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俩人相遇 别让他看到你这张脸,阮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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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骁已经知道温月在这里, 肯定会第二天接走温月。

    那时候无论温月愿不愿意,也拗不过席骁的手段。

    席骁看到自己在温月身边,会立马反应过来, 这一切的阴谋是自己计划好的。

    所以他没办法接受温月被另一个席家人欺骗, 更加心疼温月。也会稍微放下对温月爱上其他人的执念,将一切的仇恨转嫁在自己身上, 温月才会在席骁那里好过一些。

    阮唐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这是他和温月吃过的最后一顿饭。今天过后, 温月会恨自己, 会讨厌自己。

    没学会多少句中文的温淳跟在阮唐屁股后, 他去哪里, 温淳就去哪里。

    温月坐在沙发上,看着阮唐和温淳在厨房里忙活。她要去下手, 结果阮唐把她推了出来,告诉她不能进去。

    她看到温淳拿着大蒜举起来,一脸不知所措。

    阮唐微微弯腰, 轻声柔语,让温淳试着把大蒜给剥皮。

    温淳有多么喜欢阮唐这个‘爸爸’, 她也是看在眼里, 记在心上。

    吃饭的时候, 阮唐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儿。给温月和温淳前面盘中布菜, 真像是一个好好丈夫。

    温月视线下垂到盘中咕噜肉上,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吃的菜, 阮唐全部都知道。

    他如果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会记得自己喜欢吃咕噜肉,不喜欢吃糖醋鱼。

    如果喜欢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亲他?

    对于她来, 被人拒绝亲吻,真的丢脸极了。

    温淳吃得满脸都是,两只手各拿一根筷子,在半空中不停挥舞,嘴里还嚷嚷着:“爸爸我要看恐龙。”

    阮唐随手抽出张纸巾,叠成一角,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吃饭的时候看恐龙肚子会疼,吃完饭后好不好。”

    “啊,只能这样吗?”温淳有些不开心。

    温月笑了笑,“恐龙这时候也要吃饭的。等你吃完饭,恐龙也吃完了,你就可以看恐龙了。”

    “嗯好吧。”温淳奶声奶气地答应一下,左手用筷子插进肉里,张大嘴吃。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她先起身收拾,结果被阮唐截胡。

    他低着头,没看她,声音没什么力气,“温淳要看恐龙,你给他找台吧。”

    温月心里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刷个碗而已。”

    温月知道他心里装着东西,可能现在还不想跟自己,便带着温淳上楼用电脑看恐龙动漫。

    两点四十分,阮唐坐在楼下客厅,烟灰缸里躺着吸到头的烟壶。他紧紧拧着眉头,满脸愁绪难言。

    等楼梯传来温月下楼声,稍稍抬起头,又叹了声气,始终没敢看她。

    温月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烟灰缸上,“你怎么回事,跟我吧。如果你是觉得我喜欢你,对你来是种困扰,大可不必。你当初先喜欢我,我也没有你现在这副模样。感情的事,不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就是欠我的。”

    “你觉得你欠我,这样我觉得很尴尬。”

    温月眼神充满冀望地侧目看着他,柔声,“要是有什么事跟我有关系,你不要瞒着我,直接跟我。”

    “哪怕那件事你对不起我,如果你不告诉我,让我从别人口中知道,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伤心,还恨你。”

    阮唐紧紧抿着薄唇,看来她还是感受到了什么事。

    阮唐把烟灭掉,手肘撑在大腿上,歪头量温月那张漂亮的脸。

    她的五官并不出众,只是组装在一起后,搭配光洁的皮肤,比琉璃还要清澈的瞳孔,又纯又欲。

    没有攻击性的一张脸,却在看着你的时候,让你心脏猛地受创,再也没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阮唐语气低迷,“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来着,关于我自己的事,我妈妈的事,和我为什么要去越南的事。”

    他手背上感受到柔软,是温月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她觉得自己握住他的手,是给他力量,让他不再难受下去。

