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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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清一出帅帐,立刻被黎轩一干人围了起来,“二殿下他怎么了?怎么会昏倒呢?”

    “他没事……”流清淡然道。

    听了这话,诸将领才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你们先下去,我与公子有话要。”黎轩对着周围道。

    等众人离开后,黎轩轻松的神情变成了冷峻,“流清,景澈的伤真的没事吗?”

    流清怔了怔,景澈的伤并不容乐观,几月之前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不知道在何时开始恶化,只是景澈一直没有在意,伤口附近已有血纹扩散。

    流清知道,之前景澈全凭自身的功力压抑着煞气的扩散,如今多日连战伤痕累累,已有些力竭,血煞又太过霸道,如今已经压抑不了。

    只是军中已乱,天军又了受了重创,主将不容有半点闪失,流清这才瞒下景澈受伤的消息。

    黎轩似乎早已知道,“前不久妖帝派暗使传来一道消息,是请你前去一聚,有关景澈的伤势。”

    “可了什么时候?”

    “你要去吗?”黎轩变色。

    流清点点头,涉及到景澈,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有何可犹豫的?

    “今日。”

    “恩。”流清应了一声,“景澈很快就会醒了,在我回来之前照料好他。”

    “这……”如今军中景澈昏迷,流清离开,无疑会失去主心骨,不过,流清的决定也没人能更改,很快黎轩神色郑重了起来,“大可放心,还有一件事,军中不少受伤兄弟似乎迷失了神智,身体上布满了红纹,你可知道为何?”

    “他们中了妖帝的煞气,被他所控制了。”流清微叹。

    见流清了解,黎轩心中一喜,“那可有方法破解?”

    流清蓦然面色一白,黎轩竟然在那张淡漠的脸上看见了恍惚而冷寂的神色,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有。”

    “是什么?”明明是让人欣喜的消息,黎轩却甚至有些不敢追问。

    流清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那一轮明月,幽深的眼瞳被映照如寒星,“明日就知道了……”

    妖族营地,后山。

    一道黑影孤身坐在凉亭之中,远远看去只能见到那双妖异的红眸,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虽不见身形,在圆月之下,却也显得分外孤寂。

    他在弹琴,时断时续,琴音寂寥而空灵,莫名的让人心寒。

    “陛下,人已经到了。”忽然,一道冷硬的通传声传了进来。

    墨曜停手,抬眼。

    果然凉亭外已经站了道白衣人影。

    “坐,喝酒。”一贯的寡言,完后,他并没有因为流清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琴。

    依旧弹着,黑雾之下露出一双白皙的手掌,然而那双手掌上却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分外狰狞。

    那些伤痕大多的都是让人看不出时间的旧伤,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流清一言不发,在凉亭中坐了下来,他抬手饮了一杯酒,目光微凝,这酒竟是自己在人间曾尝过的轮回酒。

    直到一曲完毕,墨曜才停下手,红眸望着流清,“这酒的滋味如何?”

    “好酒。”流清淡淡道。

    “无意间前去凡间的时候知道了这种酒,名字好,酒也好,轮回之名可真贴切。”像是微微的感叹。

    “今日找我来何事?”

    “喝酒。”墨曜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很早之前我便想与你痛饮一次。”

    “呵……”流清轻笑一声。

    似乎是很喜欢看见流清的笑容,墨曜语气的起了一丝波动,“笑什么?”

    “大战来临之际,两军主将竟然在还在此地对饮,不好笑么?”流清冷峭的勾了嘴角。

    “你恨我吗?”墨曜忽然问道,“血咒一日不解,景澈的伤一日不会痊愈。”

    流清摇了摇头,目光冷峻,“你伤了他,我自会让你还回来了,明日的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语气自信而傲然。

    恨,只是无能者的表现,很显然流清不是。

    “也好,明天是个了断。”墨曜的声音低沉黯哑,听起来带着几分释然,仿佛对于战局的胜败和自己生死并不在乎。

    “我有个问题。”流清眉峰微犟。

    “。”

    “天象显示这天下浩劫因我而起,血煞随之伴生,你,究竟是为什么发动了战争?”

