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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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车?儿?, 辱我太甚!”

    济南王府的议事厅里,济南王高晟宣挥剑砍断桌案,勃然大怒。

    灯市行刺一事, 原本与他毫无关系, 对方却强行扣到自己头上,虽是状告的礼部尚书高韬, 但满京城谁不知这是他心腹, 斛律骁此举和?直接他脸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洛阳令……他诬告高韬是假, 想?要洛阳令这个位置是真, 毕竟洛阳令执掌京畿行政, 洛阳城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洛阳令的眼?睛, 又掌洛阳狱,狱中的囚徒都归他管, 若有朝一日他兴兵起事,这即是一支可以利用的队伍。

    这狡猾的青骓马!

    高晟宣在心间暗骂。禁军都在他手里了, 连洛阳令这样的职位都不放过,见缝插针, 真是不要脸。

    “为今之计, 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高晟宣面色阴沉, 问底下跪着?的一干心腹、党羽,“诸位,那高车?儿?摆明了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忍他不得,以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众人面面相觑。魏王如今执掌尚书台,禁军、卫尉寺都是他的人,他们能如何?

    唯有刺杀罢了。一命换一命, 便利又划算。

    便有人战战兢兢提了此法:”臣听?魏王府中有一南朝妇人,最得宠爱,为讨那妇人欢心,正在城中托人四处搜寻南朝的厨子。我们便可找人混进他府中,伺机行事。”

    “这倒是。”高晟宣想?起千秋节夜里一事,暧昧地笑了:“高车?儿?倒是迷恋那妇人得很呐!早晚得栽在她身上。”

    千秋节谢氏逃走?、魏王带人追去驿站之事,虽不至于朝野尽知,到底泄了些风声?出?去,只?不过碍于他之淫威不敢公开谈论罢了,这知情的,都在暗地里嘲笑他银样镴枪头,连个妇人都降不住。

    太学祭酒王绍颤巍巍表示反对:“可他那座公府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如何进得去?”

    “他不是马上要举行婚礼了么?”那掾属道,“一来操办婚仪本就需要买卖大量奴婢,二来听闻是在斛律氏老宅中办,想?来,没那么难安人。”

    一众掾属又笑得不怀好意,洛阳城谁不知魏王有个出?了名的淫妇母亲,以面首治家,御下不严是出?了名的。

    众人商议良久,最终由高晟宣一锤定音,预备找寻厨子混进斛律氏的老宅之中,于婚礼之日,在新郎新娘所共食的同牢礼中,暗中下毒。

    所谓同牢礼是指新婚仪式上新婚夫妇同食一鼎所盛之肉,以喻新婚生活之始。婚礼上变数太大,唯有同牢礼是必备之礼仪。斛律骁必定会享用。

    一众党羽皆对这计划交口称赞,认为可行,唯独太学祭酒王绍心中忐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魏王知晓了呢?

    魏王执掌禁军,单这一条就将?济南王压制得死死的,若没死成拷问了出?来,死的又是他们这些倒霉蛋。

    就如这回,他千秋节灯市遇刺一事与高尚书毫无关联,却强行扣在了高尚书头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依附济南王,又在前回廷议陆衡之官职时?得罪了他。一朝东窗事发,济南王可不会顾及他们的死活。

    王绍捋须不言,高尚书殷鉴在前,他得为自己找条活路才行。

    *

    寿丘里,太原公主府。

    暖阁内温暖如春,淡金云幄飘洒如云雾,高孟蕤斜倚在美人榻上,玉肘支额,听完了才从太极殿里归来的陆衡之的禀报。

    “这么?,魏王果真一点?儿?也没怀疑到我们头上?”她微微沉吟,内心却有些不安。

    千秋节之夜的刺杀乃是她之手笔,虽未能成功,但全身而退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如陆衡之所料,魏王并未怀疑到她,而是将?其归咎于济南王一系。

    陆衡之点?点?头:“魏王将?礼部尚书高韬下了狱,又擢了自己的人升洛阳令。是渤海封氏的子弟。”

    高孟蕤冷笑:“右第五品,这个起官可不低,他倒是大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那几个刺客和?被诬告的礼部尚书高韬都关在廷尉里,夜长?梦多,她只?恐死士供出?自己来。

    陆衡之道:“济南王折了臂膀,必定心中恼火。适逢魏王娶亲,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而已。”

    公主嫣然一笑:“陆郎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得陆郎,有如神助。”

    “公主过奖。”

    公主又瞄一眼?他神情,本想?酸溜溜地问几句他对千秋节谢氏出?逃之看法,到底忍住,只?意味深长?地道:“太常丞这样的官职,做我的驸马,却还不够格。”

    这就是要向皇帝替他要官的意思了,陆衡之敛袖下拜:“臣,谢过公主举荐之恩。”

    “起来吧。”高孟蕤玉手掩唇,了个呵欠,“你我将?成夫妇,日后内室之中不必拜我。天色已不早,陆郎还是早些回去。”

    离开大长?公主府,陆衡之并未急着?回府,而是去了达货里一处一进制的青砖黛瓦的?院。

    “郎君找谁?”门里探出?一颗?脑袋,梳着?丫髻,七八岁年?纪。

    “请问,顾娘子在么?”

