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的腥味。

    封年接到张元来的电话的时候，一辆疾驰的摩托车刚好从他身边经过。尖锐的汽笛声似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车身上还绑着五颜六色的彩色丝带。

    路面上积着大量的水，他下意识地拉着行李箱躲避，此举却引来车上人的嬉笑和口哨声。

    封年这才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车，只能看见一个鸡毛掸子样的后脑勺。

    哦，还有一个中指。

    “啧，我最近怎么老遇到傻逼？”

    “哟，哪个傻逼又惹我们大少爷生气了，一声，我这就去弄他丫的。”张元那边有些吵，封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没什么，的好像你在这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这？快点来车站接我。这路也太迷了吧，我绕了快一个时都找不到地方。啧啧啧，果然男人不适合搞惊喜那一套。”

    封年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感动之余又有些心虚。

    “看见车站那棵歪脖子树没，在那等我。”

    接到张元后，俩人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才找到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吧。

    名字还挺文艺，叫“城南旧事”。

    张元是他一块长大的发，是个188的娃娃脸帅哥。

    “188的娃娃脸”无奈的看着手里的果汁，只喝了一口就嫌弃的放在了桌子上。

    “来酒吧你就给我点杯果汁？”

    “不然呢？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这样不好。”

    “不喝酒来什么酒吧？”

    “清净。”

    张元：……

    “不是，哥？你到底犯什么毛病了？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封年没立刻回答先喝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的，他没张元那么挑剔，觉得还挺好喝的。

    接着他才一脸看破红尘语调深沉的：“我已经厌恶了大都市的灯红酒绿，我要在这青山绿水处洗涤我的灵魂。”

    完他仰头堪称豪迈喝完了黄橙橙的果汁，一副借酒消愁的神态。

    张元翻了个白眼，心想闭嘴吧哥别演了。

    “你你周延干嘛？就了，你真想教训他在哪不行，非得在教导主任面前。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他爸，你这不是上赶着被退学吗？”

    “因为他那天鞋带系的贼丑，看着烦，忍不了。”

    张元：……

    扯，继续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英雄救美了。

    “那你就算跟叔叔吵架赌气，也不能来这啊？”

    这件事要是普通学生肯定是要被算计退学了，可封年不一样。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和新增的实验楼都是他爸捐的。

    他自己本身就是年级第一，各科老师的宝贝疙瘩。

    没人赶他走。

    是封年自己铁了心的要走。

    先是半个月的杳无音讯，张元还是从他爸嘴里才知道封年跟他爸吵了一架。结果这子今天早一上线就告诉他，自己退学准备走了。

    去了个在地图上得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犄角旮旯。

    他知道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跟叔叔道个歉跟我回去得了，下半年就高三了别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张元的语气难得的正经严肃了起来。

    先不别的，帝都的教育资源和条件都不是宁城这个十八线城能比的。

    封年没话，盯着果汁有些出神。

    “不话当你默认了啊，我现在就订……”

    “大元，我爸妈要离婚了。”封年断了他，语气平淡的丢出了一个炸弹。

    张元眼睛瞪的老大，对他来封年爸妈要离婚比他能考上清北还要离谱。因为这对夫妻实在是太.恩爱了，能写进教科书的那种。

    从，他妈就在家天天数落他爸不像封爸一样会疼人，他爸就他妈没有人封妈温柔。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叔叔阿姨怎么可能……”

    “我亲耳听见的，高一那年就开始了。”

    “我一想到他们在我跟前还是一副恩爱的样子就受不了。”

    封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想直接挑明来着，结果怎么都开不了口，我怕这个家真的散了。”

    “但是我也待不下去，这种滋味太煎熬了。所以还是走了好，省的我们一家三口天天顾忌着彼此飙戏。”

    张元叹了一口气，沉默的拍了拍好友的肩无声的安慰。

    紧接着就收获了物理试卷一张，限时一个时。

    张元吐了一口老血。

    不愧是你，封年。

    .

    他六点的机票，三个时的时间里愣是被逼着在酒吧做了两张卷子。他知道封年嘴上不，心里也觉得自己这样折腾就为了见他一面不容易。

    但是用做卷子来表达感动确实大可不必。

    “别担心，像哥这种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而且还是闪闪金光。”

    张元笑着骂了他一句，心也放下了大半。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可是封年。

    帝都一中的神话。

    送走张元后，封年之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看着狭窄的城区还是觉得陌生，心里的那种空旷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填平的。

    阁楼还没收拾，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好住处。

    他拿起手机随意的浏览着，找了个差不多的酒店预定了房间又叫了滴滴。路走到一半时才想起来行李箱还寄存在酒吧，只能让师傅掉头回去拿。

    夏日的白昼很长，六点多钟天也没有完全暗下来。

    “城南旧事”后面有一条暗巷离他住的酒店不远，封年拿走行李箱就算从那走着回去。短短一天他就做了好几次车，饶是他不晕车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是惬意，封年想，今天勉强还算是不错的一天。