    流清一双慧眼识人无数,但是他却看不透墨曜,两人本无多少交际,自己至多不过一时心软放过他一命。

    墨曜看了他很久,缓缓开口,“天地初开,混沌之际,有一墨石,无感无觉,无情无欲,受万灵怨念煞气滋养,灵识初开,去世天生魔胎,被天帝下令灭身毁魂,自颠簸。”

    这些事情流清是知道,在时候的森林里他看见过很多次,墨曜为了逃避天兵的追捕而伤痕累累,乃至奄奄一息,那双血红的双眸是魔胎象征,是邪恶的根源,然而自己却从未看见伤及过一条性命。

    梗多数的时候,只是一个人躲在山洞中舔舐伤口。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也许过了百年,也许过了千年,甚至过了万年,如今被他以数字概括,若是流清心境也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孤身一人,度过了悠悠万年……”

    墨曜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十分遥远,“后来,他游荡到一地遇到了一个少年,每一次的逃亡那个少年都会后面看着他,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畏惧的不敢靠前。”

    流清心中微震,却没有断他,听他继续,“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直到寒冬之际,他受到了重创,那个少年去了他的山洞,染上了一堆火,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第一次离人那么近……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厌恶的人……只是那时候他连同那少年话的勇气都没有……”

    流清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自嘲,这也是墨曜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情绪。

    “后来,他变得强大了,在天尊的再三逼迫下,他决定让这世上再无敢欺压他,爆发了三千年前的仙妖大战,攻上天庭的时候他本以为能实现自己所愿,却不想被那少年所阻,他以为他解脱了,就算真的消失也无妨,怎奈那少年竟放过了他一条命……”

    那双红眸柔和的看着流清,“他陷入轮回的时候,才发现这天地间他唯一的执念竟是他幼时的那个少年,而当他重伤从轮回中出来,想要找那个少年的时候,却听闻了少年为护天界魂飞魄散的消息。”

    目光瞬间冷厉,血腥几乎吞噬天地,“这种事自然不会相信,那少年身死必定是天庭所为,那么就让整个天庭为他陪葬。”

    流清身子一震,似乎为他话中的含义所震撼,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

    “世事难料,在他筹谋一切的时候,那个少年竟然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路杀进了他的洞府,他想要留下他,却被断然拒绝,很快那个少年就了无音讯。”

    月下,流清显得很平静,虽是生性淡漠,但若听了这席话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你攻天界是为了我?”

    “很久以前是……”墨曜回答。

    “那现在呢?”很少见的,流清多问了一句。

    “是为什么?”邪异的红眸中流出些疑惑和迷茫。

    “不论你为什么,你以苍生为注,让三界生灵涂炭,我不会袖手旁观。”流清眉目静楚,话语冷锐。

    “我不在乎。”墨曜淡淡道,“这世上已没有让我在意的东西……”

    “雪衣呢?”流清话语一冷,“你可想过他?”

    “雪衣……”墨曜喃喃出声,眼前出现一张绝美纯真的脸与一张冰冷血腥的脸重合在一起。

    “有些东西在你身边才是你该在乎的。”流清着微微顿了一下,“甚至你想要找的答案,也会找到。”

    答案……

    “今晚,我之所以前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景澈出事的。”

    “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流清起身,白衣随风而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的眼睛如同淬了火一般亮的慑人,让墨曜失了声。

    待墨曜回过神来时,流清已经离开。

    他的身后站在一身紫色的雪衣,手中抱着一把桐木琴。

    “还没休息?”

    主动问话对于墨曜来显然很少见,雪衣绝美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而不见一丝阴霾,听了他的话,狠狠点了点头,“明日最终一战,我想听你弹琴,我怕,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再也听不到了,雪衣这么想着,明日的一战之是生是死,谁能真正的笃定呢?

    “没什么……”雪衣笑了笑,“这琴是我亲手做的,已经做了许久,以后若是想弹琴的话,就弹这一尾如何?”