    阮唐愈发感觉自己对温月心存愧疚,但事已至此,最大的错误是他爱上温月。

    若是当时没有听从秦珂忱的话,利用温月要挟席骁回到临城,回到席家。

    他还是会活在孤独中的越南,一辈子默默无闻,看着与自己同样血脉却不同命运的席骁大发光彩。

    母亲的死,他对席家的心,对秦淑华的恨,会一直纠缠他的噩梦,伴随他到老死。

    孤苦一生,他怎能愿意。要是逮着一个机会,一定会一口答应。

    决定利用温月的时候,他没有爱上温月,自然也不会想到以后会真的爱上她。

    阮唐手心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用脸颊蹭了蹭自己的脖颈,是亲昵的表现,也是她爱上自己的表现。

    他是爱温月,但这份爱没办法化解心里的仇恨。

    --

    南方老式筒子楼,乡下县城,居民楼后是火车轨道,不适合精神憔悴的人居住。

    肮脏破旧的居民楼旁边也是个型菜市场,里面一应俱全,足够乡民正常起居。

    每到周末,住校的学生回来,筒子楼高六层,每层楼都会多出孩童少年们的嬉闹声。

    阮唐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走着,低头看着地面的石砖,心里默数走了多少块。

    周围那些人都在看着母亲,有时能听到嘴里声嘀咕什么。

    他在这时候会觉得听力太好也是条罪。

    管不住别人的嘴,改不了别人的思想,所以听到那些惹他不快的话,则是他的罪。

    母亲穿着漂亮的红裙,显现柔软的腰身。走起来时候裙摆飞扬,给灰暗肮脏的筒子楼添上几分艳丽的色彩。

    住在这里的人不允许有人毁坏筒子楼的灰色,母亲这个年纪,与筒子楼其他妇女站在一起,是违背科学的年轻貌美。

    所以他们要拿起‘正义’,抨击母亲不三不四,不是好人。

    为什么母亲跟她们辛辛苦苦为家付出不一样,为什么母亲一个人养育孩子没有面黄肌瘦,没有那些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悲惨故事。

    她为什么那么光鲜艳丽,和他们这群家庭‘幸福’的人不同。与母亲漂亮对比之下,他们不肯承认自己丑陋,所以要把凸显自己丑陋的美丽毁掉。

    那天周末,阮唐刚上初三,一个月后是中考。

    听喝鱼汤补身体,补脑子,考试不用学习都能考一百分。

    母亲特意从菜市场买回来一条草鱼,为保新鲜,看着卖鱼的当着她的面把鱼敲死,开膛刨肚。

    在楼梯时,母亲突然回头问他,“在学校的时候,你们老师有没有给你补课。”

    阮唐握紧背包袋子,连忙回答,“有的有的。”

    “补了什么。”

    “英语,我其他科都考的比同班同学好,所以我觉得不用补。”

    他看到母亲眉头不悦地颦蹙,意识到自己错话,低下头。

    她批评他,“你离考上临城的学校还差得远,跟这穷地方的人比成绩好,那没用的。你要是知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以后他们最多也只是进个不入流的公司做员工,你呢,你以后可以要做买卖当大老板的人。”

    语气尖酸刻薄,“跟他们这群人比,不觉得自己掉价啊。”

    其实母亲和那些抨击母亲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互相嫌恶。

    阮唐那时候还是个少年,心里只有学习,和讨母亲开心。

    不知道自己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只会埋头做好现在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阶级等级,也不知道他和同学有什么区别。

    那些成年人的烦恼事,与学生们无关,他们只需要考试考及格满分。

    他永远也不知道,那天像往常一样回家,往常一样被母亲责骂。

    却不知道开那扇家门,等待他和母亲的是一个被迫成长,一个死在那天。

    家里多出一个女人,那女人气质高贵,看着却比母亲年纪要老,眼神要颓靡。

    身材干瘦,瘦到脸脱形,颧骨很高,刚温习不久的鲁迅课文里的‘豆腐西施’老年时,估计就是像她这样。

    那女人就是秦淑华,她找了好久,才找到当初差点害死席骁的帮凶。还有要顶替自己儿子,牺牲儿子性命的阮唐。

    看到阮唐与自己儿子那么相似的脸,一瞬间,她从高高在上的富贵夫人,用那双精致的高跟鞋,踩在肮脏低价的瓷砖,朝阮唐如同女鬼索命般扑过来。

    是啊,要不是阮唐的存在,丈夫就不会想杀掉自己的儿子。

    想要害死自己儿子,可不就是想要害死她一样。

    席骁死了,那么下一个就是她!

