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张氏那儿，郭靖靖就去找了王江民，既然他都话没用，医生的话总还有些用了吧？可惜王江民的诊所还没开门，郭靖靖又去了他家一趟，刚到门口，院子里停着一辆车，看着挺气派，郭靖靖认识牌子，但却不知道具体价格，但肯定不便宜。

    郭靖靖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个没见过的女人，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看起来刚睡醒不久，看着郭靖靖问道：“你找谁？”

    “我找王医生。”

    女人上下看了看郭靖靖，一副女主人的姿态道：“请进。”

    郭靖靖进了屋，王江民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响动，探出半个头来看：“谁啊？”

    结果发现是郭靖靖，王江民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

    “叔，扰了。”

    “怎……怎么会。”王江民笑了笑，女人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活儿。

    “我来吧，你们聊。”

    “口辱、”王江民没有推辞，解下围裙，女人自然地张开手臂，王江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帮着系上了，水池下洗净了手，这才来了客厅。

    “喝茶吗？”王江民问郭靖靖，郭靖靖摇了摇头，王江民给他倒了杯开水，拉开椅子在郭靖靖身边坐下，局促了一下，开口道：“靖靖，她是我同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共事，这是你爸知道的，后来……”

    郭靖靖不明白王江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不过他看出王江民有些难以启齿，他也没有看人笑话的嗜好，当即断了王江民的话，道：“叔，我来是为了我奶奶的事情。”

    王江民一顿，抬头看着郭靖靖，郭靖靖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难过，又像是失落，却又带着些许侥幸，总之太过复杂。

    “哦，你奶奶怎么了？去医院检查了吗？”王江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神色恢复正常。

    “还没有，”郭靖靖摇了摇头，“叔，能不能麻烦你抽空去我奶奶家一趟，把我奶奶的情况跟我爷爷一声？让他们尽快带人去医院检查看看。”

    “怎么了？”王江民见郭靖靖这副神情，蹙眉问道：“靖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郭靖靖抿了抿唇：“叔，这事我不想。”

    “哦。”王江民笑了一下，也没追问，道：“行，那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就在这一起吃点，吃完我开车顺道送你回去。”

    “不用了。”郭靖靖站起身，“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走了吗？”厨房里的女主人出来了，王江民张了张嘴，想挽留的话却没能再出口。

    “我先走了，不好意思，这么早扰了。”郭靖靖对女人道。

    女人笑了笑表示不介意，郭靖靖道了别就走了，郭靖靖一走，女人伸手搂住王江民的肩问:“他就是郭靖靖吗？最近你们村里的那个，跟男人在一起的人，就是他吗？”

    王江民无言地点了点头。

    女人看了王江民一眼，故作大咧道：“看着也挺普通的嘛，不过听他攀上那个特别有钱是吧？所以，年轻就是好啊……”

    “靖靖不是那种人！”王江民的声音有些冷，拉开女人的手臂蹙着眉头看她。

    女人眨眨眼：“我也没什么啊，你这么激动干嘛。”

    “没什么，”王江民捏了捏眉心。“我只是不明白，同性恋者为什么不能被接受？国际上已经有很多国家支持同性婚姻，这并不是一种病态，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以生育为目的，把偏见当原则！”

    女人看着王江民，王江民的失态落进她的眼里，他不像个旁观者，而像个当事人一样，激烈而疯狂，王江民也注意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他深吸了口气，对女人：“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女人摇了摇头，伸手抱住王江民，眼神决绝而强硬。

    “也许你得对，但是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以为无知就是纯洁，这样的愚昧被当做德性的准则，这就是我们的人生，谁都改变不了，两个人相爱没有错，可两个男人，注定不能被接受，就像刚刚那个孩子，现在连他的家人都抛弃他了吧？他接下来会过得有多悲惨可想而知，但是我们无能为力，因为他选的这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可以重来，一次错误的选择，甚至有可能被全世界抛弃，江民，你想过吗？你能想象那样的日子吗?那该有多可怕啊……”所以你不能过那样的日子，我也不允许你过那样的日子，我在救你，江民！