    ?女孩摇头:“我阿娘在外头给人做厨娘呢,一旬才能回来一次。”

    陆衡之垂眸,见她腕子上彩线穿珠,系了条江南稚女时?兴的珠腕绳,温柔一笑,摸了摸?女孩的丫髻:“那等你母亲回来,请转告她,就?陆衍之子来过,请她到昭觉寺一叙。”

    这一声?刚落,忽闻里头传来瓷器坠地的清脆,?女孩面色尴尬,也不解释,把他一推便要合上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却自门缝里飘出?:“陆郎君请留步。”

    *

    腊月一到,洛阳城里很是下了几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寒冷。

    魏王纳妃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二,地点?则定在寿丘里斛律氏的老宅,为了这一日,斛律家上上下下自千秋节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慕容夫人拗不过儿?子,又因令牌之事无颜,无奈点?头,将?婚礼一应事务皆交给了次子斛律羡处理。

    “辛苦阿弟了,这段时?间多亏了阿弟为我婚事忙前忙后。”

    这日斛律骁下朝归来,特意回了趟老宅,向弟弟致谢。

    斛律羡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阿弟未能在朝堂之上为阿干分忧,只?能在这些?事上尽力,实在惭愧。”

    二人虽是同母所生,然性格迥异,斛律羡天生不喜权力争夺,年?逾弱冠也未出?仕,只?潜心书学,二人的关系也就谈不上很好,始终不咸不淡。

    寒暄几句后,斛律羡抽出?一张名单递与他:“这是家中新买的十数个厨娘的户籍,请阿干过目。”

    斛律骁位高权重,又是初婚,届时?贵客云集,太后与陛下亦会到访,是而饮食之安全非常重要。斛律羡已再?三查了这批新进府厨娘的底细,仍是有些不放心,想?请兄长?再?派人去查查。

    斛律骁接过户籍,一目十行地掠过,斛律羡补充道:“对了,这批人里有一位姓顾的妇人,阿弟仔细查过,她是南朝人士,十余年?前朝廷南下征讨青州入朝,后来就在洛阳改嫁定居,育有一女。”

    “这妇人做得一手好菜,在慕容司徒家里做厨娘的,阿弟想?着?既是南朝人,日后也可照顾阿嫂的饮食,就把人找来了。”

    斛律骁视线正停在这名字之上,微微沉吟:“身份可靠吗?”

    洛阳城的南朝顺民不少,这一个又已嫁人生女,生活安定。若非吴娘子这个前车之鉴,本也没什么可疑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在慕容家做了七八年?了,一直都很本分。”

    他略略颔首:“把人看着?点?。”

    两人又陷入无言之中,斛律羡有些赧颜,起身取过一方锦匣:“阿干前些日子托阿弟找的东西……阿弟已找着?了。”

    匣中放着?几本《洞玄子》、《素女经》等道家典籍。底下,还有些春宫画册。斛律骁微微脸热,面上却若无其事:“嗯。辛苦你了。”

    原来自那日被谢窈嫌弃了“在榻上是折磨”以后,他虽撂了句狠话?,实则备受击,已一连多日扑身公务之中未沾她身了。他不好意思让属下去找,那太丢脸,便托了弟弟找寻相关书籍,一心要在新婚夜给她好看。

    他就不信,他会比不过陆衡之。

    带上匣子,斛律骁去正房中拜别了母亲,慕容氏被他执意要娶谢窈一事气得不轻,避而不见,他亦没有心情去哄,遂退出?院子,动身回府。

    一名?僮却鬼鬼祟祟地,掩身在斛律府正门外里坊墙后,探头探脑。十七警觉,飞身上去将?人擒住:“什么人?”

    对方却不躲不避的,脸上堆起笑来作揖:“?的是太学王祭酒的家童,我家主人有封信想?呈于魏王殿下。”

    十七将?信将?疑,将?人提拎至斛律骁宽敞华丽的金车之前,呈了信。斛律骁拆开一阅,轻蔑一嗤:“一大把年?纪了,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在同牢礼中下毒,如此阴毒的法子,亏得高晟宣想?得出?来。

    “行了。”

    “回去告诉你主人,信中的事孤已知晓,他的诚意孤也明了,叫他继续盯着?,若济南王再?有动作,立刻来报。”

    ?僮得了令,一时?欢喜地去了,斛律骁又把信掷给十七:“把这信拿给二公子吧,叫他好生留意着?信中这几人。”

    这信中倒是没有方才他所怀疑的那南朝妇人之名,但斛律骁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嗅出?一二分不寻常来,不放心地嘱咐:“还有那个姓顾的,也多盯着?。”

    ……

    时?既昏,岁将?暮,宜嫁娶、宜入宅的良辰吉日,转眼?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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