    阮唐吓得呆愣住,脚步如同千金重,又是被女人夺舍魂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女人拽住他双肩,拉他出门,把他上半身压在栏杆外。

    嘴里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恶鬼附身,红血丝布满眼球。

    阮唐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女人又去掰他手指,一根又一根。

    脚一滑,身体翻出栏杆外,这里可是四楼,下面停满了自行车,掉下去必定死的难看。

    “你放开我儿子,干嘛呢你,操/你老/妈。”母亲及时抓住了阮唐的手,女人被挤到地上,“发疯发狂去找席广智,欺负我儿子算什么!是席广智要杀席骁,又不是我要杀你儿子!”

    母亲细弱的手臂,竟然使出惊人的力量,把青春期的少年拉回来。

    阮唐吓傻了,只懂喘气,不会吸气。

    母亲语气温柔安慰他,“别怕别怕,吸气呼气,慢慢来慢慢来。”

    她平时再怎么苛刻阮唐,可阮唐还是她的儿子,怀胎十月,苦难十月的骨肉。

    阮唐大难不死,还受到母亲温柔待遇,渐渐平复下心跳。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他永生难忘。

    直到许多年后,阮唐还是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就一两秒的时间。

    女人把母亲推了出去,他和女人同时趴在栏杆往下看。

    母亲身体压塌一大片自行车,脖颈骨头折断,像是软皮似的被头颅重量拉长,好像快要耷拉到地上。

    可怕极了,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长脖子女妖怪。

    他张大嘴,整个人身周好像没有了空气。眼前泛白,心脏疼得四分五裂,耳里电流嗡嗡声,被外界排斥。

    女人欣喜若狂,鼓掌欢呼,终于死了,她还是赢了。

    这件事后,他又遇见了八岁时候见到的男人,是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的临城富翁--席广智。

    席广智告诉他,给他一封信,是母亲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阮唐其实有些疑惑,那个女人一直都不提什么生死,她经常自己要活到九十一百,到那时候自己可以上电视炫耀。

    把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部熬死,那是一件多么耀武扬威的事啊。

    怎么会给自己写遗书?不可能会写的,在她眼里,提前写遗书是晦气的东西,剪掉寿命的东西!

    阮唐吸了吸鼻涕,用颤抖的指尖撕开信封,拿出信。白纸黑字,那是母亲的字迹。

    明明不可能,可偏偏就是。

    席广智抚摸他的头,阮唐很抗拒,有求于人,所以咬着牙承受。

    “美宏的愿望是死了进我家祖坟,这样你也是席家的人。她努力上半辈子,她要的是什么,作为你的母亲,你不会不知道。”

    阮唐讥讽地笑,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晚上梦话,也是自己要嫁进豪门,做一个豪门太太。

    哪怕是死了,她也要入豪门祖坟。她入祖坟那可比嫁给人做姨太好得多,姨太可是没资格入祖坟的。

    母亲扮的很年轻,可思想却是腐朽的,让人唾弃的。

    阮唐那时候失去母亲,又见到血腥恐怖的场面,情绪极其不稳定,便恍恍惚惚答应下来。

    后来没过几天,席骁知道席广智的动作,也知道秦淑华莫名其妙在国外自杀。把席广智以逃税的名义送进牢里,乱了阮唐的计划。

    阮唐彻底什么都没有,母亲没有,只有席广智进监狱前,转移给他的一些钱。

    那些钱让他去越南找外公,要是席广智从监狱里出不来,这些钱足够阮唐娶妻生子,贫贫苦苦过下半辈子。

    他怨恨席骁,怨恨席骁的母亲自我了结,怨恨席骁光鲜艳丽,要什么有什么。

    还阻止了母亲最后的心愿,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为什么席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上流社会受人崇拜。而他就要被人指指点点,活在肮脏又充满流言蜚语的地方发臭发烂,就连贫苦平凡的活着,才是他应该心安理得受到最好的待遇?

    不可能,他才不会接受这种结局!

