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只是喜欢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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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啼风沉默良久,最终低声吐出一句∶"我很快回来。"

    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看,你果然还是不够喜欢我。"身后的人如是道。

    褚啼风闻言一顿,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干哑着嗓子同沈云逍解释苍白地道歉∶"……对不起。"

    褚萧虽顽劣幼稚,但上一任魔尊于他的恩情深若堑海,如褚萧所言,没有魔尊便没有今日的他。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堂堂魔尊被所谓正道带走。

    按紧了手中剑,褚啼风终还是快步离开了。

    他赶到扶世门时,扶世门掌门与诸位长老正为俘获魔尊一事庆贺,见褚啼风一身杀气而来,丝毫不惧。

    掌门生了一双细而肿的眼,眼白又多,看人时总显出几分刻薄来。

    实际上,除却他自身那不甚合格的长相,他对现下的褚啼风本就是轻蔑的。

    肥厚的嘴唇一扯∶"褚将军来我扶世门,稀客呀,不知所为何事?"

    "别废话。"褚啼风剑尖邀指那道貌岸然老道的面门,"若是不想见血,就将人交出来。"

    "哼,褚啼风,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东西?"掌门见他态度如此嚣张,也冷了一张伪善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你因道侣契破了当年立下的誓,不过是元婴后期的废物罢了!"

    "掌门消息真是灵通。"褚啼风被他这一嘲讽,面上非但不见怒意,反而轻笑出声来,"不错,我是元婴后期,在活了近七百年还滞于分神期的您来自然不能看,不过……"

    扶世门长老本因他阴阳怪气的话正欲反唇相讥,却见褚啼风眼眸一红,唇边勾起一个邪肆又残忍的笑来。

    掌门心头突的一跳,总觉得这表情不对劲,暗道不妙。可惜他意识得太晚,已经来不及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

    只见原本立在几十台石阶下的褚啼风身影一隐,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身边一阵疾风掠过,下一刻,只听噗滋一声,掌门身边的长老腹部皮开肉绽。

    因着鲜血从体内涌出,插进血肉中的刀刃被温热液体沾上了颜色,霎时显露在众人眼前。

    "你怎么敢!"掌门亦是大惊失色,他没料想到褚啼风区区元婴境界也敢与他们硬碰硬。

    很显然,褚啼风便是那握剑的人。

    他不再藏匿身影,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现了出来,唇边笑意更甚,"嘘。掌门别断在下,我方才还没完呢。没错,我是废物,可是诸位看看,扶世门的长老被废物捅了,岂不是废物还不如?"

    "褚啼风,你狂妄!"掌门怒喝一声,当即出掌向褚啼风。

    褚啼风面临的攻击不止掌门一道,方才那长老不过是因为轻敌,自己又出其不意,这才以元婴之身占了些便宜。

    待疼痛浇醒理智,长老一手捂着被深刺一剑的腹部运功凝血,另一手也掐了个决朝褚啼风劈去。

    褚啼风修为被噬了一半,可多年来的实战经验是夺不走的。他那一身骨肉肢节早在身边两个老道抬手之时自发动了起来,急急往侧后方退去。

    只是即便如此,对方袭过来的法术灵压过于霸道,虽未直接在他身上,境界的压制还是将他迫得跪倒在地,连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褚将军。"掌门见他吃了瘪,原本暴怒的脸色稍霁,眼中轻视感倒是更盛,"你大抵还未认清现在的情况,那贫道帮将军捋一捋。这没了主人的忠犬,也断然没有随处乱吠的道理,你对吗?"

    止住了血的长老在一旁补道∶"掌门有一点的不对,某些人可算不上什么忠犬,毕竟忠犬可不会抛下自己的主子。"

    两人一唱一和,褚啼风眼底却淌出一丝戏谑,傲然的目光如在看两个沾沾自喜的丑角。

    "不知好歹!"掌门被他这目光刺了一下,对着道场中众位弟子下了命令∶"给我上!"

    "是!"

