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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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场灾难爆发的第一天开始,我每天睁开眼,都会问自己,假如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做什么?我会怎样面对死亡?”

    尤娜思漂亮的头发随意盘在脑后,抱着一个看起来很的孩子,语气温柔恬淡地对着周围一圈拥簇着他们的孩子讲到:“我们都是神的孩子,耶稣愿意为我们的过错去承受死亡,我们呢?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些?”

    火光在她已经深深凹陷的面颊,闪着光的眼睛却神采奕奕,她的声音温柔平静,语速很慢,每个人听了都会觉得愿意永远陷在这份温柔里,如果不是背景音还有“滴答滴答——”的话。

    那是被挂在墙上的阿塔博的尸体在滴血的声音。

    他像一片被开膛破肚的腊肉,内脏流了一地,脸庞也看不出人形——鼻子被挖下来,耳朵被割掉,牙齿也被一颗一颗地拔光了。赛恩斯的机器人天生没有人性,用“残忍”形容它们未免高估,他们是用机器大脑推测出人类的疼痛承受最高阈值,然而这个男人每一次都让他们失望了。

    当这批怪物第一次来临的时候,他们要求他交人,他拒绝了,于是他被剜掉了膝盖骨。这群怪物带走了一个女孩,后来他听女孩死在了他们要征服的下一个城邦。

    在这漫长的十几天里,尤娜思近乎要忘记当初他们一起立下的要用生命保护这批孩子的雄心壮志,她只能看着自己的挚友被开膛破肚,像一块烂肉,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逼得她快要疯掉,可是一低头,一百多双纯质恐慌的眼睛还在紧紧地追着她。

    不能疯。

    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门口响起几声机械齿轮的声音,这是赛恩斯的人来例行送食物了。尤娜思将孩子推到身后,麻木地形同一具行尸走肉。装备简陋的机器人放下食物桶,简单地扫视了一下这防空洞。阿塔博的尸体还在滴血,尽管拿看起来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了,蒙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已经这样一言不发很久了。角落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照顾着几个因为过度惊吓而生病的孩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是几个月前明明还很精神的董叔。剩下的孩子都紧紧拥簇着目光呆滞、精神消极的尤娜思。

    机器人满意地滑了出去,顺便给总部上传了“这批人已经训好了”的消息。如果机器人也有脑子,他一定会想,人类也不过如此,只是些看到同伴的惨象就会被吓到神经崩溃的低等生物,他们不能理解惺惺相惜的共情,也不能感受到这份刻骨铭心的感觉,就好像重见天日的赵嘉和严炀彻。

    赵嘉看到绝望深情的设计师从高楼一跃而下,却没有看到日日煎熬的特种兵被各式思绪折磨得近乎崩溃。物种们在接受情绪上总是跳跃的、有选择性的,这一点无论谁也没法改变。

    赵嘉是对的。

    乌托邦的人的确是故意把他们退下这个山谷的,因为这里有赛恩斯的一个发电基地。

    他们虽然不能知道这是哪一处设备的发电的基地,但只要他们破坏了这个基地,那么就一定有一处的危机可以被缓解。

    庞大的机械齿轮立于山林之中,赵嘉和严炀彻站在这庞然大物面前,仰视着让他们筋疲力竭的这台“怪物”,久久不出话。

    他们几乎要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疲惫。

    呆呆伫立了很久,赵嘉才挪了挪自己的步子,也许因为虚空了太久,第一步有些踉跄,身旁的严炀彻拉了他一把,被他抽了回去。严炀彻也不恼,只随意耸了耸肩:“随你”。

    另一头,固若金汤的萨拉城城门微开,上一个值岗守城的人漫不经心地了个哈欠,把城市留给了城外那个“死顽固”,作为乌托邦保护的直系城镇,很多萨拉城的青年都觉得守城这件事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毕竟在这乱世之下,还有谁敢挑战乌托邦?

    年轻揉着眼睛看着城外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板车越走越近,随意将腰牌从城墙上扔了下去:“去守吧达博。”他调笑道:“我们的城邦需要你这样的‘道德楷模’哦!”

    清的风吹起他的刘海,额头接触到凉风,让他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该去休息了。”他想,“最近真是越来越冷了。”

    距离丧尸病毒的大规模爆发已经过去六个月了,这人间炼狱每一天都在大步跨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