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他拿着他的画像
“中毒?”有人惊呼出声,半是唏嘘半是难以置信:“这世上还有人能给常长老下毒?”
大厅角落的沈云逍也同样做此想法,虽常垣中此人人品实在不敢恭维,但若论起修为资历,在修真界怎么也能排个前十,否则也不会在汇霄宗这种有渡劫期大能坐镇的门派被尊为长老。
“听闻常长老不久前已经进至分神后期,那这投毒者至少得达到分神期。”
“极有可能还要在分神以上,分神期统共就那么十来个人,那......”那修士边掰着手指边自言自语道,着着,他忽然脸色一变,目光不由得往沈云逍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也不大自信了:“起来雪中仙怎么不在,该不会......”
该不会毒杀常长老的就是他吧。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敢。
可就算这话刻意只一半,在场众人多多少少也能琢磨出其中之意,更不用那些亲眼见到常垣中被曲寒音定身那一幕的人,几乎已经是将这猜测暗暗奉为事实了。
听他这一番话,沈云逍是一万个不赞同。
曲寒音那等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会做这样的事?
退一步,若是曲前辈当真对常垣中有什么不满,也断然用不着下毒这种手段。
在满室的的嘀咕声中,沈云逍出声道:“流言果真恐怖,眼见尚且未必为实,诸位现在就下定论恐怕过于轻率了。”
他声音清悦而坚定,几乎可以是铿锵有力。
这般强硬的态度,便是流照也未曾见过。
崔钰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在众修士出声反驳之前道:“师……流照仙君所言有理。诸位请先静一静,长老一事确实与仙君及雪中仙前辈无关,切莫再生误会。”
“这么来,汇霄宗已经知道常长老一事是何人所为了?”有人问。
“正是。”崔钰道:“此事与观知楼脱不了干系。”
这话如同投入池中的石子一般,一下子将众人尚未冷却的情绪搅乱了。
趁着这些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空当儿,崔钰悄悄量着沈云逍,目光中不乏讶异与钦慕。
沈师叔的转变,实在是令人惊叹。
十九年前,沈云逍还在汇霄宗的时候,他尚不足十岁。那时他也与这位清俊的师叔接触过几次,对他颇有好感,只是崔钰始终觉得,师叔脾性过于温和了。
他曾问他:“师叔,他们都你因岁迟仙君的缘故总为难清尘师兄,可你明明就待清尘师兄极好,便是前些日子,宗门分下来的珍品仙药,你自己一样都没留下。”
彼时沈云逍只淡淡一笑,不在意道:“清尘是我唯一的弟子,我待他好是应该的。”
“可外面那么传,师叔为何不解释?”
“不过是些流言罢了,流言止于智者。”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再者,我他们便会信么?不要妄图能够叫醒假寐之人,他们只愿相信他们所认定了的‘事实’。”
如今,十九年不见,师叔倒是终于开了窍,竟也会辩驳了。
这样也好。
总得让有些人知道,即使是用剑鞘包裹着的利剑,出鞘的那一刻,也是能叫人胆颤的。
*
“楼主,毒发时间明明还有至少一年,常垣中怎会死了……如今计划有变,我们要不要先把人放了?”
“不必。”默知抬手止住了高恽的话,他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望,神色晦暗不明道:“我等了那么久,他也等了那么久,不能在现在功亏一篑。”
“可其他门派恐怕也会发现端倪,到那时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谁知道呢?”默知忽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沈云逍身上,语气异常冷静,“上天从未给过我退路,赌一把又如何?”
高恽不再话了,他顺着默知的视线看向沈云逍,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赌注,当真可靠吗?
“默知,快下来给汇霄宗一个交待!”有人眼尖瞧见了他们,义愤填膺道。
“常垣中是被我观知楼所害,你可有证据?”默知神色懒散,边提起步子悠悠下楼边问。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楼主不若自己看看,这是不是证据?”
默知下楼的步子一顿。
大厅内的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人墨发飞扬,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随着他身上的光束渐渐消失,他的面容也在众人面前清晰了起来。
是岁迟。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身姿纤瘦的水清尘和几名弟子。
岁迟一进门,眼神触到沈云逍,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他掩了情绪,行至大厅中央,高声道:“这黑纹便是证据。”
他话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将另一名弟子扶到跟前,那被搀扶的弟子浑身发抖,任由身旁的人将他的两只袖子撸到了手肘上面。
他哆嗦着嘴唇道:“黑蛇……钦乐山,是黑蛇回来了……”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蜿蜒纹路,从手指一直延伸到大臂,而纹路盘虬的地方,青黑色的血管暴起,像是藏了一条条毒蛇,叫嚣着要冲破皮肤。
“这是常长老的大弟子,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不心碰到了常长老吐出的毒血。诸位看看,这纹路,像不像默楼主的宠?”
“还真像……”
“难道真是观知楼干的?可常长老不是一向同他们交好吗?”
默知原本微勾的嘴角此刻也冷了下来。
如果事情顺利,常垣中就算毒发,也绝对不会留下蛇纹这般明显的把柄。
到底是谁,不单算计常垣中搅了他的计划,还要将罪名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
“默楼主,你可还有话?”
岁迟这话问的是默知,可眼神却是不自主的落在沈云逍身上。见沈云逍还是双眼放空的样子,心下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来。
从他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约莫半刻钟,沈云逍除了最开始轻飘飘地往这里瞥了一眼之外,就一直低着头把玩手里的东西。
整个过程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岁迟冷笑一声。
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倒当真冤枉沈云逍了。他当然看见岁迟和水清尘了,但他们确实也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价值。
他此刻一门心思全都放在曲寒音给他的那块玉牌上。
方才他不知碰到了哪里,玉牌上竟映出曲寒音毫无瑕疵的面庞来,而最另他诧异的是曲寒音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宣纸上绘着唇下生痣的青年,赫然是他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