    如果没有几句魔音入耳的话。

    “老子早就看你这副样子不爽很久了，拽什么拽！看见就来气，妈的！”

    “就是，看见我们老大都不知道招呼吗！”

    “瞪什么瞪，在看把你眼珠子揪出来。”

    ……

    封年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他现在就走还来得及吗。

    巷子深处，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此起彼伏的着不良少年的经典台词。

    被围着的那个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肤色极为白皙，留着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整个人看起来却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面对众人的言语挑衅始终一言不发。

    “你特么是个哑巴吧，句话……”

    黄毛话还没完就被一脚踹了出去，沉默的少年揉了揉手腕，扔下两个字就陷入了混斗。

    “话多。”

    封年差点笑出声来。

    有个性，他喜欢。

    少年的动作没什么技巧，但是有种拼命的狠劲且动作十分迅速，既利落又漂亮。

    很是赏心悦目。

    本来想帮忙的，但是现在似乎不需要了。他在走和看热闹思考了一秒，还是决定留下来。

    鲁迅过，观摩实战，有利于提升技巧。

    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少年毫无悬念的揍翻了最后一个红毛。

    他看也不看地上倒的七零八散还在敬业的着台词的混混一眼，径直往后走去。

    果然，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现场。

    “你等着，我大哥马上就来收拾你，一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般这种都是嘴上找找面子，封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少年的背影，根本看不够啊。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兄弟让让。”

    封年看了回头看了一眼，领头的人梳着一个鸡毛掸子高高的翘在头上。

    哟，熟人。

    还有这老大为何不按套路出牌，来就来。

    少年停下了脚步，鸡毛掸子等人也冲过去了，双方再次陷入了战斗。只不过这一次少年明显吃力了很多。封年见状收起了心思，也加入了战局。

    第一拳就给了那鸡毛掸子。

    没办法，他向来护短又记仇。

    有了封年的加入，战斗很快就再次结束了，地上躺的人多了一倍。

    封年看向背对着他半垂着身子，随时要倒下的人扶了他一把，“同学，你没事……”

    下一秒，少年那被他称之为利落漂亮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脸上。

    封年：？？？

    不仅封年愣了，地上的混混们也傻眼了。

    卧槽!

    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

    莫非这子是卧底？

    帮会里没长这么好看的啊？

    游燃完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人刚刚貌似是帮他来着。只怪他现在实在是神志不清醒，胃里的绞痛快把他折磨疯了。

    他转头看向那个被他的倒霉蛋，对方很高应该有一米九左右。长了一副极好的容貌，五官深邃立体精致的如同古希腊雕像一般挑不出一点毛病。

    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嘴角破了一块，凭添了几分痞气。

    游燃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就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把你当成他们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喑哑，还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封年生气倒也没多生气，毕竟不是故意的。但是帮了人还被人了不生气也是假的。只是眼前头低低垂着的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出来的可怜兮兮。

    就连那头顶上的发旋都透着几分无精采。

    莫名的，他连最后一点的不愉都消失了。

    “你道歉都不正眼看别人的么？”

    封年舔着嘴角的血迹，别还真疼，明天估计会肿。

    游燃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又了一句，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对不起，你可以回来，我不会反抗的。”

    距离很近，少年的刘海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所以封年一眼就看见了他通红的一双眼，就连眼尾都泛着淡淡的红意。

    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封年震惊不已。

    不是，这位爷，您刚刚那A到日天日地的气势呢？

    再我也没要你呀。

    偏偏地上的混混们兴奋的喊着：“起来，起来，起来……”

    游燃转头冲那边吼了一句，

    “闭嘴。”

    “滚。”

    混混这下终于滚了。

    接着游燃又用他那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看着封年，示意要就快点，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封年：……

    好凶啊！

    他心里有些想笑，红着眼睛还要别人他，估计真了还要自己哭着跑回家吧。

    这人可真有意思。

    “我干嘛要你，你都不是故意的了。”

    “别哭，不生你气也不你。”他没忍住又了一句。

    游燃瞪大了眼睛想反驳一时间却又不知道什么，只干巴巴的：“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

    封年想，还挺懂礼貌。

    “不用谢，认识一下我叫封年。”

    游燃看了他好大一会才，“我叫游燃。”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有火又有水的游燃。

    完，就猝不及防的一头往后倒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　　鸡毛掸子:朝封年比划中指。

    收获拳头一个（可能不止拳头）

    游燃:了封年一拳

    收获“他可真有意思。”

    “他好可爱。”

    “他会不会哭。”

    ……

    鸡毛掸子: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