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的年三十还是一成不变，吃过了年夜晚，郭年吵吵闹闹要去看烟花，郭子瀚有意跟侄子拉进关系，以前郭年张口闭口都是四爷爷，现在又多了个郭子章，郭子瀚年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家境优越，父母又宠爱，骨子里的张扬和不服输全表现在了脸上。

    “郭年，我带你去看烟花，看完了还带你去看庙会，今天晚上大街上可热闹了，你去不去啊？”

    “真的吗叔？你真的要带我去吗？”郭年当然想去，孩子都爱热闹。

    “当然，我可是你亲叔叔，跟其他人可不一样，我会骗你吗？”郭子瀚话里有话，不过郭年，自然听不出来。

    “那叔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奶奶、奶奶，你快替我把新衣服穿上，我要跟叔去玩。”郭年从就是，父母双方的家长统一都是爷爷奶奶，不叫外公外婆。

    “好好好，奶奶这就替你穿。”柯婉芸都六十的人了，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浅色的羊绒长裙勾勒出依旧婀娜的身形，年轻的时候，她可是文工团的高岭一枝花，否则也不会被郭良给看上了，毕竟她的家室也只是普通而已，郭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对曾经的她而言，只能是个美好的梦。

    柯婉芸疼爱郭年疼的紧，在她心里，一个郭年，一个郭子瀚，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子瀚，这么晚了，你带着年我不放心，要不让人跟着一块去吧。”

    “妈，大过年的，跟来干嘛？我又不是孩子了，我会照顾好年的，您放心。”郭子瀚还是个崇尚自由的年纪，自然受不了被人跟。

    “你不是孩子？那好，那你把妈妈刚刚给你的红包还回来。”柯婉芸伸手，假意要回刚刚包给郭子瀚的红包。

    郭子瀚立马抱住柯婉芸的手臂，脑袋蹭着柯婉芸的肩膀撒娇：“哎呀妈，别这样嘛，我还在念书呢，不是孩子那也不算大人嘛。”

    “二十六了还没断奶吗？”郭子华从屋里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姐！你怎么这么啊！”郭子瀚撅着嘴不乐意了。

    “我怎么话啊？子章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经济独立了，哪像你啊？伸手就知道要钱。”

    郭子华伸手拍了拍郭子瀚的脑袋，半开玩笑着道。

    “哼！他跟我能一样吗？我可是你亲弟弟。”郭子瀚揉着额头瞪着郭子华撒娇。

    “瞎什么！子章也是我亲弟弟。”

    “他……”

    郭子瀚没完，就看见柯婉芸朝他蹙眉摇头，郭子瀚撇了撇嘴，嘟囔道：“姐，你就是偏心。”

    完，拉着郭年就：“走，我们去玩，别理你妈。”

    郭年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郭子瀚：“叔，我忘了给爷爷电话拜年啦，你等等，我们完电话再去好不好？”

    “什么啊，你不是已经给你爷爷磕过头了吗？红包都拿了，你忘了？”

    “不是这个爷爷，是爷爷！”郭子瀚自然知道郭年什么意思，他就是嫌麻烦，不愿意等。

    “回来再呗，走啦走啦，你不走我不带你去看了。”

    “那你真气！我叔叔就不会这么气，哼！”

    “什么你叔叔不你叔叔的，我才是你亲叔叔，你这个不点，学着你妈胳膊肘往外拐，不带你了，我自己玩去了。”郭子瀚拿起玄关鞋架上的车钥匙，拍拍屁股走了。

    郭年一见他还真走了，眼圈一红，扑回柯婉芸怀里，抱住她呜咽道：“奶奶，叔不带我去看烟花，他太坏了，奶奶，我要看烟花，我想看，我想看嘛……”

    “好好好，看看，咱们去看啊，子瀚这混子，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真要收拾，也不会由着人就这么跑了，郭子华知道，柯婉芸也就是嘴上而已。

    “那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郭子华挽着方怀明，就准备祖孙三代一起去看烟花，二楼书房的门被推开，郭良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子华。”

    郭子华回头去看，郭良的脸色有些难看，郭子华有些紧张。

    “怎么了，爸爸？”

    “到我书房来一下。”郭良完，转身回了房间。

    郭子华抿了抿唇，方怀明握了握自己的手，问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了，你跟妈带着年去看烟花，晚点回来。”郭子华声音压得很低，不愿让柯婉芸她们听见。

    “怎么了？你爸找你什么事啊，子华？”柯婉芸也看出郭良不对劲，这两个月郭良睡眠质量很不好，柯婉芸一觉醒来，身边常常空无一人，而书房的灯却是亮着的，她也问过，可郭良不愿，她也没法子。