    之后见到席骁前女友温月那么美好,便更加厌恶席骁。

    他又有多好,为什么什么都有,也拥有过温月最真诚的爱,却不珍惜,还伤她如此深。

    可他现在也把温月让出去,给了席骁,就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

    为了让自己脱离平凡苦味的人生,享受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他可能也有点心梗,认为温月对自己的感情,他们之间永远夹着一个席骁。

    刚开始,他是因为长得像席骁,才以为温月肯定会对自己动情。

    结果呢,这段感情里,他越爱温月,又忍不住心里的占有欲,还有颓废。

    自己的存在,就是顶替席骁而出生。

    母亲当初自荐枕席,爬上席广智的床,一夜颠倒众生,恰巧命中率高,有了阮唐。

    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利益而存在。

    今日拉着温月一起远走高飞,日后若是没爱了,他会不会开始厌烦温月。

    不如让温月成为自己得不到的人,让这份得不到的偏执埋在心底,也不愿意日后被柴米油盐给消磨殆尽。

    到底,为了母亲,还是为了阮唐的心中快?

    分不清了,尤其是母亲能入祖坟,而那个女人却不能,这就是他的执念。

    --

    温月听完他那些事,与他百分百共情,全身力气好像被人抽走。

    那些事里,他当然省略与席家相关的东西。

    不愿意在此时与温月撕破脸,以后他还要在温月面前装扮受害者。

    自己有多可怜,温月就有多恨席骁。

    温月一张脸梨花带雨,哭得难受极了,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哭得有多痛,就是有多心疼阮唐。

    因为有一部分遭遇是和自己相同,其他同学每年家长会都会有爸爸妈妈参加。

    温月心疼爷爷身体,一个人顶着异样的目光,坚持完整个家长会。

    散会后,同学们缠着父母撒娇。

    只有她一个人孤独走在学校里,同班同学家长声地询问同学,自己是不是孤儿,为什么父母没来。

    那时候她还自我嘲讽,是孤儿也好,总好过让她自己出口,因为自己是个废物,爸爸妈妈不爱自己好太多了!

    她青春期时迷茫,怀疑过自己不是温臣易和陈乐元所生的。

    要不然为什么都是身上一块肉,就她这么不讨他们爱护。

    阮唐抬起手,又落下,没有抱温月,他是没有资格抱温月的。

    要是他不是席广智的儿子,活在普通人家里,与席骁没有半分关系。

    和温月的相遇没有那些计谋,就是顺应上天安排,与她相知相爱。

    那时候就算得知与席骁长得相像又有何,他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陪在温月身边。

    温月要是把自己当替身,没关系。

    要温月陪在自己身边,选择的人不是席骁是自己,那就足够。

    但不是,现实里不是,他总是要为了一些实质性的力气,抛弃虚拟没有前途的爱情。

    在此时,他瞥见窗外有一群华人面孔,眼波流转。

    抓起温月的手,拉她起身。

    温月瞪大双眼,“你干什么啊。”

    阮唐将温月压在玻璃窗上,外面那群华人见到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大惊失措,对着手机了些什么。

    紧接着,那群人站在花园外面,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阮唐低头埋在她脖颈处,看她耳朵慢慢红烫,呼吸扫过自己鬓发。

    也看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温月的前男友,冷着一张脸,看自己与温月有多么痴情浪漫。

    他在温月耳边轻轻地问,“温月,你有多喜欢我。”

    玻璃窗隔音,但在外面的席骁却看得仔细,能清晰辨别阮唐的口型。

    “那你还想不想亲我。”

    “我想让你主动,就像昨晚。”

    读懂男人的唇语,席骁心脏猛地一痛,接连着十根手指。

    与自己长相极其相似的男人,目光挑衅地看着自己,又与温月暧昧调戏。

    就像昨晚,这四个字多么痴缠暧昧啊。

    “都给我转过身去!”席骁咬牙切齿,却又极其隐忍。

    直到看见温月捧着男人的脸,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他破了功,本不就是什么善良儒雅好脾气。

    席骁身周气温极低,没有经过大脑,随手抄起院落里的板凳,狠狠地砸向玻璃窗。

    等玻璃窗爆破声音响起,席骁冷静下来,大口喘息。

    这才紧张地看向温月,发现男人将温月护在怀里,安然无恙后,便松了口气。

    他快速走向温月,在脑海里把这段关系总结一遍。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临睡前幻想,幻想他没有玩弄那么多没用的心机,直接娶了温月,没利用温,那该多好。

    其实席丰华也没那么可怕,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就连拧不开瓶盖的安乐,也能三番五次拔掉他的氧气。

