,难过的可是陛下啊。
义父是年太尉,太后是年太尉的姐姐……这……就算是要收拾这个无耻驸马……也要阴着来,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些。
内疚的感觉好像更深了一些,殷宁低头看了一眼夕怀中的黑狗,无奈地道:“阿忠,本宫应该再忍忍的,或许顾清棠就是故意激怒本宫,目的只想让皇兄为难,本宫可不能让他如愿,对不对?”
夕听不明白,“公主,你在什么?”
殷宁深吸了一口气,“夕,你先带阿忠上马车。”
夕点点头,“是。”可才走了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只见殷宁径直朝着顾清棠走去。
“阿忠,其实公主是喜欢驸马的,对不对?”夕低头对黑狗了一句,笑嘻嘻地朝着驸马府大门走去。
“公主?”显然,顾清棠对于公主突然回头扶住她,有些惊讶。
殷宁认真地道:“你别得意,本宫肯扶你,只是不想让太后怪罪本宫不懂事。”
“嗯。”顾清棠笑得甚是温柔,“公主有心便好。”
声音似水,温柔中带着一丝暖意,殷宁忽然觉得驸马的声音其实也算是好听,可是心底的遗憾又浮了起来——为何偏偏要做年太尉的义子,偏偏要当年太尉的敛财工具?!
少府监是大陵国掌管各州赋税的官衙,少府便是官衙最大的官,顾清棠如今是少府大人,无疑就是年太尉敛财的最大帮凶。
赋税取之于民,可是到了少府监,并没有直接充入国库,反倒是抽起好几成入了年太尉的私库,所以最后用到百姓身上的就更少了。
“你可有心呢?”殷宁蓦地开口一问,水灵灵的眸子定定看着顾清棠,这是她嫁入驸马府以来,第一次这样安静地看着顾清棠,“良心的心。”
顾清棠怔了怔,笑然看着殷宁,“我定然有心啊。”
殷宁看她笑得嘻嘻哈哈的,并不如自己这般认真,忍不住道:“本宫瞧你只有一颗狼心,狼子野心的狼心!”
顾清棠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我究竟是狼心,还是良心,公主为何不日后评判?”
“你……”殷宁抬起眼来,眸中映出的是顾清棠颊上的一双浅浅梨涡,心,猛地一跳,殷宁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顾清棠……生的……确实好看。
悄悄地,殷宁发现了顾清棠白皙的脸蛋也渐渐红了起来——
为何……为何会觉得欣喜?
就在公主心湖涟漪泛开之时,殷宁听到了驸马了一句话。
“明年的春桃定比今年的大,也定比今年的好吃!”
“顾清棠!你什么?!”
“我的明明是桃子!桃子!嘶——公主手下留情吶!”
“你以为本宫真的那么好欺负?!这次终于肯求饶了吧?哼!”
灿烂的笑容在殷宁脸上绽放,尽数落在了顾清棠的眼底,其实早在殷宁回头扶住她的那一霎,顾清棠早已在心底柔肠万千地道了一句,“我的心里满满地装了一个人,那个人名叫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