    “没事的，妈，我去看看，你们先去看烟花，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郭子华朝着柯婉芸安抚地笑了笑，给了方怀明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郭子华等着方怀明他们出了门，这才进了书房，书房里，郭良站在书桌前，背对着房门，郭子华进了门，随手把门给关上。

    郭子华轻叫了一声，郭良仰起头，缓缓转过身，一张刚正的脸，眼神发沉。

    “子华，你老实告诉我，你四叔跟子章，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郭子华扯了扯嘴角：“爸，你什么呢？叔跟子章知道什么呀？我都听不明白您什么”郭良寒着脸，伸手用力一拍桌面。

    “你还帮着隐瞒？子章部队那我已经电话问过了，年前他就没回去过，这事还是你叔出的面，你叔什么人？能让他开口卖人情的事，会是事吗？子华，你老实告诉我，你叔现在到底在哪儿？”

    郭子华就知道，纸是保不住火的，郭良早晚得知道，能拖这么久，已经算不错了，她也已经尽力了，与其把事情闹大，还不如平心静气地跟她爸好好谈一谈。

    郭子华走过去，拉着郭良的手臂：“爸，您先坐。”

    郭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臂，郭子华无奈叹了口气，：“您不坐，我就不了。”

    郭良脸色黑了黑，郭子华转身自己走到一旁坐下，还帮着倒了两杯茶，抬头看着郭良，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郭良嘴角下拉，脸色难看的要命，最后还是没办法，只能走过去，在郭子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郭子华笑了笑，把面前多的茶朝郭良推了过去。

    “爸，我知道，子章是叔的儿子……您先别着急问，你听我。”郭子华阻止郭良激动的发问，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我从来没忘记过，我知道，当年你跟爷爷，还有二叔他们，你们一切都是为了叔，可你们忽略了一点，叔是你们的亲人，清哥……清哥他也是人，他连二十岁都不到，他还是个孩子！”

    “够了！”郭良紧抓扶手，脸色紧绷地制止了郭子华未完的话，“够了，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郭子华心中不忍，郭良一辈子耿直忠厚，是个好人，可好人也会做错事，也会有悔恨，沐清对郭翊来是不能触碰的伤痛，对郭良而言，也同样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面对的过往。

    可是事已至此，郭诩跟张清，注定要在一起的，郭子华不希望她爸一错在错。

    “爸……”郭子华声音哽咽，双手握住郭良的手，这个曾经让她觉得安心的大手，如今却在颤抖，“爸，子章是叔的儿子，是清哥用命换回来的儿子，这些我都知道，爷爷当年一心想把子章过继给叔，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唯独叔……唯独叔不知道，所以他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漂泊了三十年，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叔，可我知道，这么多年，他就像是游离在这个家之外的陌生人，他的心冷冰冰的，不是没有感情，是他的感觉早已经枯竭。”

    郭良低着头，他没办法抬起头。

    “我之前问过叔，我求他回来，求他去医院，可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他看着我……眼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他他的心、他的身体，早就坏了，他根本不想活，即使知道子章是他的儿子，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他……他现在在哪儿？你不是他会没事吗？”郭良脸色煞白，连他跟沐清的儿子都不要了，郭翊这是一心求死呢，可郭子华不是，他会没事吗？否则这么久，郭良不可能这样什么都不做的。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郭子华又哭又笑，“他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爸，我一直不敢问你，当年爷爷亲口告诉叔，清哥已经死了，可为什么清哥会出现在马井村？你们到底对清哥做了什么？”

    “什么！”郭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反手抓住郭子华的手臂，“你……你是，沐清没死？他没死？这怎么可能！”

    郭子华看着郭良，没回话，蹙着眉神色复杂。

    郭良明白郭子华的意思，他瘫软在座位上，额头上都是汗，眼神怔怔看着前方，喃喃：“子华，你不信，对吗？你觉得，是爸害死了沐清，是我跟你爷爷联手害死了沐清，是吗？不，不是我，当年这事发生之后，沐清被你爷爷带走了，你叔当时的情况非常糟糕，这些你都还记得吧？”

    郭子华无言点了点头。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恨过沐清，我觉得是他毁了阿翊，我最骄傲的弟弟，他被爸带走，看着他哭喊求饶，我却无动于衷，那段时间，我一直陪着阿诩，我怕他想不开，怕他做傻事，我恨沐清，可我更在意你叔，后来，你爷爷把沐清交给了你二叔处理，你二叔那个人……有时候有些做法过于偏激，那时候他在地方法院工作，他把沐清送进了牢房，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三叔知道，不过你三叔向来听你二叔的话，我当时也问过你三叔，可他不，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这是郭良这辈子做的最没良心的事，当年哪怕他稍微关心一下，或许他会阻止，郭平做的事太过违心违德，事后听，郭良也被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