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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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烽俯身注视着刘院士,墨瞳中映出这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声音虽然嘶哑,但语气也算是平静、甚至耐心的:“当年在西北,大漠风沙荒凉孤寂,直到现在每当深夜惊醒,总想起时候的事——自杨刚等人被捕、蓝鹰落网以后,不知道西北的实验室还在不在,当年我奄奄一息倒在里面的时候,刘院士曾经帮我接过骨。”

    刘院士的瞳孔急速扩大,冷汗猛然窜至头顶。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高他一个头的年轻人:“你居然……还记得。”

    “本来应该是忘了的。”姜烽道,“但当年一直没有进行的最后一项试验到底是在中东实行了。这次的病毒要比以往来得猛些,大脑受了些刺i激,多少能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所以……”

    姜烽看着瑟瑟发抖的刘院士,话锋一转:“当年您的政治立场好像不太正确,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您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做过的事多少会留下痕迹,即使今天抹了我们全部的人,中东二百七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依然还有无数的变异人。这次不再是你们内部的问题了,我们不研究不了解,以后就是这些……”

    他着摸过腰间的匕首,匕首尖头锋利无比,闪耀出一道寒光,刀柄纹路细致清晰,当场所有人都能认出这是国安九处特制的精铁锻造而成。姜烽两只手指抵着刀尖,后腕骨微微用力——那把锋利的刀就这样弯了。

    院士们倒吸一口气,姜烽将弯刀放在桌子上:“以后就是这些变异人,变守为攻了。”

    内堂一片安静,刘院士眼底闪着某种不知名的微光,他颤抖着肿胀的身子,半响,似是内疚与良知终于压垮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抬起头,竭力睁大自己的眼眶:“当年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是那样的,我不知道蓝鹰的事,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就是个……”

    姜烽伸手轻轻扶起刘院士满是冷汗的手臂,涩声道:“那当年的事做错了,现在依然要选这条路吗?”

    刘院士愣住了,他费力地依靠年轻人拖着自己的腕力保持侧身站着。他抬眼正视姜烽,姜烽眉眼俊美,轮廓深邃,可他曾经的种种经历让他不自然地对这样一张脸产生着浓浓的恐惧感。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中带着无比野性的薄凉和锐利,叫他甚至不敢张口。

    刘院士呼吸倏而停住了。

    “你们快走——”

    然而暮年悔过的老院士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军靴踢踏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威严的军官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大堂:“刘先生。”

    班旭阳道:“怎么能叫英雄走呢?这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众人回过头,刚刚面如死灰的王合文像是看到救世主,脸上浮起一层光:“班叔叔!”

    .

    班旭阳楞了一下,继而面朝他一笑:“合文,你终于回来了。”

    王合文喉头一哽,班旭阳亲切的语气让他紧绷了一路的心能微微放下,他像是个出征在外受尽委屈的孩子,历经艰险、凯旋而归后,终于得到家人的一句:“你回来了。”

    王合文忽然掏出胸口的两只抗体,一股脑跑去班旭阳身边:“班叔叔,这是我们的抗体,我谁也信不过,我只相信你。”

    我只相信你。

    班旭阳带着军用i手套的手僵在半空。

    王合文一摸眼角,继而灿烂地笑起来:“对不起啊班叔叔,我都忘了我们可能携带感染病毒,但是我觉得没事,我研究过了,我们变异人好像可以对空气中的病毒免疫的……但是出于保险你还是多穿点……也没关系的……”

    严炀彻扯了扯嘴角,侧过头去声问道:“我不是军区大院长大的我不知道,这个班旭阳和咱们家合文什么关系?他姘头么?”

    姜烽给了他一个神情复 杂的眼神,半响,还是在后者的挤眉弄眼下缴了械:“合文时候父母因故去世了,班旭阳是他爷爷的得意门生,也是他爸爸十六年的同窗好友,从那时起就一直照顾他。”

    严炀彻吁出一口气:“那就好,就怕合文口味太重,他幸福了,咱们累死累活拼回来的抗体也没了。”

    赵嘉没好气道:“你闭嘴。”

    严炀彻:“为什么?”

    赵嘉斜瞥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乱,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嘴?班旭阳是军方的代表人物,他这个人从品德到立场都正确得很,你侮辱谁都不要侮辱他。”

    严炀彻怪模怪样地笑起来:“哦,那不就是十年后的你么。”

    赵嘉瞥他一眼,不话了。

    班旭阳看了眼特种兵们,个个都和王合文一样的年龄。朝气蓬勃,警惕又强壮。常年上位者的他难以压制自己身上那股阴沉沉的压迫感,这下两方气场分明。王合文还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傻不列颠地凑过去:“班叔叔,基地有洗澡的地方吗?大家好久没洗个热水澡了,先让我们睡一觉吧。”

    平时四六不着就算了,这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听不懂重点。别九处正规军了,就是军委随便委派的杂牌子少爷兵也别敢在他面前这样表演找不着北。班旭阳心中叹了口气,冷冷道:“就带你们去。”

    罢又没忍住,斜瞥一眼王合文:“多大了,还没个样子!”

    王合文脸上泛起一个傻笑,紧赶着将怀中的两只抗体交出去:“那我们走吧?”

    几个人跟在全身隔离服身后走在盘根结枝的走廊里,眼睛都快要记不住路。桃紧步跟在王合文身后,声道:“你那个班叔叔,真的可信吗?我怎么觉得他有些不开心?”

    王合文哈哈一笑:“他就是那样的人,但他其实很善良的。”

    王合文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声道:“这世界上我除了爷爷最相信就是他。他要是……就好了。”

    “什么?”桃没听到他中间模棱两可的话。

    “没事。”王合文摇了摇头。

    他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

    父亲的记忆已经不清楚了,王合文只能记得在很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很喜欢把他抱在腿上,读孔孟的古书。

    “人一生要交的朋友,在精不在多。一个不好的朋友能毁了你,但好朋友可以帮你一辈子的。”

    合文眨着眼睛:“那班叔叔是你好朋友么?”

    男子眼底星光碎碎,笑得灿烂阳光:“当然——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好朋友么?你都交不到。”

    合文哭起来:“谁的,我的好朋友明明就更多——”

    “好啦好啦。”温柔的妇人端着牛奶走来,虽然语气责备,但眉目都是笑意:“你跟个孩子较劲,你呀,真没劲。”

    ……

    阳光灿烂的下午黯然失色,画面转黑,王合文抱着书包跑回自家阁楼,温柔的女人面色可怖,浑身冰凉——

    “妈妈?”

    他哭着跪下去:“你不是你会再坚持的吗?你不是相信我会想办法的吗?你不是你相信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