    就算她与面前这个男人发生过什么,那又如何,那又怎样。

    三年了,已经过了三年,她找一个跟自己相貌相似的赝品,不也是爱着自己。

    只要,只要她迷途知返,选择自己,他可以既往不咎。

    这么想来,席骁的心总算不痛了。

    可当心心念念的温月转过头,那双盛怒的眸子,在看到罪魁祸首是自己的时候。眸里的情绪不停地转变,最终抬手捂住少年那双眼,拉他推向一楼另一间房。

    不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做。

    席骁瞳孔收缩,站在原地,知道她还会过来与自己话,就没上前强迫她。

    可是她如此护着一个人的模样,还是让席骁悲痛万分。

    差点忍不住体内喧嚣的情绪,想将那位赝品在手心里捏爆头。

    他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等温月重新走过来,才缓缓掀开眸子。

    三年未见,她五官张开了些,也褪去青涩的气质。

    和以前模样有所变化,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又委屈地鼻酸眼胀。

    他极度不安,思考她见到自己是否开心,会不会选择自己,不要那个赝品。

    他局促不安,体温滚烫,又怕温月一开口,将自己活生生扒下一层皮。

    温月缓缓开口,很平静,“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席骁惨笑。

    “你不应该来找我,席骁,你又有什么脸来找我。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让我叫你一声姐夫?”温月仰着头,要是没有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还真以为是在嗔他。

    “我是在利用温,我从十一岁,到现在,这么多年,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所以呢?”

    席骁喉结耸动,她是不在乎了对吧。

    温月无奈地笑了笑,“你喜欢我,我就要接着喜欢你吗?”

    “三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找我。在你选择温,没有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彻底断了,连朋友都不是了。”

    “那段感情,不是我结束的,是你先结束的。”

    “你现在爱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都在这三年里变了。”

    席骁上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想要触碰温月。

    看见温月眼里的排斥,心中一刺,双手停在半空,不愿意放下,却又怕惹她生气。

    “你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什么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你真的爱我吗?

    最后那句话,席骁没有出口,最害怕的是温月对。

    “席骁,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数一数你当初伤害我的罪。那些事我真的不愿意想起来,一次我都恶心一次。”温月不悦颦眉,认为自己在对席骁话,就像是在对牛弹琴一样,“机会给过你一次,我不给第二次。拿着你对我的愧疚心,走吧,别惹我生气。”

    席骁像是被自己逼疯,突然大笑起来。

    他是觉得太好笑了,笑自己,也笑温月。

    他手指着那扇门,“那个人你怎么解释,”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和我长得一摸一样。”

    “所以这是我要跟你的事。”

    席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温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可以先走吗?因为你这张脸,我怕我爱人误会。”

    这句话像是在往席骁全身泼冷水。

    ‘爱人’这个词多么浪漫,是爱情电影里的精髓。

    温月又,“你也不要误会,我是真的爱上他,不是因为你。”

    “不过,也因为你这张脸,我怕他会误会。”

    忽然楼上传来孩子哭闹声,一边大喊妈妈一边大喊爸爸。

    温月一听孩子哭了,表情慌张,生怕孩子出事。

    在那个孩子没下来之前,席骁还能自欺欺人,认为那个孩子不是温月的。

    可是那走路都不稳的孩子,见到楼下的温月,坐在地上哭叫妈妈。

    因为孩子营养不良,比正常孩子看起来要很多。

    席骁嗓子眼里着了火,“我的?”

    温月走上楼,抱住孩子,没听到他的什么话。

    待在房间里的阮唐听到孩子哭了,便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席骁的话。

    “不是你的。”

    走上前,压低嗓音,“是我的。”

    --

    楼下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孩子好像是看到什么,哭得撕心裂肺。

    温月太心疼了,抬手捂住孩子的耳朵,扭头看向楼下。

    阮唐半躺在裂成两半的茶几,玻璃边沿切割衣料,后背渗透出鲜血。

    温月气急了,又发飙吓到孩子,只能咬牙切齿,凶狠地瞪着席骁。

    席骁不可思议地看着阮唐,刚才他气疯了,但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

    阮唐背对着温月,朝席骁扬起下巴,耀武扬威之意过于明显。

    席骁立刻就懂了。

    “你诈我?”

