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那次谈话，郭子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贺梵行，那一年他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去问贺梵行那句话，十岁那年，爷爷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成为叔郭翊的孩子，可最后郭翊过继的是他的姐姐郭子华。

    十三岁那年，他的养父和二叔、三叔在书房大吵了一架，他是无意中路过，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偷听长辈们的谈话。

    郭子章当时的表情滑稽而又可悲，他看着贺梵行，声音都在发抖，他：“原来，他就是我的父亲，我骨子里确实流着郭家的血，不过那不是郭良的，而是郭翊的，更让我无法相信的是，二叔竟然，生我的人居然是个男人，二叔甚至不愿叫他的名字，好像只是那样，也会脏了他的嘴。”

    郭子章笑了笑，眼里带着厌恶：“可他并不知道，他在骂那个人的时候，那张嘴已经脏的让人作呕。”

    郭子章骨子里的护短随了郭家十足，即便没见过那个生他的人，可当郭安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词一遍遍的辱骂那人时，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总是让人肃然起敬的二叔郭安，原来就是个一一泼妇。

    郭子章眼底的阴狠是贺梵行从未见过的模样，那是真正从枪林弹雨中淬炼而出一股煞气，贺梵行曾经在两个人身上见过，一个是郭翊，另一个就是郭子章，不同的是，郭翊是随时随地对着任何人都是这副模样，郭子章是第一次露出这幅表情。

    贺梵行心里有些感叹，现在他俩不是父子他都不信了，他甚至觉得，如果郭安被人绑架了，让郭子章去救人，郭子章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不论那枪口对着的是绑匪，还是郭安。

    郭子章抽出一根烟，又递了一根给贺梵行，贺梵行抬手示意不抽，郭子章哼笑了一声，也没勉强他，自顾自的把烟点上，凶横地抽了一口，才继续道：“如果再早两年听到这些，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哭闹不止，大声去质问为什么，可那时候，除了晈破自己的嘴唇，憋的眼睛发红，我根本不出一句话，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在那个家从来都没有我话的份儿，所以我干脆偷偷跑了出来，我那时候没什么朋友，也就刚认识一个你了，没地方去，就去了你家。”

    贺梵行显然也想起来了，那时候郭子章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你相信男人会生孩子吗？”

    他当时还只当这子脑子有毛病呢，也没放在心上，再加上那么问了一句之后，郭子章就在没提过了，两个人在一块玩了一整天的游戏机，郭家也是奇葩，郭子章消失了一整天，居然没有人发现。

    想起过去，贺梵行低声笑了笑，：“现在想起来，或许这也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契机。”“是。”郭子章点头认可，往后靠了靠，看着车外的天空，烟雾里眯了眯眼。“那天在医院，你知道郭靖靖的爸爸跟我了什么吗？”

    “什么？”贺梵行眼睛沉了沉，这一点他也很好奇，到底了什么，让郭子章当场变了脸色？

    “郭蝴，郭蝴……”郭子章直视贺梵行的眼睛。“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这么直接叫我叔名字的人，会有几个？”

    贺梵行微微垂下眼皮：“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子章，只是一个名字。”

    是，只是一个名字，人有相似，更何况是名字？可为什么偏偏对着他的脸叫郭翊？郭子章怎么都忘不了张清当时看着他的眼神，思念、质问、怨恨、期待……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张清的眼睛里，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藏下那么多的心思。

    “那天，我一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他是谁？他为什么会认识郭翊？他们是什么关系？”郭子章伸手握紧贺梵行的手臂。“你到底知道多少？郭靖靖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个“亲生”是什么意思，贺梵行自然明白，郭子章的手劲不，他觉得再这么让他抓下去，他估计得去医院了。

    伸手拂开郭子章的手，贺梵行冷静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疯了吗？不是姓郭就一定跟你是兄弟。”

    郭子章继续望进贺梵行的眼睛里。

    “我知道不可能，时间上就不对，但是就算他不是，也不代表他爸不是……”

    不是什么，郭子章没能下去。

    贺梵行虽然有心保护郭靖靖，但郭子章的痛苦，他也不能置之不理，虽然他也一度怀疑张清就是当年的那人，思忖片刻，便道：“不管张清是谁，你们暂时最好别碰面。”

    “为什么？”郭子章不甘心，原本以为没可能的事情忽然重新燃起希望，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贺梵行也是不愿退让的表情道：“你那天的行为已经让阿靖起了疑心，如果你现在忽然出现在张清面前，我怕他会胡思乱想，现在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他更重要，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郭子章，“但我等不了。”

    “张清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事情。”

    “什么？”郭子章眉头都紧蹙，“这话什么意思？”

    “他那天醒来之后，就忘记了跟你相遇的事情，这也是当时我拒绝你来找他的原因，子章，我不否认你的身世或许跟他有关，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他曾经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是他根本接受不了刺激，你这样去问他，不但问不出任何答案，很有可能会让他再疯一次，对阿靖而言，张清是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如果你那么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你，你想跟我对立？”

    贺梵行的话很直接，郭子章眯了眯眼，知道贺梵行这话是认真的，如果他敢轻举妄动，贺梵行真的会跟他翻脸。

    “好，我可以暂时不问，但你得给我个期限。”郭子章选择退让。

    “等阿靖把孩子生下来。”

    “贺梵行，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到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

    “不行，这个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

    “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又何妨再等等？”

    “就是因为等了太久，所以我等不了了。”

    贺梵行想了想，问：“你叔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吗？”

    “……”郭子章抿了抿唇，“除了子华跟年，他看不见郭家的任何人。”

    当然也包括他，他曾经也冲动过，每次见到郭翊，他都想问问这人，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儿子，但他没有，不否认，他是想报复郭翊当年没有要他，可更多的，是因为他不够自信，他不确定自己了之后，郭翊会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虽然见到郭翊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些异样感，但好在他们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又少，这么多年了，郭子章也渐渐习惯了，习惯他是郭家人，又非郭家人的身份。

    而对那个生下他、据已经死去的男人，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入梦来看过他？他是他的儿子，不是吗？但如果他没死，那一切就能解释了，他可以这么认为吗？

    “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我不会做什么，但我有个条件，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能拒绝。”这是郭子章最大的让步了。

    贺梵行也知道，再多郭子章也不会接受，只能先拖多久是多久了，抿唇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郭子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下车了。

    贺梵行坐着没动，只：“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郭子章挑了挑眉，哼笑一声道：“我不欠虐，对于刚刚‘威胁’过自己的人，我没兴趣帮忙。”

    “跟张清和阿靖有关。”

    “！”

    “帮我找个人，他叫张旗，是张清母亲的孙子。”贺梵行笑了笑，又给加了一句，“张清对这位养母十分重视。”

    大家都是聪明人，贺梵行这么一，郭子章立刻就懂了，贺梵行这合作态度很明显：你看，我不白让你帮忙，同样的我也给你提供了信息。

    郭子章思忖片刻，问道：“张清不是马井村的人？”

    “至少二十年前不是，他似乎在北方生活过。”贺梵行觉得也许更早，出口的时候还是把时间改到了郭靖靖出生之前，现在并不适合让郭子章知道郭靖靖和张清不是亲父子。

    又是一场沉默，这次间隔的时间有点长，郭子章才抬起头道：“你把你知道的关于张旗的个人信息告诉我。”

    贺梵行简单的了一下张旗的情况，不过他对这人也不是很了解，但只是这些，对郭子章来已经足够了。

    “回去等我消息，找到人我会告诉你。”

    贺梵行不怎么走心的回了一句：“多谢。”

    郭子章嫌弃地挥了挥手，看着人下车，油门一踩，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