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初雪-修
海远对路野有很多称呼,野哥、路道、野哥、路野、学神……
这一声“哥”,比其他所有的称呼都来得暧昧亲密。
明明这是某些最无间的时刻才吐露出的亲昵称谓,大庭广众之下出来,就像刻意在宣示隐秘心思。
合理怀疑,远哥就是故意的。
路野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不是半身不遂,那可能就硬.了,或者直接冲着海远扑上去了。
这谁忍得住。
路野带笑看海远,真觉得自己是退休大佬翻了船,让个纯情的哥哥给撩了。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海远垂眸,藏着他那一点得逞的挑衅。
路野一看他这表情就心软得不行,:“嘴真甜,过年给你发红包啊远远。”
柳云都笑了,:“平辈不用发红包,行了,他俩同意了,可以了。”
爷爷清了清嗓子。
柳云马上扭头看路爷爷,那眼神就跟路爷爷是法海似的,生怕路爷爷不同意这门……结拜的喜事。
路爷爷笑:“光他俩同意不行啊,他们八字不适合。”
“啊?”柳云倒是忘了查这个了,有点怀疑,结拜还得看八字呢?没听过。
爷爷点头:“啊,他俩不合适当兄弟,现在这种顺其自然的关系还是比较靠谱的。”
由于爷爷是个专业老神仙,柳云顿时就信了,有点担心,:“那八字不合的意思是,会不会他俩以后关系会不好啊?海远,你得把野当你亲哥啊,别跟他闹。”
柳云大有海远胆敢跟路野闹矛盾就断海远腿的意思。
围观群众大白乐得嘎嘎的,:“阿姨放心吧,他俩要是闹矛盾,肯定是路野的错,我们会教育路野的。”
柳云看看路野再看看海远,明显不认同大白的发言,海远要是跟路野闹矛盾,肯定无条件是海远的错。
海远可真醉,心想柳云非要他跟路野当兄弟,估计十有八九是看上野这个儿子了。
他真就是捡来的便宜儿子,气死他算了。
海远气鼓鼓地给了路野一眼,给路野再记一笔。
路野很容易分辨海远不是真的生气,现在显然不是真的生气。
甚至海远因为自己被他家人喜欢,而暗自开心。
喜欢一个人,滤镜可能确实有点太重了。
-哪怕我妈要把路野当儿子,我也很开心。
爷爷看俩崽子逃过柳云的辣手,笑得高深莫测,:“就为了这么个事儿把我从龙虎山薅回来,我看路野也死不了啊。”
海远马上跟爷爷告状:“他没事,主要是欠爷爷教育了,您他。”
柳云坐下,蛮不在乎地:“这有什么好的啊,见义勇为,应该奖励他好吧?要不是野为了顾着那个娃娃,这会儿也不会躺这好几天了。我听那孩儿到现在还不话呢,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她到底是哪儿人,太可怜了。那帮人贩子真应该剁了喂狗。”
海远笑了声,:“狗做错了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大家笑了会儿,正事,路野不到两个礼拜就要期末考试,柳云的意思是,一个区区期末考试,能考考,不能考拉倒。
爷爷不同意,:“这点伤就缺考,哪儿那么娇气。”
柳云:“以前娇气不娇气我也管不上,现在我有时间就得管。”
海远听爷爷跟柳云争执,笑了笑。
真像是一家人啊,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没有无处不在的危机,也不担心谁会突然出什么意外。
不提心吊胆,不觉得此心永远没有安处。
路野看海远表情,感觉远哥心情应该好多了。
海远性格其实偏静,比较酷,不爱跟人求助示弱,但其实心底有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角落,让他对很多事都比一般人更敏感。
也许跟他从父母离异之后被海成孝当机器人一样培养有关,也许也跟泰明书院有关,最重要的是,他在泰明书院认识那个朋友三三,就死在他面前。
他没有力气失去什么。
路野心想,海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这一次又破坏得差不多了,得一点点重建了。
没有关系,只要他在就没有关系。
好像抱抱兔子精啊。
这边柳云不过路爷爷,cue海远:“那让他弟决定,远远你,让不让路野考试?”
“啊?”海远回神看路野,“要不别考了。掉下神坛怎么办?竞争还是很激烈的,我听学校已经有人赌你这次考不过万年老二了。”
路野无语地揉了揉脖子,:“那么闲,把赌注给我行么。诶?你下注了么?”