    阮唐像是惊吓过度,又像是心情悲痛,那副被爱人欺骗的伤痛演绎的恰到好处。

    他嗓音颤抖,“温月,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为什么跟我长得那么像!”

    温月立刻哭了,很害怕。

    她站在楼梯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哭得无助。

    “阮唐你不要误会,相信我一下,以后我会给你解释。”温月语气诱哄,温柔的语气,充满爱意的希冀,这些是席骁当时没有经历过的。

    今年的温月成熟不少,比当年在感情里莽撞的少女成熟通透,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席骁站在原地,看着俩人的感情戏,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活在二零零九年。

    看她走下来,放下痛哭的孩子,跪在地上抱住名叫阮唐的那个人,“我是爱你的,阮唐我爱你,你不要因为他跟我吵架。”

    阮唐推开温月,无视她的疼痛,问她,“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温月不想与阮唐错过,带着怨恨瞥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席骁,,“我曾经犯过的一个错误。”

    一个错误,把席骁用玻璃切割分离。

    一个错误,什么错误,是爱上他的错误。还是追溯到源头,将他救了的错误?

    无论哪个错误,都能让席骁去死一万遍。

    “我不是错误!”席骁十分狼狈地看着他们,“温月第一次谈恋爱是和我,以后爱上的人,要是跟我长得像也是因为我!”

    温月觉得他不可理喻,又像是被折磨的崩溃,“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就是因为你,他那么好,我才一直都不敢爱他!为什么偏偏在我爱上他的时候,你要出现在这里!”

    阮唐听到温月的话,心里升起股愧疚。

    又有点开心,温月爱上自己,不是因为长得像席骁。

    --

    席骁狼狈离开,不知道手心里何时有了伤,一手的血,那么明显。

    而温月一点也没发现,满眼满心里都是另一个人。

    手下们见席骁失魂落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默跟随他的步伐离开。

    手下看到地上的血,又看到他一手的血,吃惊地问,“您要不要包扎一下。”

    这伤口还需要去破伤风。

    席骁抬起那只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了看。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无力地放下手,继续走。

    夏威夷的夜燥热难堪,他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想过要不要让她跟那个人在一起,可是一想到这件事,他心难受到快要爆炸。

    自己根本就不愿意放她走,要装大度给谁看。

    单恋演什么苦情剧,他一个人都把坏人角色做够,偶尔的善良也没人会心疼自己。

    温月,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忽然从床上起来,双手撑着额头,后背弯曲。

    将脸埋在掌心里,浑身发凉,从骨头缝里冒出的寒冷。

    他掀开被子,冲向浴室,拿起淋浴往头上冲。

    他张开嘴呼吸,凌的水冰凉刺骨。

    却又能近乎凌虐自己一般,让心里痛苦减去几分。

    □□上面难受,才能缓解心里的难受。

    一直冲凉到半夜两点,着凉头疼欲裂,就这那身水躺进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翌日,他穿上衣服,让手下开车去往医院。

    听到医生自己伤口感染,还着凉发烧。

    看他那副丢了魂的样子,一眼就能猜到是活该自残。

    在医院里洗手间内,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心里冒出一股欢快,顶着这副模样,温月见了肯定会心软吧。

    那个人不是要跟自己比惨吗?

    来啊,他都被父亲杀过一次,还怕什么。

    现在不过是伤口感染发烧,要是能断一条腿,换来温月浪子回头,他也是极其开心的。

    手下在洗手间外面等他出来,医生三番五次叮嘱,让自己好好看住他。

    等席骁从里面出来后,手下上前,举起手中的药袋,“医生您需要休息,现在喝了药,回家休息下吧。”

    席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倏地笑了声,“他休息是为了我好对吧,让我身体赶紧好起来对吧。”

    手下颦眉,不知他什么意思。

    席骁呢喃自语,“不能好,好了怎么讨她可怜我。”

    手下立刻读懂他算,觉得他好像是被人换了个身躯。

    在他手下做事,席骁一直都是心狠手辣,沉稳做事。

    怎么会像个傻逼青春期的男生一样,为了让喜欢的女孩回头伤害自己。

    “开车,去昨天那个地方。”

    “您的身体……”

    “不能好。”

    手下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开始懊恼为什么是自己带他出来。

    要是在半路上出了事,又或者他以后后悔,自己肯定都要遭殃的。

    席骁摁下车窗,看着楼去人空的房间,眼中一痛。

    下了车,看到桌上的剩饭还有些温度,眼里多了一丝希望,对手下手,“电话让他们去游轮或者机场堵人。”

    “他们要是报警怎么办!”手下吃惊,要是在这里犯错,整个公司都要完蛋。

    “你们就不会不让他们报警?”

