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气的不行。

    “你，阿清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这有点当长辈的样子吗？兄弟之间，就算真闹闹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自己家的孩子是宝，兄弟家的就不是了？”

    张氏不疾不徐地放下筷子：“你急什么，这当中肯定有误会，阿清是那种人吗？”

    “奶奶……”张旗眼周红了一圈，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氏，“我……我没叔不好，是我自己正在长身体，饭量大，而且，我看电视上，兄弟之间都是那样的，我没想跟哥架，我、我就是闹着玩而已，奶奶，你别生我气。”

    张旗这么，张氏眉头都蹙了起来，张富贵那人虽然胆子，可他吃软不吃硬，耳根子就跟那橡皮泥捏的似的，软不拉几，张旗这话听着像是在帮张清解释，可落进张富贵耳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听听你听听，都这个时候了，这孩子还这种话，旗旗，你别替你叔话，靖靖就是他的命，谁能碰啊，我都不能碰！”

    “你的什么话，靖靖时候，你把他门牙给磕掉了，阿清过你什么了？还不是一个劲儿安慰你没事？这些你都忘了？”张氏终于听不下去了，抬头看着张富贵就给张清辩解。

    “你就惯着他。”张富贵抖着手指着张氏，脸色很不好，“张清能在今天这样欺负旗旗，都是你给惯得，你听这话你不寒心啊？他父子俩当年要不是你，能不能活出个人样都指不定呢，如今倒好了，欺负起你孙子起来，这是人干的事吗？”

    “怎么欺负了？怎么就欺负旗旗了？”张氏也气的站起了身，指着对面的张旗给张富贵看，“你怪阿清题大做，你好意思吗？旗旗哪受伤了吗？他这不也一点事儿没有，你自己心偏,旗旗是你孙子，靖靖就不是了？况且你问过阿清为什么那么做了就在家里骂？你又是怎么给人当爹的？”

    张旗算是听出来了，张氏话里话外地护着张清父子，他本来还能忍住，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着张氏就：“奶奶，你不相信我的话，你觉得是我诬陷叔对吗？”

    张富贵拉着张旗的手安抚：“旗旗你别瞎想，你奶奶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完，张氏一脸严肃地看着张旗就问：“旗旗，不是奶奶不相信你，但是你叔那人向来温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那样的话，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好好跟奶奶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你叔的不是，奶奶让他给你道歉，都是一家人，不管谁做错了事，只要诚心道了歉，都能得到原谅，对不？”

    张氏这话的在理，她没张旗不好，但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两个意思在里头，张旗心里有鬼，张清了那话是没错，可他的话也不怎么好听，这会儿张氏又了这么一句，他就觉得张氏是意有所指。

    “奶奶，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张旗气的直跳脚。

    张富贵赶紧把人揽进怀里。

    “旗旗，旗旗你奶奶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你亲奶奶，怎么会不站在你这边呢？”

    张旗张嘴就：“奶奶就是偏心，我知道，奶奶不喜欢我妈妈，所以从我回来，你就一直不喜欢我，在你眼里我这个亲孙子还不如郭靖靖那个捡来的孙子！”

    “张旗！你什么荤话！”张氏这下是真生气了，她最不爱听的一句都让张旗出来了，张富贵也是脸色一僵，拉着张旗把他往屋里拽。

    “旗旗，快别了，再你奶奶真要生气了，你先回自己屋，洗洗赶紧睡觉，有什么话咱明天再。”

    张富贵是知道张氏的底线，这些年她就把张清当亲儿子，郭靖靖就是她亲孙子，谁不是都不行，以前村里有人敢乱嚼舌根，张氏当场就撂脸色，那气势能变天，后来再没人敢在张氏面前乱了，这么多年过去，这话题也早被无数新话题给取代了，也就没人再了。

    可今天张旗却了，而且就因为是他的，张氏才更觉得寒心，她对张旗是没靖靖那么熟络，不过那也是因为，张旗毕竟不是从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张氏对他要比对郭靖靖要心许多，就怕他吃不惯住不惯的，每次回来都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

    张旗不让用洗衣机洗衣服，怕把衣服洗坏了，大冷天的，张氏蹲在门口，用大澡盆子一件件的拿手搓，刚找张旗要了鞋码，熬着夜的赶工给他做棉鞋，就怕万一下雪了冻脚，孩子没棉鞋穿。

    她怎么就不把张旗当孙子带了？十几年没见，从出生就盼着想着的孙子，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张氏低下头，喉见哽咽的一时都没能出话来。

