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梵行来到约定好的饭店，推开包厢进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贺梵行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整个人周围都是暴躁分子。

    “怎么了？谁还能惹到你？那个八竿子不着的表舅？”

    话的人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像个痞子似的坐在那儿，一张烟雾后的脸上挂着十分欠扁的笑。

    “子章，你可别惹他，他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有个词怎么的，厚积而薄发，估计的就是他现在这状况了。”

    杨泉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夹着烟头伸直了胳臂，手腕搭着桌角，嘴里着提醒郭子章的话，眼里的促狭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贺梵行懒得跟他们废话，拉开郭子章身旁的椅子，重重坐下，一边解衬衫袖口上的纽扣，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郭子章自己抽了口烟，把桌上摆的烟盒朝贺梵行丢了过去，懒洋洋道：“几天前路过一次，就见了子华跟年，这次算是长假，就想着怎么也要看看你。”

    着，直起腰看向贺梵行，眼里带着光：“怎么样，这发配边疆，天高皇帝远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听连情人都有了？”

    贺梵行眼神冷厉地看向杨泉，杨泉连忙摆手：“你放心，重点我可没，留给你了。”

    “重点？”郭子章不咸不淡地看着贺梵行，见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捏着手里闻了半天，就是没给点上。

    郭子章眯了眯眼，就：“该不会……你转了性，跟个女人好上了？怀上了？”

    “噗！”杨泉刚喝的一口茶全献给了那张红木餐桌，一边捂着嗓子干咳，一边朝郭子章竖大拇指。

    贺梵行倒是一脸坦然道：“后面对了，前面错了！”

    郭子章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孩子是有了，但孩子妈不是个女的！”

    杨泉举止优雅地拿餐巾擦了擦嘴，抬头想看郭子章笑话，就见这人震惊是挺震惊，不过貌似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喂？你该不会吓傻了吧？”杨泉伸手扯了扯郭子章的胳臂。

    郭子章眼皮颤了颤，回过神，还算冷静道：“是吗？梵行，你可别告诉我，你孩子的妈是个男人，这怎么可能。”

    贺梵行看着郭子章伸手去勾茶杯，第一下居然勾了个空，抬头去看郭子章的脸，郭子章倒是坦然地转头跟他对视。

    贺梵行笑了笑，：“没错，这次你猜对了。”

    郭子章那口水一口没喝又给放了回去，不过双手却搭在桌上，没离开过杯身，就：“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子怀孕生子这种事？”

    “我以为你比我清楚。”

    贺梵行这话的模棱两可，郭子章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杨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拍桌就：“这可不够意思了啊，有什么话你们不能当面，背着我眉来眼去，什么情况啊？”

    郭子章没开口，这次开口的是贺梵行，他看也不看杨泉就：“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在智商方面，你一直是被碾压的那位。”

    杨泉瞬间红了眼，瞪着贺梵行晈牙切齿道：“行，你狠！”

    不就是上学那会儿成绩没这两位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就亲情而言，这两位跟他那是没得比的，至少他爸真把他当儿子养了！

    之后这话题莫名其妙就被掀篇了，郭子章对别人的恋爱史没兴趣，贺梵行也不是个会故事的人。

    午饭过后，苦命的杨泉还得去上班，继续为贺梵行卖命。

    “我先在走，跟你们吃饭真没意思，我活这么大，头一回在饭桌上喝水！”

    杨泉自己也不想留下，以前三个人凑一起不喝醉不散场，今天倒好，一个两个都不喝酒，剩他一个人喝也没劲，结果他干脆赌气也不喝了，三个人边吃菜边喝茶，杨泉往起一站，感觉走起路来肚子里都有水在晃动。

    刚走到门口，身后还传来郭子章不客气的：“把门给我们关上啊。”

    杨泉懒得理他俩，重重关上门，走了。

    郭子章伸手过去摸烟盒，开一看，没了，有些烦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着贺梵行，就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真怀孕了？杨泉为什么从京城过来，你给他安排了什么工作？一见面他就跟我抱怨你不把他当人待。”

    贺梵行倒是不急，看着郭子章的就：“我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清，你匆忙跑来找我，当时你问了我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郭子章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点了点头，却没话，嘴抿的死紧。

