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4
以扎克斯和月儿坐着的沙发为中心,整个房间里面开始蔓延出树根一样盘结的纹路。这些惨绿惨绿的纹路发出淡淡的光芒,给本来就阴森的房间笼罩上一层更加诡秘的色彩。
沫北这才发现,那沙发原来不是做成花的形状,而是它本来就是一朵盛开的花!只是花蕊已经被拔去,剩下巨大的花盘放在那里。现在,坐在花盘上面的两人就像是花盘里长多了花蕊一样——怪异无比。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的,花蕊是所有花生下一代的依凭。而这种花会把得到的所有能量都传给花蕊。”扎克斯好整以暇地在那里解释,“要得到它可不容易,把它和整幢房子培养在一起更不容易。现在,它被拔掉花心好些时候了,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
“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你这样子做?”沫北像是没有看到那些快纠缠到他们身上的绿色经脉,他看着扎克斯,问得也不急不缓。
“没关系,无论她是不是愿意,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行了。”扎克斯亲了亲月儿的鼻尖,“月儿那么爱漂亮,娇蛮地和公主似的,一定不喜欢现在自己这种病恹恹的样子。”
“你是不是连把她变成和你一样拥有那么漫长生命的事情都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冥修皱眉。
扎克斯看着冥修:“为什么要经过她同意?月儿作为普通的人类寿命那么短暂,有多少时间能够给她浪费的?”
好吧,沫北终于明白冥修所的这个人没有人品是怎么样子了。的确,这个人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他甚至怀疑,扎克斯和她怀中的女人签订的婚契也是先斩后奏的。不过,到这个——他和冥修一开始的婚契也是这样子签订的!果然,以前的冥修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么……
绿色的茎干从房子表面延伸出来,开始朝着有活物的地方聚拢。绿色的茎干和柔软的巨大蠕虫一样让人恶心。离月儿最近的萌物早就被一个枝条缠住,它头上的两个耳朵往后面顺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陶醉地闭着,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和猪一样的唿噜声,一副舒服到家了的样子。
仅仅一会儿,它半透明的身体就和一个绿色的彩灯一样发光了。
对于这个东西是什么沫北已经完全不想研究了,反正世界上怪东西多了去了,去关注着东西做什么……
冥修的刀在砍蔓延过来的枝条的时候有些迟钝,也不知道这朵花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坚硬不催。残的爪子也有些发麻,从鼻子里发出“嗤嗤”的声音。只有沫北乖乖地站在冥修身后——没办法,这种“体力活”真的不是他擅长的。看冥修和残的样子就知道,他上去只会帮倒忙。
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绿色的光芒里面。而一开始发着绿光的萌物竟然开始褪色!沫北看它那么陶醉又带着一丝得意的唿噜声,大胆猜测——它是进化了。
戒指幻化成提琴,沫北稍微站开了一点,开始演奏。
一片黑暗的诅咒之气中,沫北加注在每一个音符里面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散发出来。指甲大的晶莹六棱形,触碰到黑色的诅咒之气,它们慢慢散去。触碰到惨绿色的茎干,那根茎干就会像喝醉了似的,完全没有了方向,最后软趴趴地倒在一旁。被当成沙发的巨大花盘散发出粉红光芒……
刚才还让人反胃的场景突然变得如梦似幻,晶莹的白色晶体,粉色的柔光,隐隐的绿光——以及,正犹如太阳一样散发着剧烈白光的萌物。
沫北知道还不够,也顾不得萌物那个变数。更多的灵力被加入到音符当中,一开始缓慢悠扬的曲调开始变快。白色的六棱形晶体大片大片地从沫北正在演奏的提琴弦上洒出,最后掉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把整个房间都密封了起来。
扎克斯不能动。他知道他一动就会受到那几个人的攻击,更加大的原因是——怀中的人的变化。
白色的空间里,巨大粉色花盘上面的被扎克斯抱着的月儿同样被散发着白色荧光的六棱体触碰着。她在身体外面的大半个灵魂上面原本是看不出面貌的,如今已经能看得出灵魂的样子了。
从灵魂上面来看,她长的娇俏可人,脸上原本狰狞的表情也随着沫北的演奏而舒缓起来。只是,她灵魂的眉心有着黑色的东西聚集。
沫北知道,那就是诅咒的本身。也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一切皆有因有果。禁术在被使用的时候就注定了诅咒的开始,只有杀死月儿才能停止诅咒。她原本可以超脱的灵魂也无法拯救,可以她就是诅咒,诅咒就是她。她必定会和诅咒一起消失。
月儿的灵魂睁开了眼睛,她已经几乎完全脱离自己那个瘦的不成人形的身体了,灵魂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只是感激地看了沫北一眼,然后温柔地看着扎克斯:“你这一辈子听我一次好不好?”
