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梵行给郭靖靖电话的时候，郭靖靖正好在刘老头家吃午饭。

    刘老头人客套，本来他们从济宁回来，都已经快十点了，再干点活儿，就快十一点了，家里冷锅冷灶的，刘老头就干脆去他家吃算了，中午买点板鸭、花生米，一张八仙桌，满满当当八个人，大冬天的挤在一块又暖和又热闹。

    刘老太知道昨晚张氏受了惊，家里炖的鸡汤连着给她盛了两碗，张氏连忙喝不了，刘老太就：“汤汤水水哪里喝不了？大不了一会儿少吃口饭。”

    总之拿着张氏的碗，手上盛汤的动作不停。

    郭靖靖拿着手机跟他们了声招呼，出门走到屋檐下才接了电话。

    “喂，贺梵行……”郭靖靖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回来没跟贺梵行，都这会儿了也没给人个电话，多少有点怕贺梵行不高兴。

    “嗯，吃饭了吗？”没有想象中的质问，贺梵行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正在吃，在刘爷家吃的，刘爷你昨晚见过的。”

    “好，奶奶呢？心情还好吗？”

    “嗯，刘奶奶拉着话，脸色看着好了很多。”郭靖靖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跟你爸他们一起吃的，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对了，有件事问你，你会开车？”

    “会，学校里学的。”

    “嗯，我知道了，下次回去记得给我电话，不然我不放心，你快去吃饭吧，晚上要不要我去陪你？”

    “不用了。”郭靖靖这句话得有点快，想了想又怕贺梵行误会自己不想让他来，又添了一句，“我想晚上陪我奶奶，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那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贺梵行低低的笑声，郭靖靖莫名就觉得脸有些发热，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微微出了出神，他好像有点想见到贺梵行了。

    “靖靖，电话完了就快点来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堂屋里刘老太热情的朝他招手，郭靖靖揣起手机进了屋。

    在刘老头家吃过午饭，祖孙俩就回来了，郭靖靖烧了开水，张氏拿着大澡盆子出来，把张富贵沾血的衣服泡了进去，郭靖靖自觉拖着一条板凳过来要帮忙搓洗。

    “不用不用，这个不用你来，我自己来。”

    张氏硬是拉着不让他碰，郭靖靖怕伤到她，也没真敢怎么着，就干脆拿了张椅子坐在一旁陪着张氏。

    “靖靖，病房里你爷爷都跟你什么了没？”衣服上沾了血也不好挫，因为已经干了，张氏一边抹肥皂，一边双手使力搓，嘴上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

    郭靖靖知道张氏估计是听到了些，也没隐瞒，就：“爷爷担心张旗没地方去，让我帮着找找。”

    张氏过了好一会儿才了一句：“你给找找，真找不着就算了，他那么大人了，不会怎么样的，真吃点苦头对他也没什么不好。”

    “我会找人帮着找找看的。”张氏心里气是肯定的，可张旗要真出事，张氏肯定最不好受，这些郭靖靖都知道。

    “你看这印子，怎么都搓不掉，靖靖你把水池下边那84递给我。”

    郭靖靖在一旁洗碗的水池子下面拿来84消毒液，张氏倒了些在血印子上，拉着那一片布料，泡进一旁另一个盆子里，放了些些的水，暂且就不管它了，继续洗别的。

    搓完了，郭靖靖怎么都不让老太太去水边清水了，端着盆子把衣服倒进洗衣机里，这洗衣机是张清给买的，花了好几千块，买了有几年了，可张氏家这个看着就跟新的差不多。

    “奶奶，冬天衣服厚重，你就别去水边洗了，在家里用洗衣机也要不了多少电费，而且这些东西不用就容易坏。”

    “是吗？”郭靖靖这么一，张氏也舍不得了，“那看来是得多用用，你爸好几千买的，坏了多可惜。”

    郭靖靖一脸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下午劝着张氏睡了会儿觉，晚上又以唤鸡回笼的名头把张氏拉去了红砖房，临出门的时候，把张富贵的衣服收拾着一并带去了。