    王江民没有推开这个柔软的怀抱，他甚至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坚持了这么久，他一直没勇气面对，所以他注定错过了张清，但这怪不得别人，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郭靖靖从王江民家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其实他一直觉得，王江民喜欢的是他爸，他这人有时候看着迟钝，话不多，不过很多事情他却比很多人看的透彻，只是他都藏在心里，不愿出来而已，现在看来，王江民最终还是选择了女人。

    这样也挺好，他爸有了郭翊，王江民也有了美丽的妻子，和被人祝福的美好婚姻。

    “贺梵行……”

    郭靖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想陪在他身边，想时时刻刻守着他，脑子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他，无时无刻不为之牵肠挂肚，好像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随着记忆里那人的嬉笑怒骂而变化。

    从王江民那儿出来，郭靖靖没再去张氏那，山田枝子对他的针对显而易见，如果不是为了张氏，他也不会白白送上门让人。

    回了红砖房，郭靖靖开始扫屋子，将沾了泥的鞋拿出来刷洗晾晒，难得今天天气好，就快过年了，家里的门窗都得擦，过年嘛，当然得过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年。

    郭靖靖正站在板凳上擦窗玻璃的时候，郭子章回来了，出租车还没挺稳，郭子章就看见郭靖靖这惊险的动作，吓得赶紧拉开车门下车，黑着脸快步朝人走了过去。

    “章哥？”郭靖靖看见郭子章了，连忙停了抹布，“贺梵行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伤的重不重？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

    郭子章没回答，硬邦邦地了两个字：“下来！”

    郭靖靖见他脸色不好，以为跟贺梵行有关，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是不是贺梵行他……”

    “贺梵行、贺梵行！你怎么就不想着你自己！”郭子章发火了，郭靖靖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章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电话里怎么跟你的？让你照顾好你自己，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万一要是摔下来，你让我们怎么办？”

    郭子章厉声把人骂了一顿，郭靖靖顺着郭子章的手看了一眼那条板凳，手里的抹布还没放下呢。

    郭靖靖低下头，摆弄着抹布低声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我答应过贺梵行，以后再也不冲动，不能让自己涉险，要相信他，等他，我答应了就要做到，所以我得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我才能冷静。”

    郭靖靖的平静，可听在郭子章心里，满满都是心疼，他很庆幸自己过来了，没有把郭靖靖一个人留在这。

    “靖靖，你听我，虽然我还不知道贺梵行现在的情况，但是京城那边，我已经找人帮我盯着，贺家很平静，明贺梵行暂时没有什么事，我知道你想见到贺梵行，但我不能这么贸然把你带去京城，那边对你而言很不安全。”

    郭子章对贺家的情况一知半解，但这并不表示，他脑子不好使，贺梵行会被突然带走，贺老爷子十之八九肯定已经知道他跟靖靖这事，郭靖靖现在贸然去京城，就是羊入虎口。

    郭靖靖抬头看着郭子章：“章哥，我想他，想见他。”

    “我知道，”郭子章柔声笑了笑，“让他紧张紧张也好，谁让他不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受伤，咱们得给他点教训，男人就不能宠着。”

    郭子章这是故意逗郭靖靖呢，郭靖靖知道，扯了扯嘴角，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郭子章见他笑，心里也松了口气，他：“靖靖，先跟我去上海，爸很想你，叔最近也结束了治疗，虽然还是不能话，但是精神看着好多了，意识也很清醒，医生治疗情况很可观，不过这个年他是别想吃好东西了，估计得到年后才能吃一些烂烂的白粥，他那个人向来爱吃重口味的，让他吃白粥还真不容易，不过有爸在，哄哄不怕他不吃。”

    “翊叔能没事就好。”郭靖靖诚心道。

    “嗯，”郭子章点了点头，伸手搭在郭靖靖肩上。“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比得上一家人团聚了，靖靖，今年的春节，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哦不，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家伙，我们一家五口能够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至于贺梵行，他还没过门，暂且不算，好不好？”

    不得不，“一家五口”这个词真的太有吸引力，郭靖靖根本没办法拒绝，他只能在郭子章希冀的目光下，行为压倒理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