扎克斯摇头,紧紧地抱着月儿的身体。他多么想保住月儿的灵魂,可是他触碰不到。
沫北手指一动,提琴已经变成巨大的钢琴。他坐在那里流畅地弹奏,看着月儿和扎克斯:“你没有看出来吗?是月儿她自己选择这个结局的。”
月儿温柔地摸着扎克斯俊美的脸蛋,她娇俏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怎么会不知道。”扎克斯接口,他一直记得他们见面的样子,“明明是个普通的人类,却恶狠狠地冲上来想我……”
“后来啊相处久了,就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可怜。性格那么卑劣,一定没有人喜欢也没有朋友。”月儿笑,摸着他挺直的鼻梁,“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怜悯之心,让我们纠缠了千年之久。”
扎克斯此时和孩子似的,他看得到月儿在触碰他,但是感受不到。记忆中这个娇蛮的女孩对他露出怜悯,然后他就再也放不开。月儿的指尖很圆,应该是肉唿唿的触感,体温一直是属于人类的那种温暖,让他一再留恋。
“你让我变成和你一样长寿的人,你和我签订了婚契。”月儿叹息,“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不仅卑劣,还强大。我没有办法反抗你,只能一直陪着你。越陪着你,就越发现你的可怜,于是有越来越多的怜悯。”
扎克斯的眼睛里面产生恐慌,他摇着头:“你不爱我吗?那么多年你都没有爱我吗?”
“谁知道呢……感情又不是可以测量的。对你的怜悯可能堆积着堆积着就超过了正常的水平,变成了爱也不定。只是——那么多年,我已经忘记了以前朋友的样子,忘记了母亲给我梳头的样子……我怕我再忘记更多。”
“你有我啊!”扎克斯急切地道,“我一直陪着你,你永远不会忘记我的。”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不愿再回去啊……”月儿闭上了眼睛,“最初的时候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我对你是恨着的。然后时间越久,恨也没有了,记忆也没有了……我可能是爱你的吧,那么多年一直舍不得你一个人再孤独。可是,我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完,月儿不愿意再和扎克斯多一句话,她只是转向沫北:“麻烦你了。还有……别伤害他,他只是……太任性。”
沫北对她微笑,虽然月儿的眼睛闭着:“我答应你。”
完,沫北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月儿的情感,把自己当成和音符一样的媒介,把她最后没有完的话表达出来。
相对于提琴缠绵的声音,钢琴的声音更加干脆。十根手指飞舞,房间中已经没有多少诅咒之气也使得沫北加在音符里面的灵力再看不出来了。只是,听那声音就能够感受到一种很难清的情感。那是属于月儿的,而不是沫北的。
“不——”扎克斯终于松开了抱着月儿的手,抓着随着诅咒散去而一同散去的月儿的灵魂。他悲切地喊着,“不——这一次你还是听我的,你回来好不好?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所有事情都经过你同意……你回来啊——月儿……月儿,你爱我吗……”
乐声停止,只听得见扎克斯犹如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他俊美的脸因为哭泣而扭曲,抱着月儿的手用力到可以看到筋脉起伏。
那样不加掩饰的难过让沫北有些难过地折过脸。他想代替月儿回答,是的,她其实是爱你的。但是,看到抱着月儿的尸体嚎啕的男人,他什么话都不出来。月儿已经瘦的不成形的脸上眼窝下陷,此时正从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没入发鬓。
这是灵魂最后留给身体的悲伤,那么不舍又那么坚决。不舍你接下去的寂寞难过,坚决离开你的身边。
冥修过去抱住沫北,没有话,但是用唇轻轻印在沫北的发顶,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