    晚上祖孙俩躺在一张床上，张氏爱看庐剧，郭靖靖把电视换到放庐剧的地方台上，陪着张氏一起靠在床头看。

    “你看这人实在是没良心，老娘一死就争着跟哥哥分了家产，自己占了好的田地，种不出庄家的干地就分给了哥哥，现在倒好，连自家媳妇都不要了，娶这么个狐狸精，这哪里是人干的事啊！”

    张氏一边看，一边着，拿着帕子气的直拍被面，郭靖靖知道她心里指不定是联想到了自己，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奶奶，时候您跟我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做了坏事的人，老天爷都不会绕过他们的，只是每个人失去的不同，有些人失去了金钱，有些人丧失了良知，还有些人失去的，比自个儿命还重要。”

    张氏有些感慨，她以前是这么告诉过郭靖靖，因为她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希望他能坚持心中的正义，不要被长大后所遇到的挫折击垮，希望他能学会勇敢和坚强。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教他到底对还是不对，即便这个所谓的“公平”曾经一度让她自己都产生质疑，但这一瞬间张氏还是很欣慰的，如果当初她只是一味的把这个世界上的丑陋和恐惧都告诉给郭靖靖，那么很容易让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心里还不成熟的郭靖靖扭曲，兴许他也会因此变成那样的人，这才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世界需要正能量，我们或许不能改变自己看到的世界，带至少应该努力去改变孩子长大后的世界，让他读再多的书，学再多的东西，也不如让他能活得健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张氏起得早，五点就起了床，用她给张清的麦面加水、加鸡蛋和成糊状，撒上葱花，烙鸡蛋饼，鸡蛋饼要一个个的放进油锅里烙，火头不能太旺，否则就容易糊掉，这样一来，一盘子鸡蛋面饼烙起来，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郭靖靖和张清都爱吃甜的，里面稍稍放上点白砂糖，味道又香又软，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甜味。

    郭靖靖刷了牙进屋就闻到了葱花的香味，走进厨房一看，张氏已经差不多快烙好了。

    “好香。”

    郭靖靖伸手要去拿，张氏笑着提醒他：“拿下面的，上面的刚出锅还有些烫手。”

    um"郭靖靖从中间抽出一块掌心大的鸡蛋饼，晈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郭靖靖自己也尝试做过，明明步骤是一样的，但就是做不出张氏做的味道，有些黏，像糯米团子一样，但又不像它那样粘牙。

    郭靖靖吃了一个又拿起一个，张氏见他闷头一个劲儿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什么好东西呢，笑着就：“行了，这盘满了，你端出去吃吧，一会儿上学别迟到了。”

    “哦，好。”

    郭靖靖把手上剩下的塞嘴里，端着盘子放在大桌上，又去碗橱里拿碗，拿了两个，想了想又添了一个，再抽出三双筷子，摆上桌。

    张氏端着咸菜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靖靖，怎么还多拿了一个碗啊？”

    郭靖靖端着粥锅低着头了一声：“一会儿贺梵行要来。”

    “贺？”张氏应了贺梵行的话，已经改了称呼了，“他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啊？”

    张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郭靖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粥锅放到桌面上，抿了抿唇，他不习惯撒谎，更不想欺骗张氏，做了一番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告诉张氏实情。

    “奶奶，其实我跟……”

    咚咚！

    南方农村老房子跟北方的四合院不同，一个前门、一个后门面对面，都敞开南北通风，夏天这样凉快，冬天就不行了，所以一般早上起来，家家都先开一道后院门，很多人家厨房都在后院，外加刷牙洗脸的水池子也在后院的多，所以这会儿郭靖靖家大门是关着的，来人肯定要敲门的。

    “肯定是贺来了。”张氏擦了擦手就要去开门。

    “我去吧，奶奶。”

    郭靖靖朝前一步过去，推开门栓，拉开两扇门，确实是贺梵行，郭靖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挺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心地莫名就生出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觉出来。

    贺梵行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发愣，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还没睡醒吗？”

    郭靖靖这才回神，身后张氏也在喊：“靖靖，别杵在那儿啊，外面冷，快让贺进来。”

    “哦。”郭靖靖赶紧让开身，“进来吧。”

