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要你做我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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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在周身结界的阻隔下听不真切,好似尖厉的鬼鸣。

    沈云逍中途醒了一瞬,强撑着意识辨认出了此刻的处境。

    他被凤华,或者是被那只凤凰放在了背上,振着如焰的翅膀掠过这片灰暗的苍穹。

    底下是广袤无际的荒原,寸草不生,堆满了如山的白骨,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骸。

    带着刺骨寒意的冻雨滴滴串成了长长的线。在天地之间织出了—张毫无缝隙的网,好像不论什么东西被这张网捕捉到,都再也无法逃离出去。

    雨水落在黑褐的腐泥上,"刺啦"一声将地上好不容易钻出的一根野草覆上沉霜,马上又碎成冰碴。

    雨幕灰暗的、无光的、荒凉的,铺天盖地,将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沈云逍想挣扎,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看着自己离芜燕山越来越远。

    再醒来时,眼前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场景。

    头顶是豪华奢侈的金色帐幔,周围的—切都透露着金贵。

    而他,正躺在一张极软的大床之上。

    沈云逍喉中干涩,难耐的咽了咽口水,却因这种缺水的不适感咳出了声。

    "咳……"

    他正拍着胸口顺气,忽然听到窗边有人道∶"你醒了。"

    沈云逍猛的翻身起来,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凤华转过身来,语气不明∶"才一个月,你便忘了我的名字。"

    沈云逍∶"我认识的凤华不该是这样的。"

    "你将我带到这里做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

    闻言,凤华向他走了过来,坦然道∶"自然是做我的王后。"

    语气平淡得好像这件事情本就理所当然。

    "王后?"沈云逍笑了,道∶"你知道你在什么吗?你与我不过见了一面,连我是谁都不清楚,便将我带到这里做你的王后?"

    "我知晓的。"凤华神色认真,道∶"我了解你的一切,日后我也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待我继承了凰族传承,便仿效你们人族的礼节,与你成婚。"

    凤华确实没有谎。

    自从代绮城回到北悯洲之后,他便搜集了有关沈云逍的一切,乃至没有依据的传闻,他都记了个清清楚楚。

    因此,当听到沈云逍否定他的话时,他心中满是不解。

    沈云逍耐着性子道∶"这与日久生情的相处不同,你所知的不过是表面而已。"

    "为何?"凤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他不懂,为什么他都了解了那么多,沈云逍还是不肯做他的王后。

    沈云逍不语,只暗想为何凤华会变成这个模样,并且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而且,凤华此刻的言行,很明显是对感情之事还处于一知半解的阶段。

    难道是因为那日在观知楼的春宫图,让他的启蒙出了差错?

    沈云逍坚定道∶"我已经有道侣了。"

    "那又如何?"

    杀了不就好了?

    沈云逍见与他不通,索性拉下脸不解释了。

    凤华像是没有察觉到沈云逍的情绪一般,缓缓走了过来。他眸中含着温柔,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欲要插上沈云逍的发间。

    这东西一定很衬他,凤华很早便想这么做了。

    簪子由北悯洲最纯粹的玉制成,一看便知不是凡间之物。

    然而沈云逍却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几步,拂开凤华的手∶"别碰我。"

    凤华眸中的温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危险。

    他眯起狭长的双眼,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拿到那件东西,最好乖乖听话。"

    沈云逍哑然。

    那东西,除了凤凰羽,还能是什么?

    见沈云逍变得苍白的脸色,凤华又放轻了声音,道∶"只要你听话,只喜欢我一人,我什么都能给你,一片羽毛算得了什么?北悯洲所有的宝物,都是你的。"

    凤华还想再什么,却先注意到逐渐西沉的红日,他眼神暗了暗,对沈云逍逍∶"你在此处等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显然不是询问,更不是恳求,只是简单的命令。

    因此,还没等沈云逍答话,他便对外高声道∶"白鹤。"

    马上有一个面容苍老,满头银丝的婆子缓缓走了进来,对着凤华恭敬地喊了一声"王"。

    凤华吩咐∶"仔细照顾他。"

    沈云逍在心下嗤笑。

    照顾?恐怕是来守着他的吧。

    "是。"鹤婆应声道。

    凤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强调一遍∶"等我。"

    罢,便往殿外走去。

    门也被重重合了起来。

    凤华走后,沈云逍在原地颓然站了许久。

    他此刻灵力无法使用,流照又被凤华收走,已经与普通人无异。

    可束手就擒也不是他的作风,他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沈云逍拿起腰间那块刻着"曲"字的玉牌,庆幸没有被凤华拿走。

