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没钱你还想吃饭？给我滚出去，滚出我们家！”

    郭翊推着自行车刚进院子，就听见那个保姆又在骂人，没多久，沐清就被推出了门帘，踉踉跄跄后退着，差点儿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郭翊见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过来，朝着郭翊这边看了一眼，郭翊挑了挑眉，刚张开嘴，沐清一转身，沿着墙角出门了。

    “靠！”郭翊简直想翻白眼，看了看手里的自行车，差点儿没把车扔了，亏他还因为那一拳头良心不安，没想到这人就是个受虐的主！

    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推着车朝沐清追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

    胡同里追上沐清，郭翊呵斥让人停下，沐清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郭翊腿长，眼看着几步就追上了，没想到沐清居然拔腿就跑。

    “操！”

    郭翊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跑是吧？我看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我两个轮！

    郭翊骑上自行车，优哉游哉的骑在奔跑的沐清身边，一脸得意道：“你跑啊，跑啊！”

    沐清看都没看他，脚步加快，咻的一下冲了出去，郭翊没想到，就他那麻杆儿腿，跑起来还真挺快！郭翊感觉自己被燃起了斗志，用力蹬自行车。

    就这么你追我跑，跑了半个多时，沐清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呼！”郭翊骑车也累得够呛，瞪着沐清口都干了，“你跑啊，怎么不继续了。”心里却挺讶异的，没想到沐清居然这么能跑。

    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沐清回头朝着他吼了一句：“你属狗的吗？我抢你骨头了？”

    “你才是狗！”

    “那你追个屁！”

    “……”他这是被骂了？郭翊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居然有人敢骂他？“臭子，你死定了!”郭翊撂下自行车，伸手过去一把提起沐清的衣领，拳头刚举起来，天上一道惊天巨雷劈下，没给人反应的机会，豆大的雨珠子一颗颗砸了下来。

    郭翊的脸简直能用五颜六色来形容了，他觉得遇到沐清，就没好事发生，转身抓起自行车，一脚踏上去，见沐清还愣着呢，骂道：“傻站着干嘛？快上车！”

    沐清没理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郭翊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懒得理他，骑着车往回冲。

    *

    郭翊挠着脖子睡眼惺忪的踏出门，就见郭子华忙进忙出，端着个比她轻不了多少的木盆子，掀开西边的门帘子钻了进去。

    “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郭翊晃晃悠悠走过去，站在窗角下推开一角往里看。

    “咳咳。”

    “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把水来了。”

    “谢谢你，子华。”

    躺在床上的沐清声音沙哑，丝毫没有往日的气焰，汗湿的头发粘在他脸上，床上的破凉席，他躺着的那片颜色比旁边要深些，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郭子华伸手把沐清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一整张脸和光洁的额头，郭翊站在窗外，眼睛直勾勾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郭翊有种被惊艳的感觉，清清秀秀，眉眼清纯，瓜子脸，大眼睛鼻子嘴巴，总之他也不上到底哪儿最好看，但却出奇地符合他心里,对未来老婆的定义。

    “操！”

    郭翊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窗户啪嗒一声合上，把屋里的俩人都吓了一跳。

    “是谁？咳咳……”

    沐清的声音孱弱的让人心疼，郭翊离开的脚步一顿，随即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掀开帘子进了门。

    “叔……”郭子华看着郭翊，“你，你不许欺负哥哥，哥哥生病了。”

    郭翊瞪她：“你个白眼狼，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他是你哥，我还是你亲叔呢！闪开，回你屋写作业去。”

    郭翊拉着郭子华的细胳膊，把人往旁边拽，从水里捞出毛巾，一脸凶横的模样替沐清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我不用你帮……”

    “你不让我帮让谁？那丫头连毛巾都拧不干，都这地步了，还撅个什么劲儿。”郭翊凶巴巴地吼着，“让你不上我车，该！”

    沐清沙哑着声音抗议：“你还，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淋雨，咳咳！”