海远马上眼观鼻鼻观心,“没。”
路野:“你别跟我你赌我考不了第一啊。”
海远解释:“也不是不信你啊,我就是觉得,有钱咱们何必不赚呢?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考试啊。”
路野:“……”
路野吸口气:“五三来。”
一会儿柳云他们回去,海远还是把路野的资料给他,让他学会儿习,不然路野难受。
这次真是耽误进度了,路德正那头路野也得兼顾着,医生跟海远天天监督着还不让他晚睡,真没时间看书。
好在路野从到大习惯了见缝插针地学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科目。
他经常觉得自己学习跟偷情一样,要紧赶慢赶各种抢时间。
但他必须要依靠学习来离开当下处境。
路野这边看书,爷爷把海远叫出去话。
爷爷背着手看海远,:“我听我朋友,你们现在流行穿越,你是不是被人穿了?”
海远:“啊?”
爷爷:“变了个人似的,路野偷跑出去见义勇为不带你,你怎么对他还这么温柔?”
海远:“那我也不能他啊,我攒着呢。”
爷爷笑了,:“路野跟我求助,让我安抚你。你心情不好,光是因为路野救人么?还是你因为他这一次救人被坏人捅了,就联想到了以后、下次,可能、万一他真就没命了呢,万一他再救个溺水的孩淹死了,万一走路上被雷劈了,万一得大病了呢?”
海远呼吸都重了,想到在自己怀里凉下去的三三,头皮发麻,:“爷爷你别这些。”
爷爷笑着摸摸海远的头:“宝儿,世人都离散,这才是生的意义。别把所有的事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你们现在流行的书啊啊都恨不得写两个人爱到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全部,爱到地老天荒。没有一个爱人做得到这样,人会变、人会死。爱人的意义不是陪你一辈子,是给你一份’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力量。”
海远只觉得像被扎了一下子,心头猛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浑身那种麻痹感出现。
爷爷抱着海远:“独立而强大,这是我对路野的要求,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就是这种敢温柔敢清醒的强大,但是他性格里疯着呢,你陪他好好悟吧。宝儿,别怕路野会出事,别怕任何人会出事,这是每个人的功课,什么时候学会释然了,就长大了。”
海远攥着拳:“那我不长大了。”
爷爷笑着走了,留给海远一句话,:“你会长大的。”
也许很快了。
爷爷到底不忍心,又转头跟海远:“当然现在还是朋友,朋友,教你一句厉害话:只看眼前。眼前不是好好的么?你加什么戏。”
海远靠在墙上,很难接受爷爷关于人会变、人会死的法。
他心想如果路野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一定没有办法释然的。
但是毕竟没出事,眼前确实是,好好的。
可海远依旧很难过,如果不是他没有告诉路野大白拍到了疑似丁逸欣的人,路德正就不会有事,路野也不会受这一刀。
都是因为他没告诉路野。
两周之后,路野出院去参加期末考试,考完他们先休息两天,然后补课,然后有接近二十天寒假,大白开着他的破车接路野跟海远回同福街。
路德正已经回来了,在家修养。
那个被拐卖的女孩家人一时没找到,警察按照程序要送她去福利院,路德正这都是机缘,就把女孩儿接到家里养,等找到她父母的时候就把她再送回去。
现在女孩穿着白羽绒服,圆鼓鼓得跟个饺子似的站在门口等他们,一见他们漏风的破车就跑了过来。
路野伤口拆了线,还没好全乎,但早已经不是不遂状态了,走路除了有点慢,基本看不出什么。
下车之后姑娘一手牵着路野一手牵着海远进屋。
后头的大白寂寞独行,觉得前头跟个一家三口似的。
屋里烧着火炉,蒙着热气,路野放了红薯跟栗子进炉子里头烤,又把大白吃掉的橘子皮也丢了进去。
屋子瞬间起了橘子清香,有种安稳的温暖,像另一个空间。
大白看路野这身手,感慨路野真是牛逼,从就这样,脑子比别人快就算了,身体还比别人愈合快。
大白还给海远举了个栗子,:“就武侠里那种,不是招数没有破绽,而是唯快不破,太快了把破绽补上了。野哥受再严重的伤也看不出什么,都是因为他愈合快。”
海远哦了声。
一会儿又哦了声看路野,这意思,从到大,没少受伤、没少出事儿啊。
怎么之前没听他过啊。
这还是大白了他才知道了。
路野给了大白一眼,:“大白出去给接点水,看她手脏的。”
大白醒悟过来,自己又又又把路野卖了?