    贺梵行把一旁自己闻过的烟递给了郭子章，郭子章接过来点上，看着没什么不同，只是火机窜起的火苗微微有些晃动。

    贺梵行：“之前你问我，我没办法回答你，现在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男人生子这件事，确实存在。”

    一直到刚刚为止，神色如常的郭子章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门外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笑着问了一句：“请问两位先生有没有什么需要呢？”

    郭子章一个嗜血的眼神甩过去，粗犷着声音道：“滚出去！”

    服务员被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低头道歉，匆匆忙忙退了出去，门外哎吆一声，估计是吓得腿软摔倒了。

    郭子章猛地站起身，沿着窗户那面墙，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直到把烟抽完。

    他才站定，扶着椅背俯视着贺梵行，：“那一年我十三岁，也是那一年，我在你的生日宴会上跟你相识，我一直不明白，郭家这样的门庭，怎么会想去收养一个孤儿？直到那一年，已经三十多岁的叔依然没有娶妻，爷爷跟叔大吵了一架，爷爷当时就，既然不娶妻，就把我过继给叔，我知道了这件事，整夜兴奋地睡不着，叔没有孩子，即便我不是他亲生，只要我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接纳我，我甚至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娶妻。”

    与贺家不用，郭家在政坛有相当的地位，郭老爷子比唐家有脑子，在那段时局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时候，唐家站错了队，差点儿家毁人亡，李家成为最大的赢家，而郭家选择了中立，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事后，郭家受到的冲击是最的，可以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可之后呢？李家崛起的速度肉眼可见，唐家被迫退局二线之外，而郭家呢？郭家只想着稳中求稳，可有些事，你不拼有的是人前仆后继，“稳”有时候并不一定是褒义，就如同郭家。

    在那之后，郭家后辈没有一个成功上位的，盛极必衰，郭家辉煌过，可辉煌之后再难辉煌就在大家以为郭家会一直这么衰落下去的时候，郭家最的儿子郭翊没有选择和父亲兄长同样的政坛生涯，而是弃文从武，选择了从军，并且成了军队里的传奇人物，有人他一生未娶妻是因为他把自己献给了国家，也有人他是怕自己发生意外，死在战场上，辜负了妻儿，无论如何，郭翊肩章上的星杠一直在不断增长，军衔一升再升，如今他才五十不到，最后他会走到哪一步，谁都不敢揣测。

    但有一点，郭家能保持如今的地位，跟郭翊密不可分。

    郭子章是郭家从外面抱回来的养子，从无父无母，被老大郭良收养，除了他，郭良还有一子一女，儿子郭子彦，女儿郭子华。

    郭翊一直不肯娶妻，郭子章明明能感觉到家里人的紧张和急切，可是没有人敢去郭翊面前让他成婚，郭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倒是忍不住几句，可每次到最后都会吵起来，最后郭翊摔门而出，就这样反复几次，郭翊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甚至几年都不回来。

    最后一次，是三年，三年后郭老爷子病危，郭子章才再一次见到郭翊，那一年他十岁了，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郭老爷子躺在病床前，对郭翊做出了让步，不管郭翊这辈子会不会结婚，他都不可能看到了，他只希望郭翊能够收养一个孩子，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那次，郭子章真的以为，郭翊会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结果，郭翊同意过继的人是郭子华，只比他自己十多岁的大侄女。

    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当时所有人看着郭子章的表情都满是复杂。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可笑。”郭子章这么跟贺梵行的时候，眼里确实带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难不成他们捡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叔当儿子的？天知道那时候叔才多大年纪，他们怎么就断定他以后就不会结婚生子呢？”

    贺梵行给郭子章添了些茶，郭子章了一声谢谢，却没有喝的算。

    贺梵行知道，郭子章对郭翊的感情很复杂，但更具体的原因，贺梵行并不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郭子章不愿，即便是身为好友，也不会去强迫他。

    “梵行，你能让我跟他见一面吗？”郭子章没有指明是谁，但贺梵行却知道，“我想见见他，见过之后我才敢肯定这些年藏在我心里的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

    贺梵行看着他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明天？”

    贺梵行眯了眯眼：“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郭子章笑了笑：“你对杨泉不也一样吗？咱们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