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希望
三月初的天,春意盎然,绿染枝头。
附中的花花草草上都挂着横幅,墙上都扯满了字报。
“同学们,高考的钟声已经敲响。一百天,还剩最后一百天!
这一百天,对我们来是机遇,是挑战,是改变我们命运的最后时刻!”
教导主任的声音雄浑有力,透过话筒传递到操场上每个人耳朵里,激起了一阵一阵蓬勃的少年心智。
接下来,在全校瞩目中,身穿蓝白校服的陈也上台,把那象征着倒计时的红板往后翻了一页,101的最后一位往后一翻,变成了100。
薄薄的两个0仿佛无声地宣告着,下一次动它,就将变成二位数了。
台下的学生们也都收起了平时肆意张扬的神色,屏息听着台上的学神为他们传授“自己的经验”。不准,接下来就派上用场了呢。
百日誓师后跟紧着月考,不给学生一点喘息的时间,这也确实是附中能干得出来的。
下午照例第一场考语文,不过所幸考完就没事了。晚上的自习也是自由复习,不作强制要求。
陈也下台,从后面绕回了自己班的队列里。
一路上,同学们都穿着校服,鞋子却是有各种各样的。陈也低着头,怕踩到别人,正尽力快速地走着,突然看见前面一双运动鞋跃跃欲试。
“......”
陈也朝着它笔直地走了过去,经过时突然出脚,和那伺机埋伏的家伙撞到一起,趁机踩了他一脚。
“哎哟喂。”
陈也抬头,对上叶植树痛苦的表情。
“又偷跑过来。”陈也佯装横眉竖眼道。
“嘿嘿嘿。”叶植树站在李栀后面,笑得一脸谄媚。
陈也督了他俩一眼:“不学好。”
“呸——”叶植树拉长声音,“你就是羡慕,我们能天天腻歪,你不能。”
李栀很给面子的跟着低声笑。
有胆子大点的同学八卦道:“学神谈恋爱了?”
陈也没理他们了,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队列立刻安静了下来。
中午午休,陈也做了两套数学速练,摊开一本语文作文辅导放在桌子上,目光在那些经典语句上没扫几眼,不多时便困的睁不开眼睛。
撑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滑落,陈也猛地了个颤,头差点跌到桌子上,他一下子醒了过来,挣扎着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原殷发条信息:“午安。”
然后放弃似的把那本作文书收进书包里,两手一撑开始睡觉。
后边儿的两个同桌面面相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挤眉弄眼。
“学神都睡了,咱也睡吧?”
“......你跟学生有啥可比性吗”
“......你的对,继续肝吧。”
午休时班里很安静,同学们翻书都很有自觉的轻手轻脚,外面走廊也没有人走动,这个时候禁止外出。除了些许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时间过得很快,午休下课铃声响起,陈也坐起身来挠了挠自己的黑发,感觉睡得还算舒服。
习惯性使然的掏出手机,开微信页面,他和原殷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自己的那句午安,哦,不,往上面还是他早上发的早安。
陈也皱着眉头,午休带来的混沌顿时清醒了许多。
原殷在做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忙?
陈也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把手机塞回去,拿着书往考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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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省靠近南边,空气潮湿。
j省工业并不发达,但人口众多,主要是靠农业粮产为大体经济来源。
除去省会及附近几个交通要塞城市外,j省的大部分地区还保留着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塔吾就属于一个不靠近任何城市任何要塞的村庄,村子里大多都是土坯房,随处可见弯弯岩岩的道和两旁的树木。
刚下过一场大雨,塔吾的空气还很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破败的屋檐下,时不时向下滴着几滴颜色焦灼的水,一个挽着头发的女人,穿过狭窄的道,走到尽头的屋子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床榻上趴着一个女人,见她进来,慌忙起身。
“......今天怎么这么早?”
原湘走过去,把手里的饭菜摆到她面前:“昨天晚上吃那么一点儿,怕你饿着。”
谭瑶瑶嘻嘻的笑了两声,开饭盒,凑过去用鼻子闻了一道赞叹道:“真的好香啊。”
屋子很破旧,但里外有着较大的差别,外面破烂斑斓的砖似乎随时都要倒塌,仿佛支撑不住这重量,里面却是添置了很多现代化用品。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排两米高的书柜。
原湘站到书柜前,手指清扫过一排一排书,状似不经意的问:“最近在看什么?”