大白脑子转得飞快,路野在海远跟前真是数罪并罚啊。
之前路野跑出去堵辫子不喊海远,然后现在路野还暴露了自己从就不让人省心的特征,虽然这一点是大白自己当猪队友把路野卖了。
之前海远状态不对劲,温柔得吓人。
但是现在海远可太正常了,这表情,下一秒就能哥斯拉变身。
大白赶快:“远哥,你别发脾气啊,野哥很可怜的,你看他家现在冬天还得烧炉子,时候饭也吃不上。我俩从交朋友,就是因为我老给他带饭……”
大白可劲儿路野的可怜处试图让海远心软,补充:“这次他跟路叔叔一块生病,那简直是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
海远看着路野,这倒是,确实贫寒。
好想成首富啊,海远心想。
成了首富就能给野哥买个大房子。
诶,等下,海成孝上次怎么来着,一百来万,能在安平买套房了。
海远动了心思。
不过……
大白时候还给路野带饭呢,啧。
再记一笔。
现在这笔“糊涂账”下头的一溜,全都是海远记下来的,要跟路野清算的账。
海远看路野,算了,过几天再算,等路野彻底活蹦乱跳了再。
海远出去给接水洗手。
就是那个找不到父母的被拐儿童,只能接受固定几个人跟她的交流,十分傲娇,大白接的水她是不要的。
今天外头零下,风贼大,海远冻得要命,飞速接了水进来,掀开厚帘子听见大白在什么。
大白对路野:“哦对,就那会儿你们元旦表演前我给远哥发的,对就是这照片,我们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我当时问远哥了,他也觉得别跟你先,等考完试再跟你,他跟你了吗?”
海远忽然心沉了沉。
是丁逸欣那个照片么?
路野知道了。
海远心头猛地一紧。
路野会不会怪他啊。
海远进来之后,屋里气压霎时间变低。
大白很有眼力见,立刻发现了,大白看着自己的荧光黄羽绒服,感觉自己又捅娄子了,:“呃……看来还没跟你呢……”
大白又了一堆有的没的,海远一直不话,一会儿自己有事先回去了。
海远出门后,大白拍自己额头,:“完了,我真不知道他没跟你,他为什么不啊。”
路野看着门外厚帘子,:“没事儿,他自己想不明白,一会儿我去哄哄就好了。”
海远回屋把自己锁房间里。
不知道路野会不会怪他,不怪他他也难受,因为他怪他自己。
海远拿出一摞寒假作业,扫地僧寒假的业务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写了会儿作业,心神不宁。
心里觉得很不安,路野会不会不理他了啊。
好几次他想去找路野,都走医馆了又折回来,白吹几顿冷风。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场面,只好给大白发消息,确认大白今天会在路野家里陪着路野才放心。
路野本来算早点过来哄海远,结果来了一堆兄弟哥们,都是那会儿陪他去赌人贩子的朋友,还有极夜的兄弟。
路野没让他们去医院看,这会儿他都到家了,大家当然是要来的,闹了很久,散了都半夜了。
海远没精采地睡了,用被子把自己彻底蒙起来,觉得人生可真难啊。
比考试难多了。
睡到半夜,海远手机震了。
海远被震醒的刹那差点把手机摔了,迷糊地睁开眼。
他眼睛里头发糊,看手机屏,路野?
海远接起来,路野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到了耳侧。
路野:“远远。”
海远困得口齿缠绵,嗯了声带着浓重睡意。
路野:“下雪了。”
海远迷迷糊糊超窗户看出去,只看到了窗帘。
路野:“不知道听谁,表白要在初雪。我猜可能是为了省买花的钱吧……”
海远一惊坐起,一把开床头灯跳下床,鞋都没穿几步走到窗户跟前,刷地拉开窗帘。
外头雪花在乱飞,路野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站在下面,仰头看他。
听筒里是路野低沉的声音:“我喜欢你。”
省掉了买花的钱,因为漫天都是花,免费的。
路野在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中,仰头对他心爱的少年。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海远。
作者有话要: 最近更新估计都不能稳定在九点,错字估计也不少,实在没时间检查两遍,我努力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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