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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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具尸体的指标数字愈来愈离奇,实习法医夏子路跟在陶法医和米法医身后忙的像个蜜蜂,他本身又是个认真的人,即使下班了也很少提出回去。那天也是一样,再连续加班十几个时以后,一摸手表又是一天早上了。
夏子路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腹腔也不太舒服。喝了一杯温水以后摸到空荡荡的零食箱,实习法医沉重地叹了口气,决定换身衣服出去买点随便什么吃的。
平时一直很喜欢的豆浆油条忽然变得很腻,就连对着胡辣汤牛肉饼都没了胃口。夏子路心里骂了句自己不识好歹,然后晃到平时死都不会去的咖啡店里。
“一杯拿铁……美式吧,美式纯黑,糖精奶精一点都不要。”
咖啡店的姑娘一个哈欠还没完,赶忙收下去自己的早餐煎饼果子,漏出八颗牙的职业微笑:“好的先生。”
夏子路实在是不太舒服,竟然都没看到她牙上明晃晃的香菜叶子。
他端着苦的要死的刷锅水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苦大仇深地看着窗外刚刚苏醒的城市。有同事骑着自行车来上班,有家长拽着孩子送去上学,也有三两个闹的初高中生嬉笑这跑过去。
他自虐一样压着胃痛,一口一口灌着自己那堪比中药的刷锅水,满脸呆滞地等着自己这一波疲惫值刷完,黑咖除了前几口入口能让他觉得的被刺i激到、能稍微清醒几秒以外,后面就是迷魂汤一样的效果,昏昏沉沉的他灌着昏昏沉沉的汤, 昏昏沉沉地看着窗外朝气蓬勃的早……然后忽然惊醒。
姜烽步伐极快,事实上他从进入夏子路的视线范围到出去一共用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夏子路却猛然一怔,酸软的肌肉同时紧绷起来,大脑霎时空白一片,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晕了过去。
目睹全程的咖啡店妹坚称他是被路过的模特帅晕的,鉴于妹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将他及时送到了警察局的医务室,夏子路决定不再反驳,默默咽下了那句“我不是我没有”,任她yy。
咖啡店妹一脸恨铁不成钢:“夏夏警官,虽然那位帅哥是很帅,但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个帅哥啊,从窗口看了一眼就被人家帅晕过去了,这可怎么是好?传出去太跌份了,跟咱们没见过男人一样!”
夏子路:“……”
夏子路:“是是是。”
“哼哼,那个大夫……法医已经通知你们队的人了,一会儿你们副队来领你,这么丢人,看你怎么办。”
“是是是。”
“哼!”咖啡店妹对着镜子擦了擦自己牙缝,“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领导会怎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夏子路朝着她的视线看去,正纳闷哪尊大神让她能安静下来,就见姜烽弯着腰从门口走进来,带着善意试探问道:“你好,我是刑侦一组副队姜烽,我接到法医室的电话,我们的人在这里需要照顾,请问夏子路在里面吗么?”
咖啡店妹嘴唇抖抖抖:“呃……男模?”
姜烽:“?”
从外貌来看,姜烽无疑使十分之一的顶尖那一种,但不同于夏子路的温顺亲和,弦思的精致易碎,他是一种非常刻板的“好看”,那感觉就好像是用刀片削出来的石膏像,即使寥寥几刀,也能让人感觉到是长在所有人审美平均线上的,这张脸任何人看来都不会觉得反感,在第一眼看去会有很深的印象,绝对是“惊艳”梯队的一员,可是如果再次去看……反复地看,不仅会觉得腻,还会觉得有些惊悚。
因为真的是太像刀子削出来的雕像了……鼻梁不像正常人都会有微微起伏,而是平刀面直接刷下来,从下巴到耳后的下颌骨也是一样,线条干净利索,太平了,像是被人用刀削过一样,半点起伏都没有。
然而那个身影出现在医务室的那一瞬间,夏子路好像被真空机抽出了灵魂,他想起早上看到这个新来的副队时大脑在无意识的剧痛中闪现出的画面。
记忆中的他受了很重的伤,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视线都变成黑白色。色彩在非常漫长的挣扎缓缓回来。地上都是黄色的砂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x型的红白金属路障,有些已经断掉锈掉,有些还沾着不只知是油漆还是血迹的东西。不远处的中央停着土绿色军用皮卡,耳边还有嘶哑衰弱的人声。
那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不……我……我见过……”
我在什么?夏子路费力地想,我当时了什么?
可是每每他努力去回想的时候,内心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悲伤,那些情感其实很浓厚,都是在他看到窗边走过去的的姜烽那一瞬间感受到的。莫名奔涌而来的情绪潮水一样将他覆灭,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这些感情都是你的!”
这些感情是我的吗?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悲伤到极致的负面情绪潮水一样在他的神经上。同时疑虑也不断晋级,那条黄沙石土地的尽头是什么?
他捂住自己开始抽疼的脑子,我为什么对那条路的尽头那样执着呢,那后面到底有什么?
脑中的画面渐渐变得血红,他双手紧紧箍住大脑,甚至没听到旁边咖啡店妹的尖叫。
“夏夏——”
“夏夏你在干嘛——你流血了啊——”
疼。
夏子路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疼。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实在是太想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了。
记忆中的他在那条黄沙石路上爬着,一口口咽下血沫,直直向前,任铜铁的防护栏砸在自己身上,然后,然后——
画面只闪了一秒:角落是一扇巨大的铁笼,黑色的铁柱旁边散落着沾满血迹的红白绷带。
啊啊啊啊!
太疼了,在想到那一幕以后他浑身猛然抽干一般,一头砸了下去。
姜烽垂眸,上前一步扶正他。病床上的夏子路双目、耳孔、鼻腔都在流血,咖啡店妹已经傻了:“大大大大哥哥哥,这这这怎么办,夏夏他他他他是不,是不是……”
“没事。”姜烽的声音低沉稳重,“他没事,他真的没事,谢谢你,你可以离开了,这里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