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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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远从有个挺奇怪的生物钟,每天五点会醒来,有时候会继续睡着,有时候就睁着眼等天亮。

    高一下学期为了治他网瘾,海成孝无所不用其极,有次还骗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他每天自动醒来,是因为时候,爸妈离婚柳云要走,海远一直记得要五点起来,因为柳云是五点半的大巴。

    但那天他贪睡睡过了,从此以后每一天,他五点都会醒来。

    海远没把医生的解读当回事,觉得医生就是看图写作文。

    今天他又醒来了,但他确定自己不是自动醒的。

    对面楼里孩儿哭得好像算用高音震碎四邻们的玻璃。

    孩儿的妈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大概是在细数自己为了这个家做出了多少努力。

    “行了,”孩的爸在二重奏,“天天吵……”

    婆婆又三重奏,“你对不起我!”

    然后海远家楼斜旁边的东北餐馆大清早就不知道在炒什么,菜锅如同在群殴,DuangDuang的。

    路边此起彼伏着真.鸡鸣犬吠。

    真是一个美好而静谧的清啊。

    海远的脾气可以被压制一会儿,这一会儿很短暂。

    他觉得对面孩儿再哭他就要爬起来砸他们家窗子了,结果他还没动,听见自己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房门锁坏了,反锁不了。

    一会儿有人坐到他床边椅子上。

    海远凭直觉没动。

    脚步声一轻一重,应该是柳云。

    等了会儿,海远感觉到有手指逼近他眉心,很痒。

    手落下来的瞬间他几乎没忍住皱了下眉。

    柳云干活导致手指粗粝,有点刺刺的。

    柳云抚了抚海远的额头,不明白那个白白软软娇气的孩儿现在怎么一点影子都没了。

    整个人用戾气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暴躁、尖锐,只会用拳头沟通。

    听高一成绩还很好,自从沉迷游戏,成绩就开始跌,直到什么都学不会了。

    海成孝把他送去泰明书院戒网瘾,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出了那么大事,回来一句不提。

    时候最会撒娇的孩儿,怎么就这样了呢。

    海成孝不会养儿子。

    柳云是个轻易不软弱的人。

    只有背着人甚至背着海远,才能流露出一点母亲的温柔。

    半晌,海远听见柳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柳云把接他的日子记错了这些事,海远已经不在意了。

    柳云擦了眼泪又是一条好汉,下楼就把扫卫生的妹骂了两句让手脚轻点。

    她到一楼从玻璃门看见正朝街口车站走出去的路野。

    雨后晴天,光熹微,路野穿着夏季短袖校服,很笔挺,像身上有根尺,书包背得规规矩矩。

    路野比海远高一些,但是看着要高不少,不得不,路家确实没这种高个子基因。

    长得周正不,还天天考第一,让天下家长羡慕。

    柳云倒不是那种羡慕别人家孩子的母亲,只觉得这孩儿以后成了人,肯定是个栋梁。

    看见海远手里提着那个HelloKitty的祖传饭盒,柳云叹气,有时候觉得自己孩儿不懂事,但有时候又觉得太懂事了也不好。

    路野这饭盒,留了多少年了。

    路野家里情况复杂,又净出事儿,柳云明里暗里照顾了路野不少。

    “野去医院送饭啊?”柳云出门招呼。

    路野转头:“柳姨早啊。”

    他眼神向上,看了下柳云家自建楼的二层。

    柳云:“海远还睡着呢,你爸这礼拜出院了哈?回来到家里来吃饭。把这带上。”

    柳云捞起一袋包子豆浆学套餐硬塞给路野。

    路野收了问:“海远在哪个班?”

    柳云:“不知道,反正成绩一塌糊涂肯定跟你不是一个班,他架什么的你别管,你就告老师。”

    路野之前就对海远略有耳闻,知道海远应该是要在这生活了,也没惊讶他要跟自己同一所学校。

    安平就这么一所像样的高中。

    安平十三中,也不知道为什么排名十三,反正没有受西方十三不吉利这个法的影响。

    路野点头:“嗯,他高几?”

    柳云思考:“可能高一吧,我不知道,你马叔送他去。”

    路野:“……”

    亲妈。

    海远要是听见这段,现在也不会在床上滚来滚去,消化不了柳云偶一流露出的这种妈妈的疼爱了。

    柳云其实主要是不知道海远要不要留级,不知道这成绩留级有没有意义。

    一直是马叔跟她拿钱,跟十三中那边联系的。

    柳云不怎么太过问马叔拿钱怎么花,反正也没多少。

    柳云又想起来问路野:“你哪个班来着?我记不住东西。”

    路野忍不住笑了:“9班,我高二了。”