    墨曜移开酒杯,示意他将琴放到桌上,手指抚上琴弦,笼罩身周的黑雾全然消散,化为一个长相温雅身着青衣的男子。

    “东篱哥哥……”雪衣立刻兴奋的叫了出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娇憨之色。

    墨曜没有话,认真的弹了起来。

    “真好……”雪衣忽然出声。

    “好什么?”

    “听你弹琴啊,若是能一直这样听下去就好了,没有三界的这些战争……”雪衣脸上已没有了让人心惧的冰冷之色,如同一个孩童露出了期许,“东篱哥哥,以后还有这样的日子吗?”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墨曜化身为东篱的时候便不忍心拒绝雪衣什么,他想了想。仿佛应诺一般,“有……”

    “那在什么时候?”

    “战争之后……”

    这一夜,注定了是不眠夜。

    流清刚回到营地,便听见营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大叫,失去神智的天兵被法力困在一个地方,只能犹如困兽一般发出狮吼。

    血煞不破,他们便永远维持这个样子。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白光,流清走至光芒处,只见很多天兵围坐在一起,他们没有一个人话,目光是有喜有悲,更像是憧憬着什么。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以法力凝聚出的白镜,上面浮现了很多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人都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那些人或哭或笑,或走或跑,或守候在门口。

    这世上大多数生灵都是有至亲之人。

    而现在,他们的至亲之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一阵悲凉如水气氛静静的流淌在暗夜中,流淌在每个人的心中……

    “公子,你怎么到这来了?”一个老兵不经意的侧眼注意到了流清,连忙起身。

    “无事出来走走。”流清声道,唯恐惊扰了他们的思绪,目光停留在老兵面前的那一块镜子上柔声道,“这是您女儿吗?”

    “是啊,公子好眼力。”老兵笑道,“我女儿性子可调皮了,最近才找到归宿呢,本刚成婚,不想这战争爆发的太突然,我和女婿啊,都仗了,女儿现在盼着我们回去呢……”

    流清静静听着,老兵意识到自己似乎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挠头,“让你见笑了啊,我们做长辈的一起自家儿女就停不住嘴……”

    “没事……”流清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怔忪。

    见流清不介怀,那老兵犹豫了一下,心翼翼的问,“公子,我们会胜利吗?”

    “会的。”流清柔声道,“我们会胜的。”

    他的话总是带着一种可让人坚信的力量,老兵用力的点点头。

    无声的在后面看了好一会流清才离开。

    刚走到帅帐,黎轩正站在帐前,一见他立刻走了上去,“没事吧?”

    “恩。”

    “景澈,他还没醒。”黎轩面色忧虑。

    “我去看看他吧,你先退下。”

    迈入帅帐,一眼便可见那张被烛光映照的苍白脸庞,俊美的脸上没有那抹惯有的邪魅笑容,坚毅硬挺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流清将肩上的纱布拆开,伤口成紫红色,血纹正在一点点的向四周蔓延。

    轻声一叹,玉指在景澈脸上仔细的抚摸过去。

    一点一点的 ,仿佛在雕琢最精美的玉石。

    流清低头在景澈唇上印下一个轻吻,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扣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熟悉的炙热气息游走在自己口舌间,猝不及防的有些呼吸不过来,流清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直到好一会被放开,嗔怒的瞪了景澈一眼,不话。

    “生气了?”景澈露出邪魅笑容,“若不是装睡,可见不到你主动吻我了。”

    流清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累了。”

    “恩。”有些疲倦发出一个轻恩声。

    立刻被搂进了温暖的怀抱中,“那就睡觉吧。”

    “景澈?”

    “恩?”

    “跟我在一起后悔吗?”景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

    在他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傻瓜,想什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后悔……你不要后悔就好……”

    “若是以后是漫长的痛苦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流清的话,景澈都会很认真的对待,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若那痛苦是与你一起的代价,我亦无怨无悔……”

    叹了口气,流清不在话,反手抱住了景澈,仿佛要将他的温暖汲入体内。

    相拥着的两人很快就睡着了,并没有风雨来临的忐忑,反而如月光一般安宁。