    他将掌心覆于其上,可没有灵力,根本无法催动玉牌。

    他不死心,将指间咬破,滴下几滴鲜血,仍是无果。

    沈云逍静静看着玉牌,开始后悔今日的莽撞,若是他没有轻信凤华,便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也不知曲寒音发现他不见了,该有多慌乱……

    沈云逍不敢再想下去。

    他将玉牌妥善地收入怀中,转头去看房间的布局。

    他尝试以蛮力去开门和窗,也不知是被布下了禁制还是材质特殊,竟是纹丝不动。

    "孩子,不必找了。"守在殿内的鹤婆看沈云逍还在挣扎,用苍老的声音道∶"出不去的。"

    沈云逍闻言,面色不变,仍是固执的寻找能够离开的突破口。

    找得脑袋发昏,眼睛酸涩,也还是没有放弃。

    *

    电闪雷鸣,狂风从镂空的窗棂灌了进来,寝殿中的蜡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一个接一个地灭掉了。

    沈云逍顿时被一片黑暗紧紧包围。

    今夜乌云蔽月,周遭漆黑得连五指都看不清楚,沈云逍只得摸索着,寻找殿门的方向。

    终于,花费了约莫半刻钟,手指触碰到了闩门的短横木。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终于有一丝光亮泄了进来。

    但他还来不及欣喜,整颗心便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因为,随着视野的明晰,他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凤华。

    凤华一身红衣,正定定的看着他。

    他似乎淋了雨,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双颊上,平添几分妖冶。

    可他眼中的那丝委屈与受伤的神情又叫人无端想起可怜的、被人抛弃了的狗。

    便连出来的话也带着苦涩∶"你还是要走吗……还是,不要我吗?"

    沈云逍被他失落的样子戳中了恻隐之心,竟忘了白日他那执拗的模样,试图与他讲道理∶"不是什么要不要,我只是想要回到我应该待的地方……"

    "为什么要离开?"凤华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眸色逐渐加深,"这里不好吗?还是……我知道了,你还在想着那个乐修,对不对?"

    沈云逍被他盯得心底发寒,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要挣开他的桎梏。

    然而这动作好像激怒了凤华,他面上的柔情与沮丧皆数破裂,转变成了浓浓的不甘与嫉恨。

    他眼神阴鸷∶"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只能留在这里,只许你看着我。"

    "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的腿……"他手上用力,好像要把沈云逍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薄唇轻启,带着笑意吐出残忍的两个字∶"断。"

    "不要!"沈云逍往后缩,撞倒了门边的高架烛台。

    "赔噼啪啪--"

    他挣起身来,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被他梦魇间落在地上的茶杯。

    原来是一场梦,他竟是累得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怎么了?"耳边有温润的声音关切道∶"做噩梦了么?"

    这熟悉的声音……

    沈云逍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站在离他几步之外的曲寒音!

    他从顿时从凳上站了下去,冲进曲寒音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曲寒音失笑,顺着这个姿势拍了拍他的背,道∶"这是怎么了。"

    "别怕,我不是来了吗。"

    沈云逍一言不发,头埋在他襟前,肩膀微微颤抖着,收紧了放在他背后的手,紧得攥起了一片衣料。

    明明只是不见了半天,沈云逍却发了疯似的想他。

    那一腔的惧怕、想念、和委屈,在见到曲寒音的那一刻,反倒在喉咙里生生卡住,什么也不出了。

    "云逍。"曲寒音唤他,边动作轻柔的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

    沈云逍平稳了呼吸,嘴巴张了又合,最终所有的情绪只化作一句∶"我……好想你。"

    "是吗。"曲寒音呢喃道,忽然又靠近几步,将沈云逍困在他与桌案之间,"云逍想我哪里?喜欢我什么?"

    沈云逍不答话,眉头轻轻皱了皱。

    "我欺负你,你也喜欢吗?"曲寒音着,俯下身来,近得呼吸都拂在了他面上,他道∶"将你藏起来,不叫别人抢走云逍……"

    曲寒音抬手放在沈云逍脖颈上,那里白皙的好似能看青色的血管,正随着脉搏的起伏轻轻跳动着,他道∶"眼里只许有我一人,也能做到吗?

    着,他的脸缓缓压了下来。

    沈云逍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却不是出干情动,而是因为他认出来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曲寒音!

    "滚、开。"沈云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同时手上猛的发力,狠狠推开了"曲寒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