    “我让你跑了？”

    “你不追我跑什么，咳咳……”沐清扯着哑嗓子吼了一声，吼完就是一阵猛咳，郭翊看他咳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伸手帮着拍背。

    “行了，我不跟你吵了，等你好了我再慢慢收拾你！”跟他的语气不同，他拍着沐清背上的手，却又轻又柔。

    那天，郭翊陪了沐清整整一天，也照顾了他一天。

    *

    “其实，我叔那人不坏的，他就是嘴硬心软。”

    郭子华牵着沐清的手，踩着自己的旱冰鞋，心翼翼地走着，公园里这会儿有不少孩从他们身边溜过，沐清护着她，生怕别人撞到她。

    郭子华着，抬头看沐清。

    “哥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要我哥买的自行车呢？”

    沐清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会骑……”

    郭子华回了家，坐在门槛上脑袋一点一点的，老太太杵着拐棍过来，摸了摸郭子华的脑袋问她：“咋还不去睡觉呢？”

    郭子华揉了揉眼睛：“太奶奶，您先睡吧，我想等我叔回来。”

    “你叔又不知道上哪儿溜达去了，你先睡，一会儿他回来我叫你。”

    “不行，太奶奶您先睡，我不困。”

    老太太见姑娘这么坚持，无奈摇了摇头，知道他俩关系好，也不强求，自己颤颤巍巍回了屋。

    郭子华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在她快彻底睡着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了，郭翊后面跟着沐伟，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郭哥，我什么来着，那妞就是对你有意思，你看你俩跳舞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腻你怀里去了，咱郭哥就是牛，魅力无限啊！”

    “就她？”郭翊仰着下巴，一副拽上天的模样，脸上带着不屑，眼里却美的很。

    “叔！”

    郭子华站门口叫了一声，郭翊抬头：“这丫头怎么还没睡！”

    沐伟看了看郭翊的脸，见他皱着眉一脸嫌弃，腆着脸拍马屁道：“就是啊，郭哥，不是我，你爸到底怎么想的啊？居然让你当奶爸带孩子，你侄女也够缠人的，要换成我侄女，我揍不死她！”

    “闭嘴！”郭翊的声音陡然变冷，沐伟就觉得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能吃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她？沐伟，这次我先警告你，要是还有下次，我掀了你的皮！”

    “是……是！我不敢了，郭哥。”沐伟吓得唯唯诺诺地求饶。

    “滚蛋！”

    郭翊呵斥一声，沐伟立马转身回了自己屋，郭翊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郭子华走了过去。“这么晚不睡，明天起不来上学迟到我可不管你。”

    郭子华走过来拉着郭翊的手，晃了晃就：“叔，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能不能教哥哥骑自行车？你连四个轮子的都会，两个轮子的肯定就更厉害了，你帮我教哥哥骑车，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不好？”

    “沐清不会骑车？”郭翊看了看一直放在墙角的车，难怪没见人碰过呢。

    “嗯，叔，你教教哥哥好不好？我知道哥哥其实很喜欢的，真的，你教教他好不好嘛。”

    郭翊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会儿，眯着眼，眼里带着算计，狡猾一笑对郭子华道：“行，明天公园见。”

    *

    “你真不想学吗？那丫头为了你求了我半天，晚上不睡觉特意坐在门口等我回去，你不学就不学？你好意思吗？”

    郭翊算是摸清这人的脾气了，来硬的没门，来软的，一枪一个准！

    果然，听他这么一，沐清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行，不过这车我不会白要，等我攒够了钱，我会还你的。”

    “呵！”郭翊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上车，我给你扶着，你放心，摔不着你！”

    郭翊扶着车头跟车尾，让沐清上车，沐清颤颤巍巍爬上去，挨着坐垫轻轻坐下，两人的距离格外近，郭翊都能看见他头发丝里苍白的脸，看着那凹陷的脸颊就想：啧，这要是再胖点,就更完美了！

    “我……我好了，然后呢？”