    百个弟子的声音同时响起,颇有威慑的气势。

    褚啼风仍旧高高扬着头颅,撑剑站了起来。他在众人欺身之前忽然张掌以灵力吸近一个弟子,另一手挽着剑一起一落,鲜血飞溅三尺。

    而后,慢条斯理地以拇指拭去唇角的血渍,对着高台上的老道挑了挑眉,高声笑道∶"我这把锈剑刚好多日未喝足血了,多谢掌门的礼物。"

    "疯子!"掌门看他桀骜到癫狂的眼神,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隐约的惧意,握着拳头催促弟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褚啼风剑法再精湛、骨头再硬,被上百名弟子团团围住,几番斗之后还是显得有些疲态。

    更何况,在这些弟子中,起码有十余名的修为已经超出了他现下的元婴境界。

    一身黑袍早被利剑割开了口子,露出底下染血的皮肉,平日里惯常高高束起的马尾也松松散落了下来,从扶世门掌门的角度看,倒是柔和了一身的凌厉之气。

    然而反骨便是反骨,即便用最强硬的手段妄图矫正,终究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此时的褚啼风的确是个疯子。

    躲避不及的刀剑一道一道割在他身上,刺入他的肩与背部,他就像是没有痛感一样,手上动作不松半分,反而越杀越孤勇。

    "掌门,您看要不要……"长老附耳与扶世门掌门低声了句什么。

    他看着略显狼狈的褚啼风摩拳擦掌,一对挤在褶皱皮肤之间的浑浊眼珠闪着精光。

    他身边的道人摆了摆手∶"你不必出手,他撑不了多久的。"

    想了想,掌门又道∶"你去将褚萧带过来。"

    若是平时,以褚啼风的耳力不难听清两人在什么,可惜他早已是力不从心。

    挥剑的速度逐渐变慢,眼前渐渐模糊,有粘稠而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过,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倘若不是凭着本能护住心脉,他早已被刺穿了五脏六腑。

    忽然,耳边一阵如鸿钟般的声音响起,因着耳朵早在缠斗中受伤,褚啼风听不清具体是什么。

    他下意识去看,见扶世门掌门嘴唇上下张合,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目光落在被他身边两个弟子架在中间的人身上时,褚啼风血液逆流,如被钉在了原地-

    被带上来的人是褚萧,他周身像是刚从血池中爬上来一样红,只不过站在那里片刻,地上已经汇集了一滩浓到发黑的血水。

    更叫他脊背发寒的是,褚萧的手脚关节皆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凸了出来,一身骨头仅被薄薄的皮肉束缚着,根本站立不住。

    才两日不见,褚萧竟被这些人借着惩戒的名头伤到如此地步。

    一股无力感迅速席卷全身,与之而来的还有无边无际的愧疚。

    如若他早些过来,如若他前日没有同褚萧闹得不欢而散……

    "镪"的一声,利剑破风而来,毫无预兆地从背后穿透男人的胸膛,断他的思绪。

    褚啼风嘴角牵起一丝笑容,缓缓低头朝自己胸口看去,那里插着一柄极好的剑,剑尖犹在淌着血滴。

    如此好的剑不多,况且他见过那么多次,只凭一眼便知这是流照剑。

    眼睛的掌门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将军怎么不看看身后的人是谁?"

    褚啼风分给他一个讥讽的笑容,手中已砍出豁口的剑脱掌落地。他闭上已然酸涩到要溢出什么来的双眼,任身边弟子蜂拥而上。

    不知身上受了多少刀,褚啼风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往身后看,直到血液快流干的时候,他喃喃道∶"……快破了吧。"

    这幻境真实到他连痛感都是切身体会的,如今他都快死了,这幻境总该解除了吧。

    不过,若是那道女声的主人原本就想杀他,他当真就这么死了也不一定。

    思及此,褚啼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娥眉当然不会让他死。

    在褚啼风觉得自己即将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股力道将他拽离幻境,速度之快叫他脑袋都有些发疼。

    娥眉给了时间让他适应,待褚啼风面色稍微恢复,她才开口∶"幻境的滋味如何?痴情人。"

    那"痴情人"三个字总带了几分揭伤口的意味。

    褚啼风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现下知道幻境中皆为此女子一手造就,便也不客气道∶"妖女,你只会这种幻作他人模样的手段?"

    "妖女?"娥眉自从蛋中破壳伊始,还未听到有人敢如此称呼自己,一时觉荒谬又好笑。

    她摆了摆自己的龙尾伸到褚啼风眼前,语气添了几分凉薄∶"本座是神,岂是凡间妖那种下等血脉可比的。"

    "哼。"褚啼风从鼻腔里皮笑肉不笑哼出一声,偏开几欲被龙尾触碰到的脸颊,"神女?我是非人非魔的混种,连你口中低劣的妖都不如。神女将我带到此处只会污了眼睛,不如现下就将我扔回原来的地方去。"

    "谁污了本座眼睛。"娥眉忽然游了过来,单指挑起他下巴与自己对视,嫣唇微动∶"你以为本座因何将你带进龙泽来?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