    贺梵行夸过门槛进来，低低笑了几声，惹得郭靖靖关门的动作都不灵活了，跟冻僵了手似的，耳朵也微微有点发红。

    “奶奶，早上好。”

    “早早，”张氏因为张富贵那事，现在对贺梵行是真挺待见的，见人就是三分笑，还张罗着让人坐下。

    “贺啊，快坐快坐，这么早肯定还没吃早饭呢吧？要不我去买点早点回来？”

    “不用了，奶奶。”郭靖靖走过来，揽着张氏让他坐回板凳上。

    贺梵行也：“您别太客气，是我不请自来。”

    “你看你，的什么话啊，”张氏不赞同的唬了唬脸，就把自己烙的饼往贺梵行那推了推，“不让买点心那就吃点烙饼，这是我早上刚做的，还热得很，靖靖特别爱吃这个，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是吗？”贺梵行拿起筷子，“那可要尝尝了，这个别处可吃不上，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的什么话，快尝尝，你要爱吃下回来我还给你做。”

    贺梵行夹起一块吃了一口，味道确实新鲜，他还真没吃过这个，牙齿一嚼，都是葱花和鸡蛋的味道，还有微微的一丝甜，贺梵行并不爱吃甜的东西，不过这个甜味非常淡，倒是起了提鲜的作用。

    张氏倒是莫名有些紧张，只觉得贺梵行吃东西这举止，怎么看怎么像电视上那些美食家似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会有的样，弄得她也跟着提起心。

    “贺，怎么样啊？”

    贺梵行抬头朝着老人家笑的真诚：“难怪靖靖喜欢，确实非常好吃。”

    张氏这下开心了，感觉自己得到了认可似的，连连笑着：“好吃你多吃点，这个是麦面做的，多吃点才抵饱。”

    贺梵行没听明白“抵饱”这次，转头略带疑惑地看向郭靖靖。

    郭靖靖这会儿心情真不错，看了他一眼，笑着：“就是很长时间都不觉得饿的意思。”

    贺梵行被他这一笑弄得微微一怔，不过他毕竟不像郭靖靖，很快自己就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眼中流深的吐出两个字：“是吗……”

    吃过了早饭，张氏不让郭靖靖请假，就自己把衣服给张富贵送去，郭靖靖自然拦着不让“奶奶，你在家就行，爷爷那边我去。”

    “那不行，你还得上班呢，要是老请假，领导肯定会不高兴的，你是不是怕奶奶不认识路啊？没事，那医院很好认，到了地方，我就给你爸电话，让他下来接一下就成了。”

    “奶奶，爷爷今天刚好出院，这来回跑，您又晕车，一来一回三个时，回来肯定要难受，到时候爷爷回来，您还怎么照顾他啊？”郭靖靖知道张氏舍不得他，在张氏看来，郭靖靖能有个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可他心里又何尝舍得张氏两头辛苦。

    张氏听他这么，也觉得在理，就：“那成，那你好好跟你领导，就你爷爷出了事这才请的假，奶奶在家给你们做午饭，你不是爱吃土豆烧肉吗？奶奶一会儿就去街上称五花肉去，贺，你也跟着一块来。”

    “好的，奶奶。”贺梵行倒是应的自然。

    郭靖靖就：“奶奶，您再去后院抓只鸡，去菜市场找陈叔帮着杀了，跟他声血旺留着，回来加进汤里，爷爷现在适合吃这个。”

    菜市口的老陈也是卖鸡的，不过他是贩鸡卖，是张清的老顾客了，卖鸡的那儿都帮着杀鸡脱毛，五毛钱一只，鸡血不给留，毕竟放鸡血耽搁时间，对他来，时间那就是金钱。也就张清跟他关系好，一声自己带个盘子去，他会帮你留着。

    “你就知道心疼你爷爷，就不管奶奶了，那鸡谁爱杀谁杀去，我就不爱做给他吃。”张氏嘴上嫌弃，可抓着郭靖靖的手握的紧了些。

    郭靖靖心心念念着他爷爷，可另一个孙子这会儿踪影都不见，这一比较，张氏心里哪里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