    沐清紧张兮兮的抓着车龙头，一动不敢动，郭翊回过神，就：“现在试着踩半圈，先踩半圈啊，慢慢来。”

    “嗯！”

    沐清抿了抿唇，照着郭翊的意思踩半圈，郭翊扶着他往前行，一边问道：“沐清，你头发这么长，不嫌热得慌啊？你也不怕吃饭的时候吃进嘴里啊？还是你觉得，你这样特别酷？还是“你能不能好好教！废话怎么这么多！”沐清紧张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天气又热，汗流浃背，偏偏旁边还有个苍蝇嗡嗡叫个不停，都快把他给烦死了。

    “你！”郭翊瞪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好，我好好教，你脑子秀逗了吗？车龙头抓这么紧，还怎么转弯，还有脚，半圈半圈，你那叫半圈吗？你那叫四分之一，要不我扶着，这车还行的了吗？腰，腰，给我挺直了！弯成这样，让你骑车，没让你准备被人骑！”

    就这么教了没几分钟，郭翊双手一放，：“行了，你自己试试吧。”

    “什么？我自己？”沐清看了看那车，简直无从下手。

    “对啊。”郭翊挑了片凉快的地方坐下，抱臂看着他。

    “万一摔倒了呢？”

    “你想学骑车，就得摔，摔得越多学的越快，这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再该怎么骑，我刚不是已经教你了吗？你连试试都不敢，还算个男人吗？”

    沐清捏了捏拳头，胸膛起伏着，没话，转身扶起车，真就自己骑了起来。

    果然，双脚刚一离地，人就摔倒了，郭翊眯了眯眼，嘴角往上翘了翘。

    沐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扶起车继续，就这么连续摔了三次，他总算能坐上坐垫了，可车龙头扭得厉害，根本抓不牢，又给摔了好几次。

    郭翊见他这样，开口喊道：“不会就来求我啊，大不了我再教教你！”

    沐清没理他，扶起车子继续。

    郭翊眼睛直勾勾盯着沐清，眼里带着阴沉，这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摔，摔不死你！

    他刚这么想完，沐清又摔倒了，这次摔得不轻，车子上了砖路才摔倒的，沐清“啊”的叫了一声，躺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沐清？沐清！”

    郭翊发现不对劲，站起身赶紧朝他跑了过去，先把压他身上的车挪开，再去看他的人。

    “摔哪儿了？”

    “嘶！”

    郭翊被沐清这一声吸气吓了一跳，赶紧挪开掰他腿的手，低头一看，才看见沐清膝盖摔破了，裤子被拉出一个大洞，膝盖下面掉了一块肉，血顺着腿往下流，雪白的棉纶丝袜也被染红了一片。

    “怎么这么严重！妈的！”

    “这不就是你想看见的吗？”沐清抬头看着他，眼睛冷冷的，清澈明亮，好像一眼就能看穿郭翊心里的想法，“这下你满意了吗？”

    “我……我满意个鬼！别弄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郭翊着，搀起沐清，扶起自行车，让人坐后头，一路狂踩去了医院，夏天的风一点也不凉快，带着一股燥热，迎面吹来的时候，郭翊心里燥热不堪。

    他确实想过，可他也就是想想，没真想让沐清摔倒，沐清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凭什么！

    去了医院，医生帮着沐清清理了伤口，叮嘱不能碰水，因为天热不能包扎，每天都要记得抹药。

    沐清从医院出来，还是坐的郭翊自行车，天都黑了，他侧坐在后车座上，骑车的郭翊一眼不发，周围一片虫鸣蛙叫。

    “郭翊……”身后的沐清声的叫了郭翊一声，郭翊偏了偏头，却没应下。

    “对不起，”沐清，“还有，谢谢你。”

    郭翊依旧没话，不着痕迹地转头看了身后人一眼，夜晚的凉风，吹散了郭翊心头所有的烦躁，郭翊绽开眉眼，无声笑的阳光又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