    *

    海远坐在马叔摩托车后座在路上疾驰,各种不遵守交通规则横插竖进、左右腾挪。

    看见某个骑摩托不守规则的被交警追了半条街,马叔还停下来欣赏,笑话这傻子躲交警的水平不行。

    海远被颠出了一身暴躁,实在对马叔的笑点无能为力。

    然后马叔顺便在路边买了个肘子肉夹馍啃了。

    天天在家里吃包子豆浆面什么的,所以马叔一离开“柳云结界”范围,就开始造。

    海远靠在摩托车边支着长腿,沉默地看马叔在尾气中啃馍,安平真的很梦幻啊。

    开学第一天,学校也是兵荒马乱。

    海远单肩背着一个运动书包,手里提着箱子,铺盖被褥都在宿舍楼下买,他就这么点行李,全搬来学校了。

    海远感受到很多量的眼神。

    昨晚上痛快下了几时大雨,今天凉飕飕的,海远穿牛仔裤,短袖外面校服敞怀披着。

    他把校服端正穿是不可能的,披一下就算是穿了。

    校门口戴着黄帽抓迟到违纪的校卫队都不知道该不该记。

    海远像新生,身边还有家长,黄帽们一时没了主意,去找总务主任寇大侠求助。

    寇辉刚好走到校门口,过来跟马叔握了下手,对海远审视了两眼,:“校服穿好了,下次就扣纪律分儿了啊。”

    海远敷衍地把拉锁拽了拽。

    寇辉再看海远,头发应该是烫过,有一点不显眼的卷,还染过,衬得皮肤更白。

    寇辉顿时感觉海远应该会给他带来不少业务。

    但是这会儿碍于收了马叔一盒毛尖,寇辉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喊了个黄帽带海远他们去高二办公区。

    黄帽跟马叔风风火火前头走着,海远不紧不慢跟着,对周围探寻的眼神视若无睹。

    他长相欺骗性很强,但是目空一切,所以大家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乖孩子还是个狠角色。

    只知道他修身浅色牛仔裤下腿又长又直,是个祸祸姑娘的天选之子。

    有几个校服不好好穿的男孩儿此时正站在走廊里聚众装逼。

    他们在楼上看见了海远,马上判断是新生,因为长成这样的,见一次肯定就得记住。

    学校里有各种生态链,物种多样性嘛,其中转学的好学生是最好欺负的物种。

    这几个装逼犯对海远吹口哨。

    海远抬头看了眼,聚众这帮里头有一个很显眼的老大,一头挑染的烫发,嚼着口香糖,对海远又吹了声口哨。

    海远冷笑一声,黄毛手上的指虎,是他淘汰了的旧款。

    别跟你祖师爷爷装逼。

    海远中指已经就位了。

    马叔一级警戒,转身拉海远,海远刚要伸出去的中指被马叔一把摁住。

    海远:“……”

    马叔把他拉走,并警告他别跟那帮混子起冲突,那帮都是来混日子的云云。

    海远特别想,叔,我也是来混日子的。

    不比别人高明,就是一丘之貉。

    “我操!帅炸天!”

    一个麻杆儿一样的男孩儿在高二年纪办公室门口看见了海远,疯狂赶回高二9班,汇报八卦。

    “我见到一个转学生,”麻杆男孩贼激动,“巨无敌软萌,好看爆了,学习肯定特好,不知道分到哪个班了。”

    9班吵吵闹闹,刚开学都这样,大家话多得论斤卖。

    班长是个姑娘,特别活泼,转头:“你还顾得上管别人?咱们班分到的那位神人叫海远,都准备哭吧。建议《海燕》全文背诵,不然郑老师的暴风雨你们扛不住。”

    有同学也跟着兴奋:“哦那个传中的海远啊,听高一下学期六科考了320分?怎么做到的?很梦幻啊。”

    “不是320,是300,”麻杆男孩纠正完,继续做梦,“想要一张转换卡,把海远换走,把刚碰见那男孩换过来,长得真的很帅,个子得有一八五吧,篮球肯定也能,肯定还有特长。这样咱班就能有两根草了,学习还都好。”

    班长丢了个纸团砸麻杆男孩儿脸上:“路野算了吧。”

    提到路野,大家都有点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提了。

    见了年级主任之后海远由马叔领着去见班主任。

    海远分到了理科9班。

    而9班的班主任郑老师显然并不欢迎海远,他从眼镜上方看海远的眼神就是:这狗学校破政策真踏马让爷没脾气。

    哪怕海远长成了吴彦祖,班主任现在也只想让他消失。

    安平市教育局不知道抽哪根筋,不允许学校分快慢班,不许实行走班制。

    也就是不允许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所有班级都是入学时候一个计算系统按照某种模型随机排的。

    摇号上学,导致每个班水平差不多。

    那么老师带班能力、班级学习气氛、学生天资就至关重要了,高二分了文理之后,九班的平均分是全校理科班第一。

    新转来的四个学生也是那个系统随机排出来的。

    海远被随机到了9班。

    高一下学期全省统考,抛开阅卷之类的因素,海远的成绩可以直接用来作比较。

    海远的成绩让9班整体成绩从年级第1成了第9,而理科班总共就12个。

    得知消息之后,9班班主任一顿抗议,骂了好久智障系统。

    班主任没好脸色,马叔还挺圆滑,了几句好话,然后让海远叫老师。

    海远长得好,乖乖叫两声,班主任可能就不好意思发作了。

    海远想到之前那些老师种种态度,走神了,这会儿回神叫:“周老师。”

    班主任脸瞬间黑了。

    马叔绝望:“郑老师,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