可谭瑶瑶旁边,正摊开了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从原湘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另一间房下,一个黑衣服的人正举着相机对着她们。
谭瑶瑶皱眉撇了身边《霍乱时期的爱情》一眼,看着原湘一动不动的脸庞,心下了然,把嘴里那口汤咽下去,笑眯眯地道:“《牛虻》。”
她吧唧吧唧了嘴,接着道:“看到第二卷了。”
原湘搭在书架上的手猛然缩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牛虻》第二卷,主人公亚瑟在经过流浪和苦痛后改头换面以牛虻的身份出现在往日的恋人面前。
她们这简单的两句话的潜台词分别是:
“有人在外面。”
以及“昨天晚上还没有。”
她们俩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起来,秦朗某些时候还算有人性。虽然断开了她们与外界联系的可能,但在物质上丝毫没有亏待她们。
对谭瑶瑶来,如果不介意时有时无的那些窥探的目光和偶尔在门外面拿着相机拍摄的身影,和原湘两个人居住在这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是和平而美好的。
原湘也会这么想——但更多时候,她会很担心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原殷。
秦朗才不介意他们怎么对付原利,现在拖着自己的原因无非是,希望原利会因为自己失踪,把忌惮和防备转移到原殷身上,在工作生活各个方面制约原殷。
然后,让原殷不得不借住他的帮助,不得不在他的干涉下歪曲生长,一步一步越来越离不开他。
为了最终得到他的目的,过程中尽管让他受苦难挫折,秦朗也丝毫不介意。
她们这个村庄里住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与时代脱节的老年人,和隔辈抚养的留守儿童。
他们都操着本地的方言,沟通起来极其困难,想从他们嘴里摸索出出村的道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一周里头有个三五天,秦朗的手下就会来这里巡视一圈。而且即使是出了村,她们没有钱没有代步工具,没有手机,没有通讯工具,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前面时间里大抵是秦朗心情好,曾经有一两次让那两个看着她们的人给了原湘手机,和家里的人联系一下,报个平安。
原湘当着他们的面儿,只能中规中矩的问好和自己现在很安全,一句求救信号都没能发出去。
这周倒是很不一样。
首先是阴阴沉沉下的没完的暴雨几乎冲垮了这个村子里,本就泥泞破败不堪的土地道路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树,在大风的呼啸中折断了。
那两个负责跟着她们的人,这周只来了一次。
今天是周六了,这是她们第二次看见他。而且。
与平时不同的是只来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总是拿着相机对着她们的黑衣服,另一个偶尔会和他们上几句话的中年男人不知所踪。
谭瑶瑶吃过饭,原湘拎着饭盒出来洗。她身体不好,大多时间这些事都是原湘在操劳。当然,她也乐在其中。
原湘卷起衣摆放在腿边,半蹲下身子,从一滩水里暗自量着身后的场景。
破败的屋檐下,那个男人正把相机摄像头对着自己。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急不可耐。
突然,后面有一家的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原湘蓦地睁大眼睛。
身后那个男人也回过头去看,只是附近一个老头子进了屋,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可注意的,他又回过头来继续拍着原湘。
原湘认真的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全程没有回过头去。
几分钟过去碗具清洗完毕,原湘摆了摆手上的水,走回了屋里带上了门。
屋子朝向东面的那堵墙上挂了一个老旧的时钟,每一秒的走动都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数不清究竟是响了多少下,时间过得极其缓慢。
好久好久之后,趴在原湘腿上假寐的谭瑶瑶几乎真的要睡着了,墙后面的黑衣男人终于慢吞吞的开始收拾装备,准备回去。
几乎是他消失的同一秒,谭瑶瑶一下子。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他还在吗?”
这个他,指的却不是刚刚那个人。
原湘穿鞋下床,头够到窗子外,往外面看了一下。
“走远了,我们去看看吧。”
刚刚那个进屋的老人,是这一带的新信使。几乎承担了她们俩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