    张旗不知道，张富贵跟她生活几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孙子是心疼，可老婆子也不能不要，张富贵头一回朝张旗冷下脸，拉着人就：“旗旗，跟你奶奶道歉，你怎么能出那种话啊。”

    “我的就是事实！”张旗不听，见张富贵也给他脸色，气的都能自燃了，“奶奶不喜欢我，爷爷也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张旗拿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要出门，这会儿外面天已经一片漆黑，天气又冷，张富贵哪里放心，赶紧拽着张旗手臂死死不放。

    “旗旗，旗旗啊！都这么晚了你能去哪儿啊？你这孩子，跟你奶奶置什么气啊，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比谁都疼你，走，快跟爷爷进屋，乖乖听话跟你奶奶声对不起，快。”

    “我不回去，这不是我家，我奶奶都不想认我，我还留在这里干嘛？”

    张旗其实也没真想走，这地方他一个熟人都没，天又黑又冷，他能去哪儿啊？可他不服气，张氏那么对他，他咽不下这口气，张氏要是不先低头，他怎么都不甘心，也拉不下那个脸回去。

    “爷爷你别拉我，让我死在外面，冻死饿死好了！反正这个家，我和我爸都是外人，叔他们才是奶奶的亲孙子，亲儿子！”

    张富贵想堵他嘴都来不及，张旗扯上自己就算了，怎么还把他爸给连带着上了，回头去看张氏，张氏眼里一片血丝，脸上的皮子气的直抖。

    “旗旗快别了，听话，快给你奶奶道歉啊。”

    张富贵急的满头大汗，他今天能陪着张旗逛一天，已经是强撑了，这会儿饭都没吃几口，又来拉张旗，张旗年轻，怎么也比他有力气，他拉着人的手都快脱力了。

    可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些，只能死死抱着张旗不撒手，一边劝张旗，一边给张氏使眼色，让她冷静点。

    哪知道张氏直接就：“他要走让他走，咱家庙，哪里供得起他们父子那两尊大佛！”

    张旗一听，一口牙都快让他自己咬碎了，这下真是铁了心要走了。

    “老婆子，你怎么能这话呢？他才多大啊，你让他这会儿能去哪儿啊！”

    张富贵急的都要哭了，张旗这下是牟足了劲儿推他。

    “你放手，走就走，我走了就跟我爸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张氏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张富贵一听，干脆一闭眼抱着人咬牙不撒手。

    “放开，我让你放开！”

    张旗猛地一挣开胳膊，张富贵这下没能抱住了，整个人都被推了出去，崴着脚往后退了几步，只听“咚”的一声，砸的张氏的心都跟着一颤，张富贵的脑袋磕上了大桌拐，张富贵家这张八仙桌的年岁都快赶上他们的年纪了，碰巧前些年拐角缝裂开了，张富贵怕散了架，请人给四个桌角钉了四块贴片加固一下，张富国这一下撞上去，可想而知。

    “富贵！”

    张氏赶紧过去看，张富贵痛的只抽气，扶着长板凳“噗通”直接跪地上了，扶着额头抬起身子，鲜红的血不要钱似的沿着他手缝往外渗。

    “富贵呀！你这是怎么了啊！”

    张氏一见这情形，当场哭喊了起来，抖着手从兜里掏出帕子上去捂张富贵的额头，转头看着还傻站在一边不动的张旗，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快叫人啊！快啊！”

    张旗这才回过神，步子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转头就冲出了家门，寻了一家最近的邻居，过去就拍门，嘴里连日语都冒出来了，一个劲儿求救。

    好在这个点大家都还没歇下，这家也是刚吃过晚饭，过来一开门见是张旗就问：“这不是富贵家孙子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富贵家孙子回来这事，张富贵炫耀了也不知多少次了，周遭人还特意去他家看了看，所以对张旗也不陌生。

    张旗这才缓过来，自己日语人家也听不懂，张嘴语无伦次道：“爷爷……破了，血……都是血……”

    “啥？”

    虽然还是没听懂，不过一都是血，开门的老头也吓坏了，赶紧叫上自己的儿子就朝着张富贵家奔了过去。

    张旗看着张家堂屋里亮着的灯火，没跟过去，伸手一抹脸，一手的汗水，脑子里满是张富贵头破血流的场面，吓得脸惨白，一副惊魂未定、六神无主的模样，他摇着头，嘴里喃喃：“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爷爷自己年纪大摔倒了，不是我的错，不是我……”

    着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