    “……”

    手下一拍脑门,只觉得他们公司要完蛋的地步。

    咬咬牙,算了,反正自己只是个拿工资的人。

    瞎操什么心。

    机场,温月一下车,就被一群人给围住。

    孩子吓得抱住阮唐的脖子,躲在爸爸怀里发抖。

    温月扭头看着阮唐,眼神充满愧疚,是自己连累了阮唐。

    却不知道阮唐现在是不算跟自己一起走,因为他还需要拿温月威胁席骁进入席家,成为真正的席家人!

    看到那些人来堵他们,阮唐觉得他们来的是时候,只是不敢看温月。

    温月见阮唐躲闪自己的目光,心里一痛,回过头,很无助。

    心想他是不是开始埋怨自己了。

    是啊,她当时是因为危险才不愿意与席骁纠缠在一起。

    现在阮唐如果因为自己危险,不愿意跟自己纠缠一起,她怎么会去恨阮唐。

    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轮回,兜兜转转。

    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别人也会同样给予给自己。

    双方无声对峙,温月也不想闹大。

    如果惹急了席骁,对方不定会更加发狂。

    席骁下了车,见温月他们还没走,眼神赞赏地看了他手下们一眼。

    “你身体不舒服?”温月问他,席骁现在十分憔悴。

    席骁先是一怔,而后心里暖洋洋的,“我没什么事。”

    “温月,”阮唐不想再跟他们爱恨情仇,他要直接跟席骁做一个买卖。

    席骁那双眸子从温月脸上移到他身上的时候,变成一个个冰刃,狠狠地扎在他肉里。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阮唐。

    “阮唐!”温月抓住他的手。

    阮唐对温月笑了笑,把孩子送到她怀里,“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温月抱着孩子,依依不舍地看着阮唐。

    “你是什么东西,想跟我谈谈什么。”席骁语气极坏。

    而阮唐还是温润模样,“我不想让你和温月变成仇人,所以一些事,关于我和你长得那么像,应该让我们好好聊聊,就当是为了温月。”

    席骁看向温月,发现温月的目光一直在阮唐身上。

    心里酸得很,席骁狠狠地磨了下后槽牙,“走。”

    俩人来到一个巷子后面,没带其他人。

    只有席骁和阮唐。

    席骁二话没,直接上前,一拳将阮唐锤倒在地。

    阮唐抬起手背擦去唇角的血渍,朝着席骁阴森森低笑。

    “哥。”阮唐那双眸子闪烁着凶狠的光,“抢了你女朋友,真不好意思。”

    席骁眉头一皱,被这声哥瞬间叫回理智。

    这张脸,恰巧与温月在一起。

    太巧了。

    “你就是那个私生子?”席骁一下子怒上心头,“你是故意接近温月,不是真的爱她。”

    “你要是个男人,直接对我动手,别动温月。”

    “哥,万事有许多种变幻,换个思路思考不好吗?”阮唐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席骁微微抬起下颚,“别把我想的太坏,我这是在帮你的。”

    “帮我?”席骁微微眯起眼睛。

    “我可以帮你让温月和你结婚,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这个诱惑够大,不过席骁还是没乱掉心,看他越坚定,席骁脑子越清晰明了。

    “你会怎么让温月选择我,看。”

    “你可以要挟我,让温月与你结婚。放心吧哥,我会很配合你,就算你把我一条腿断,我也不会报警的。因为我是真的想跟哥你相认,我骨子里也流着跟哥同样的席家人的血。”

    “能看得出来,”席骁冷笑嘲讽,“利用女人,你跟席家人一样令人恶心。”

    “我懂了,你是想要挟温月,让我认回席家对吧。”

    “是。”

    “可以。”席骁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席家百分之八十的权利都在他手上。

    就连席广智席丰华秦珂忱三人结合在一起搞自己,都没办法搞。

    “不过你要跟我合作,拿出诚心,先得把你同谋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